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陆凯攻打延陵之时,留在晋陵的朱燮则率军南下,准备攻打毗陵郡唯一没有拿下无锡城。 江南之地虽然富饶广阔,但从防御上来说先天不足,无险可守。对于江南来说,只有两个地方最重要。一是沿江防线,即京口、采石、当涂等几个南岸渡口;另一个便是吴郡。江南又叫吴越之地,即使在南朝定都健康的三百多年间,吴郡也一直是江南的核心地区,得吴郡者得江南。 朱燮比所有人都看得长远,他自知实力不足,若想起事成功,最重要的便是团结大部分的起事力量,即使让出名分也是可以的。因此他便派人联络余杭的刘元进,准备和刘元进合兵一处,共举大事。而隔断双方联系的吴郡便成了朱燮不得不攻克之地。 毗陵郡太守刘烈还在晋陵做着他的土皇帝,谁曾想一夜之间,晋陵城便易帜,不仅城中世家大族齐反,连毗陵的府兵也背叛了朝廷。幸好部下拼死相救,刘烈才幸免于难,逃到了无锡。 可丢了郡城,刘烈又急又恼,便病倒在床榻之上,郡事也由郡丞李惠所掌。 欧彦听闻晋陵城失,为防止叛贼进入吴郡,便命麾下鹰扬郎将麴威率军两千人进驻无锡县。 有了这两千官军主力,无锡县才勉强稳住了形势。 刘烈从晋陵城逃出之时,身边不过数百名兵士,等到进入无锡,李惠便征调城中百姓数千人,协助官军守城。又甄选了数百壮丁,充入军中。再加上麴威麾下两千人,共计三千余人,守备城池。 麴威到达无锡之后,李惠立刻便将城防之权交给了麴威。李惠本是文官,也不擅长守御之事。 麴威算是丰州系的一员老将,自和苏邕兄弟投丰州军之后,便一直在丰州军中为将。江南之乱后,为了加强对江南之军的掌握,黄明远从丰州调了一批将领为用,麴威也就是此时来到吴郡,并一直做到江东讨捕司的鹰扬郎将。 麴威为人质朴,性格稳重。虽无统帅之才,却是一员良将。他一抵达无锡城,便加紧修缮城墙,深挖沟渠,做好了防御准备。 无锡之地,本属于平原,无险可守,也就是城西的历山(今江苏省无锡惠山)之地高峻,为无锡的制高点。山上有佛寺慧山寺(今惠山寺),可为依托。麴威遂命麾下鹰击郎将陈景宗率五百人依托山势和佛寺驻守,与无锡城互为掎角之势。 朱燮两万多大军一路南来,直到无锡城下。 朱燮此时已经接到刘元进的消息,刘元进正从余杭郡北上,谋求攻打吴郡。而双方之间,谁能先打下吴郡谁就占据了主导权,因此朱燮满心焦急,意图快速破城。 吴郡四家之中,顾家、陆家、张家以文立身,唯有朱家没出太多文人,反而是江东有数的将门,而朱燮本人也素来知兵。朱燮到了无锡城下,眼看城外一道道壕沟和城头上数不清的滚木礌石,便知道此城不好下。 无锡城本就靠近太湖,麴威将太湖水引入壕沟之中,使之成为屏障。 朱燮别无他法,只得按部就班的填壕沟。可壕沟之中,尽是活水,砂土投入壕沟之中,很容易被冲走。 朱燮只得在壕沟之上搭建浮桥,但一些攻城装备却无法运送。 叛军在城外造了一些投石车和攻城梯,朱燮便急不可耐地对无锡城发起了攻击。他不欲在此多耽误时间。 朱燮将部队以千人充作一队,全军分作二十余队。每次出动两队从城门两侧对无锡城发起攻击,蚁附攻城。 朱燮不懂隋军的防御策略,也没见识过隋军强大的装备实力,一开始便将仅有的一批投石车布置到阵前,企图掩护蚁附之兵。 麴威早在城墙后的死角处布置好了梢炮,等到叛军投石车出击,暴露了位置,隋军立刻展开了还击。 很快叛军仅有的投石车被隋军轰破。 叛军虽然攻破晋陵,但并没有缴获太多的远程武器。此时没了远程武器,攻城更是困难。隋军早就给叛军准备了充足的滚木礌石,尽往人多处砸。 叛军攻了一日,毫无进展,却损失惨重,城墙底下布满了尸体。 朱燮犹不罢休,又强攻了两日,始终无法破城,再加上历山上的隋军对叛军不断袭扰,因此一连几日,叛军进展不大。 朱燮心知部下军队,多是新附的老百姓,战斗力很弱,至于强攻,更是不行,他便派人偷偷联络城中世家,准备与其里应外合。 江东世家虽然不掌握兵权,但很多家族佃户、部曲极多,这次大乱,很多城池都是因为这些人从内部的反水、偷袭而陷落的。 叛军围城,得到朱燮联系的几个家族也在城中蠢蠢欲动。 城中的茅氏家族是无锡第一家族。茅氏本来在江南只能算一个末流的世家,没什么地位、威望。南陈灭亡之后,江南世家一同衰落,反而经营商贾的茅家有人有粮,竟成了本地一大土豪。 茅家家族茅肃,极其希望家族能跻身江南一流世家之中,因此便多与朱家、张家这些家族结好。 本来众人看不上茅家,但此时大战,拼的是硬实力,朱燮便派人传信茅肃,只要茅家在城中反正,朱家便与茅家皆为姻亲,还支持茅家融入江南世家上流阶层。 一辈子都在谋求一个机会的茅肃大喜,虽然反正有风险,但富贵险中求。茅肃便拿着家族命运,准备去搏上这一次。 小家族的悲哀在这种时候尽显无疑。 当夜,茅肃联合城中其他一些家族,集中私兵上千人,分作两路,一路往北城门而去,准备打开城门迎朱燮军进入。而茅肃则亲自带领数百人直奔城中县衙。虽然朱燮只是令他打开城门,但茅肃却是准备擒杀刘烈等人,否则没有足够的功劳,凭什么与朱家博弈。而且茅肃为了创造机会,还命人在城中放火,制造混乱。 城中不备,一时之间,尽是火起之处。满城都是喊杀之声,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贼匪进入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