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踢你,能耐了!”秦烈嘴上虽这么说,但眼眸漏出的光还是暴露了他,但这孩子好像跟他较真似的,一盏茶的功夫,都没再动一下,秦烈刚把手拿开,他反而动了,几次这番下来,秦烈没了耐性,却把宇文筠然逗乐了。

    接下来的几天,司空迟和孟一结伴每日雷打不动三次请脉,期间还将秦烈远远支出宫,就算人在宫里也打着为了宇文筠然和腹中孩子的旗号不让他靠近凤燃殿。

    接连好几日脚连凤燃殿的门槛都没沾到让秦烈心绪愈发不安,就在他打定主意要硬闯的时候,人反而被请了进去。

    他前脚迈进大殿,司空迟和孟一紧接着就向他见礼退了出去,整个大殿除了他和宇文筠然二人。

    秦烈见此,心下一沉,走到宇文筠然身侧坐下,压下喉头涌上的干涩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宇文筠然眸光清亮的看着他,拉过他的手落在微微隆起的小腹上,浅笑道:“我们的孩子们其实还是很喜欢你这个父亲的。”

    仿佛是为了应和她,两下轻微的胎动击中秦烈掌心,那一瞬,他浑身的血液都停止了流动,血脉相连的悸动夹裹着陌生的暖流熨烫到他每一颗毛孔。

    但当他从宇文筠然口中得知蛰伏在他体内的蝉种和青种已悄悄转移到未出生的孩子身上,整个人如坠冰窟,一寸一寸崩裂,长吸了口气找回直觉,问道:“还能转移回来吗!”

    宇文筠然听他如此说,心里一直绷着的那根弦才松了下来,她整个人靠在秦烈怀中,“我好怕你会说不要他们。”

    她这才将这几天孟一和司空迟的娓娓道来,临末仰头望着秦烈的眼睛,恳恳道:“在孩子们放弃之前我们不要先放弃他们好吗?”

    “好!”

    秦烈给出了她想听到的承诺,出了凤燃殿,看都没看候在殿外的孟一。

    孟一如今早已习惯了他的无视,自觉的跟上,到了龙乾宫,事无巨细的告知秦烈,蝉种和青种伴着胎儿生长,已无转移的可能。

    同时也从孟一口中再次确认,无论他今日作何选择,宇文筠然的选择都只会有一个。

    秦烈的二十年寿命她要,腹中孩子们她也要保!

    勉强算得上好消息的是眼下转移到胎儿体内的蝉种和青种都很弱小没有苏醒,互相保持着微妙的平衡,只要能想办法一直维持着这份平衡到胎儿出生,便有希望母子平安。

    可是,出生后呢?难道他的孩子从一出生就要重蹈覆辙像他一样被五种桎梏吗?

    于秦烈,他是不愿的,他宁愿不要二十年的寿命。

    孟一在心中默默叹了口气,这世间,最懂陛下的非女皇莫属,他将宇文筠然教给他的话搬出:“眼下无论臣做什么都瞒不过司空先生,女皇若因此与您离心,必然会诱发您体内情种危

    及性命,届时女皇又会如何,请陛下三思!”

    秦烈无力的瘫坐在龙椅上,摆在他面前的就是一盘死棋,无路可选,无子可落。

    孟一看他这般模样终是不忍,将他还没有头绪的想法道出,“陛下,女皇腹中皇嗣体内的蝉种和青种虽是自您体内转移而去,却又与您的情况不同,它们与胎儿共生,未尝没有共存的可能。”

    共生共存,谈何容易,不幸中的万幸,孟一和司空迟经过月余观察终于有所收获,转移到胎儿体内的蝉种属土,青种属木,天气越凉爽便越安分,如此一来,即将进入隆冬的云苍国倒是比紫月国更适合养胎,等到来年天气回稳,胎儿也已满六个月,届时再择日启程前往四季如春的紫月国是最妥当的安排。

    腹中胎儿事关两国皇嗣,等到有人窥出端倪,也没再瞒着,自是有人欢喜有人忧。

    但或许是碍于宇文筠然紫月国女皇身份,也或许是秦烈登基后积威过重,消息传开后,往后宫递牌子请安的不见少,求见的几乎没有。

    宇文筠然既嫁给秦烈身居后宫,虽喜清净却没有避不见人的打算,待坐稳了胎,在司空迟和孟一的默许下,隔三差五还会出宫走走,当然她一米之内必能找到秦烈的身影,自家陛下对紫月国女皇的亲昵和呵护都被上京城的老百姓看在眼里挂在嘴边,传的比话本上还要精彩。

