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队一路向北,眼看过了江中心,离着对岸还有数里。

    黄明远正在船头观看这激昂之势,这时船顶的传令兵传信,江上有一尾偏舟向他们靠近。

    黄明远有些纳闷,正常情况下,哪怕江上有渔夫、摆渡见到黄明远这种大股船队,也会避开,难道是有人在故弄玄虚。黄明远并不担心对方会刺杀自己,单凭一尾扁舟,若是能够成功,那自己手下都是废物了。

    黄明远想看看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便让人传令,放那一舟靠近。

    这一尾扁舟,不断向黄明远的座驾而来。仿佛纵一苇之所如,凌万顷之茫然。

    离着黄明远的座驾有三十丈的距离,这扁舟停在了江上。

    黄明远远远望去,船头之人,身穿褐衣,满脸虬髯,英气勃然。此人正是当日刺杀杨广的那名刺客。当日黄明远并没有认出此人,后来此人逃走,想着这个人脸上微有髯,且身手了得,这才恍然大悟,此人莫不是大名鼎鼎的虬髯客。

    黄明远倒是不在意其逃走,只是为见到英雄而没有与之一晤而感到可惜。没想到今日这虬髯客又自己找上门了。

    黄明远站在船头,乃高声呼道:“来者可是扬州虬髯客?”

    张仲坚吃了一惊,没想到黄明远竟一语道破其根脚。他今日此来,本来是因为当日被活捉而不忿,因此想与黄明远斗上一番,也让对方见识一下自己的本事,奚落对方一番。没想到一见面黄明远便叫出其诨号,这让他有些为难。他担心黄明远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不过张仲坚客也不含糊,乃高声回道:“正是在下,没想到大名鼎鼎的鲁国公也知道我虬髯客的名号。”

    黄明远乃厉声问道:“阁下此来,所为何事,你一介悍匪,难道不怕我捉拿你吗?”

    对于黄明远的恐吓,张仲坚一笑,则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回道:“听完鲁国公天下闻名,当日只是匆匆一瞥,因此在下今日就是想再见见鲁国公。”

    却是示意有本事你尽管来。

    黄明远也没有动手。这大江之上,虬髯客水性又绝佳,黄明远虽然人多,还真难以捉到他。与其大费周章,让他耻笑,还不如什么都不做。

    “这次阁下见到我了,如何?”

    张仲坚倒是不故意抹黑黄明远,而是大声说道:“今日一见,国公果然气度不凡,虬髯客输得不怨,不过国公可敢来此与虬髯客一见。”

    这时陈远、陆贞等人皆是一惊,陈远更是上前厉声斥道:“好贼子,真胆大尔。”

    这时陆贞看着黄明远一番兴致盎然的样子,吃了一惊,忙问道:“主公莫不是想前去吧?”

    黄明远眉毛一挑,说道:“有何不可?”

    “可这太危险了!”

    黄明远笑了起来,乃说道:“我之前哪一日不危险,这到了高位,每日劳于案牍之中,还不如一个庶民自在。今日有如此奇伟之人,如何能不一见。”

    黄明远乃高声回道:“为何不是尔来吾处?”

    张仲坚回道:“国公弩利,虬髯客可没把握再次从国公手上逃命。”

    见这虬髯客倒也直接,反倒让黄明远更有兴趣,乃高声回道:“既然如此,我亦不与你计较,你且在船上等着。”

    陆贞和陈远皆苦劝,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但黄明远并不听从。这时陈远要跟随黄明远一同,被黄明远拒绝。

    “仲长又不善水,跟去作何?”

    黄明远乃让人放下一条小舟,黄明远让秦琼给自己摇舟,向虬髯客而去。秦琼虽然为北方人,但长在济水边上,水性高超。若非如此,历史上也不会入了来护儿的水军。

    小舟如箭一般靠上虬髯客的船,黄明远和秦琼乃跳上甲板。

    张仲坚此时见黄明远前来,也不由得赞叹黄明远的胆大。

    黄明远看着虬髯客身后的炉子上煮着肉,炉边放着一个皮革的包裹,于是笑道:“今日黄某上门,张兄难道连酒肉也不愿请一下黄明远。”

    张仲坚见黄明远果然认出了自己,既不推辞,也不承认,而是闻之大笑,乃请黄明远坐下同食。

    黄明远也不忸怩,乃与张仲坚一同坐在了船头,而秦琼则立在了黄明远的身后。

    “煮的何肉?”

    “羊肉,估计已熟了。”

    黄明远直接抽出腰间的匕首,切肉吃了起来。秦琼想阻止,黄明远乃笑道:“叔宝放心,这虬髯客必不会投毒的。”

    张仲坚这时回身从船舱里搬了一坛酒出来,要给黄明远倒上。黄明远笑道:“我可不喝这种劣酒。”便让秦琼回小船上搬下两大坛酒来。

    黄明远自己倒了一大碗,又给张仲坚倒了一碗。张仲坚也不在意,端起酒来,一饮而尽。

    此时腹中酒如火烧一般,张仲坚忍不住赞叹道:“好酒,果然比某家的好啊!”

    “那是!天底下就没人比黄明远的酒好!”两人一边喝酒,一边吃肉,倒是异常痛快。

    这边大快朵颐完毕,锅里还剩下不少肉。张仲坚拿起刀来,胡乱切了递到船舱里的驴前喂给驴吃。

    黄明远没想到大名鼎鼎的虬髯客来见自己还带着一头驴,笑问道:“若不是亲眼所见,谁能想到虬髯客竟然骑着一头蹇驴。”

    张仲坚头也不回地回道:“我还以为你会问我为什么给驴吃肉?”

    黄明远“哈哈”大笑。

    “这有什么可问的,既然人能够吃肉,为什么驴不可以?”

    这时张仲坚抬起头,说道:“国公的气度果然令人佩服。这头蹇驴跟我良久,不离不弃,我也舍不得弃掉。”

    黄明远乃念道:“茕茕白兔,东走西顾。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张仲坚回到座位上,斟过一遍酒后,便问道:“某家有些下酒物,国公可和我一起吃吗?”

    “不敢!”

    黄明远早看出他包裹内的东西,当然拒绝。张仲坚也不以为意,于是自己打开革制的包裹,取出一个人头和心肝。他把头扔回囊中,用匕首切心肝,一边吃,一边说道:“此人乃天下的负心人,我恨他十年了,今天才抓到,憾释矣。”

    吃人心肝之事,江湖之上并不少见,因此黄明远虽然不耻这种行为,也不多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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