封德君受邀参加签约仪式,作为贵宾坐在县五大班子领导后面的一排座椅上。

    庄有成讲到复建状元府时,两位领导在下面嘀咕起来,一个说,“一意孤行,不自量力!穷山沟里搞搞乡村游是可以的,投资几个亿重建状元府,意义何在?”

    一个说,“有成是大手笔,若真弄成了,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只怕他大话讲出去,将来搞砸了空留笑柄。”

    一个说,“是啊,这样的大工程由市里主导还差不多,他一个乡镇哪来的勇气!”

    一个说,“回头还得好好和有成谈谈,这样折腾可不成。”

    封德君心里泛起一股凉意,看着台上意气风发的庄有成,觉得他像唐吉坷德,既孤独又悲壮。

    封德君按捺不住了,忽得站起来,走上签约台,和庄有成并肩站到一起,拿过麦克风大声说,“各位父亲乡亲,我叫封德君,是出生于福建的朵山人,受庄书记的召唤,回到故乡。说句实话,我本没有在朵山投资的计划,但是,这段时间在朵山的所见所闻,让我深为朵山一班领导的奋斗精神所感动……

    “千尺高台,起于垒土,庄书记祁镇长等人默默耕耘,艰苦奋斗,已然筑造了朵山发展的坚实基础,毋庸置疑,朵山垒土已起,只待高台千尺。作为朵山的后人,我愿意为家乡建设奉献自己的微薄之力。

    “在此,我郑重宣布,一是在朵山投资五千万元建设一家外贸型服装厂,二是入股‘封村旅游开发公司’,积极参与古封村和状元府复建工程。”

    会场上顿时掀起**,封村的村民无比自豪,叫好声掌声响成一片。掌声里,宁廷礼站起来说,“既然封总入股古封村复建工程,我也认购一股,我们共同把朵山旅游做大做强。”

    庄有成激动坏了,向台下深深地鞠了一躬,转身握住封德君的手,“封总,感谢你的信任!”

    封德君小声说:“庄书记,要说感谢我得感谢你。不为别的,就凭状元府是我们封家的遗产这点,我也不能袖手旁观。”

    李彬在台下看看左右,满面春风说:“老庄的努力大家都看到了吧?”

    完成签约仪式,李彬交待秘书,安排他和签约客商座谈,他要摸摸封德君等人的底,他还是有所顾虑,担心庄有成在演戏。

    封德君没能参加座谈会,他接到家里的电话,那单外贸生意有了转机,需要他立刻回去处理。

    封德君走得急,匆匆和李彬打个招呼,便往机场赶,这让包括李彬在内的五大班子领导都产生了疑虑。

    李彬问庄有成,“你不是和我耍花招吧?”

    招商引资中常常出现请“演员”的事,大多时候大家都心照不宣,但这次不同,重要领导都在场,如果庄有成演戏的话,可是原则问题。

    庄有成相信封德君不会欺骗自己,拍着胸口打保票说:“我去福建考察过,封总的实力不容置疑,而且,他要来朵山投资的事,事先并没有和我沟通过,我认为他不会忽悠我们。”

    李彬点点头,正要说什么,徐继东说,“老庄,你安排一下,我亲自去福建考察考察。”

    庄有成说:“好啊,让祁镇长陪你去吧。”

    李彬想了一下说,“最好再联系几个考察项目,别冲着封德君一个人去。”

    他考虑得很周到,考察是对项目的负责,可也要提防引起封德君的反感。招商引资,最重要的是相互信任。

    可是,接下来发生的事,连庄有成都开始封德君了。

    他亲自和封德君联系,表示县长要去福建考察。封德君声称他要出国,大约一周左右能回来。

    一周后庄有成再次联系封德君,他又找个借口推辞了。

    庄有成不知该怎么向徐继东汇报,只好让祁辰出面打掩护。

    祁辰说:“封德君会不会反悔了?”

    庄有成怎么知道,他只能苦笑说:“顺其自然吧,咱们也别在一棵树上吊死,继续寻找投资人就是了。”

    小亮给庄有成打电话说,枣儿回来了,庄冬至要他回家一起吃团圆饭。

    可是纪玲率领的调查组结束调查工作,结论已经出来了,举报的情况不存在。这是一个好消息,大家都松了口气。

    庄有成已经安排食堂准备一桌饭,给调查组送行,纪玲也欣然接受了。

    是回家还是留下来陪调查组吃饭,庄有成陷入了两难之中。

    方一同善解人意,悄悄把枣儿回来的事告诉纪玲。纪玲和庄有成说:“庄书记,你女儿回来是天大的喜事,你快回家吧,咱们来日方长。”

    “那不行,纪组长和同志们辛苦这么长时间,我得给各位送个行。”

    “送啥行啊,你别在背后骂我,我就知足了,”纪玲说,“有祁镇长在呢,你回家吧,等你去县里时我做东请你。”

    庄有成在众人的劝说下,嘱咐祁辰好好招待调查组,然后匆匆赶回朵子东。

    枣儿变得又黑又瘦,也不怎么爱笑了,见到庄有成,淡淡地叫了声,“爸”便不吭声了。

    庄有成忍不住眼里落泪,拉着枣儿的手说:“枣儿,你吓死爸了,出去玩怎么不打声招呼呢……”

    “下回一定打招呼。”枣儿仍是淡淡地说。

    黄红冷着脸说:“你心里只有工作,还知道关心闺女啊!”

    他们俩离婚的事没有告诉庄冬至,庄冬至说:“端公家的碗,服公家的管。有成够不容易的了,家里家外都要他操心,你看他的头发今年白得多厉害,都快赶上我了,红啊,你要理解他。”

    黄红哼了一声,看着枣儿欲言又止。

    她想问枣儿把黄河的骨灰放在哪里了,可又不敢问。

    庄有成说:“枣儿,在外头没受啥委屈吧?”

    枣儿摇摇头,说:“外头比山里清静。”

    “是啊,你把手头的工作交接一下,回城里吧,让你妈跟过去,你们娘俩作个伴……”

    “交接什么?我的事情没办成哪里也不去。”

    有玉说:“我的宝贝侄女,有什么非你办不可的大事啊,地球离了谁都转,再者说,这里有你爸呢,你快回城吧,咱别在这里受那些窝囊气啦。”

    “我不,”枣儿的眼神坚毅如铁,“我不是小孩子啦,你们以后不要管我。”

    庄冬至说:“好,枣儿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以后谁也不许再指手画脚。”

    有福说:“图个啥嘛,图个啥嘛!”

    小亮不满地瞪他爸一眼说:“你懂什么,人活着难道就像你一样,只想着三饱一倒。”

    小亮接着说,“枣儿,我支持你,你和陶三喜说声,让我干村里的治保主任,从今往后我做你的贴身保镖……”

    枣儿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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