    这些落在老百姓眼里就是个热闹,但到了有些人那里就不一样了,总有几个心火不熄不怕死的,免费给上京城的老百姓续写茶余饭后的笑谈。

    然后不出几日,那些凑上前蹦跶撞了南墙头破血流的贵女不是匆匆定下亲事就是被家里送出上京,有了那么几个前车之鉴,秦烈每次陪宇文筠然出宫散心依旧偶遇不断,却都只是远观没人再讨嫌的靠近。

    随着第一场霜降昭示冬天的到来,上京的老百姓就再也没见过那位女皇,只是谈话间今天有人见自家陛下进了这家糕点铺子,改天又出现在那家杂玩店,能让自家陛下这般亲力亲为的,天下间也就那位女皇一人,自家陛下对女皇当真是宠到了骨子里。

    至于大家口中艳羡的那位女皇,宇文筠然自入冬后就再也没有踏出凤燃殿一步。

    她畏寒一事早在东泰国时秦烈就已知晓,在修建凤燃殿时除了地龙还加了火墙,可眼下为了胎儿,地龙和火墙却只能发挥不足三成火力,堪堪维持着水落不结冰的温度,只要稍稍增加火力,屋内温度上升,胎动便会频繁起来,她也会跟着烦躁,屋内温度降下来后,腹中孩子们就会安静下来。

    进入冬天后没多久,司空迟和孟一终于确诊她腹中这胎是双胎,一胎一种又给他们增添了一丝曙光。

    秦烈体内的情种是他的父皇为了让他远离情爱亲手为他种下的,在第一次苏醒时孟一曾提出过要冒险逼出情种,却被老皇上驳回,这才有了后面

    的事情。

    但现在,若是胎儿出生时蝉种和青种情况稳定,在保证不危及孩子生命的前提下司空迟和孟一可以试着将它们从孩子体内逼出,永绝后患。

    他们所有猜测和发现都会如实告知宇文筠然和秦烈,二人都不是优柔寡断之辈,秦烈更是让他们用他体内的情种练手,但只试了一次就放弃了,只是秦烈体内情种一动,宇文筠然腹中胎儿体内的青种和蝉种也会跟着有异动。

    这个冬天对宇文筠然来说是难熬的却也熬的甘之若饴,秦烈和宇文筠然踩着冬天的尾巴从云苍国启程,赶在天气回暖前抵达紫月国。

    太上皇早已在离国都不远的山里修建了一所行宫,山间凉爽,宇文筠然住进去后一路上蠢蠢欲动的蝉种和青种又安分了下来,尽管如此,孩子们依旧没有等到足月,紫月国的太女和云苍国的太子提早月余双双呱呱坠地。

    宇文筠然强提着最后一口气,听司空迟亲口告知她蝉种和青种已经与孩子们的心脉融为一体虽然无法强行逼出但一时半会也不会危及孩子生命后终于松了心弦昏迷了过去。

    在她昏睡期间,司空迟和孟一围着孩子反复确认,发现与心脉融合后的青种和蝉种各自在脉络间形成了一种前所未见的先天平衡,算是达到了共生共存,只要这种平衡不被打破便不会有性命之忧,

    至于这种平衡会被什么影响,并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发现的,就算冒险去试也要等孩子们再大一些,在此之前,最好不要离开此地。

    就这样,宇文筠然和秦烈带着一双儿女在行宫中常住下来,因为体内蝉种和青种的缘故,长女随紫月国国姓取名宇文蝉,长子随云苍国国姓取名秦青,

    但同样不知是不是蝉种、青种、情种的缘故,女儿喜黏秦烈,明明上一秒还在撕心裂肺的哭闹,只要秦烈接过抱到怀里就没心没肺的咯咯笑,恨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长在父皇身上,乖巧的儿子在他父皇怀里待不过十息,便会咧嘴大哭,小手朝着母后抓着,抽噎的窝在母后怀中的模样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几次后,秦烈不仅自己不讨嫌的去抱儿子,还打着坐月子期间不能劳累的幌子将醒着的儿子丢给奶娘。

    以至于周岁礼三国来贺时,云苍国众臣看着自家陛下抱着紫月国太女千娇百宠,而自家太子被冷落在一旁软榻上自顾自的玩着一柄木剑,阵阵肝疼。

    那些原本对在紫月国和云苍国交界处修建行宫有异议的官员纷纷倒戈,不到一年,宇文筠然和秦烈一家就住进了新的行宫,两国实行逢十大朝会制。

    同年,将朝堂整肃妥当的东泰国皇上蒋凌宏禅位于王叔蒋云洛后遁入空门,不见其踪。

    夜幕降临,枕在秦烈臂弯的宇文筠然看着躺在他们中间酣睡的一双儿女,知足的垂下眼帘。

    她一直相信,所有的一切就是最好的安排,珍惜当下,无憾无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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