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王老道一番半真半假的忽悠,唐少已经没了要把他扔回小院的冲动。

    想到大脑中那挥之不去的感觉,唐少不由得身体一抖,又想起了唐柔。

    “小妮子,你刚才把哥当盾牌了吧?”唐少怒视着唐柔。

    “嗯嗯。”唐柔天真无邪地微笑点头。

    “给个理由。”

    “嗯……因为我怕他,但他又怕你。”说话的时候,唐柔的眼神不住得往唐少胸口瞟。唐少知道那东西怕的并不是他而是他的牌子。因为有外人在,所以唐少也没有问得太详细。

    不过老道听到唐柔的话却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跳起来,然后围着唐少左转半圈,又右转半圈,看了半天又突然原地打起坐。

    也不知是错觉还是真实感觉。唐少觉得胸口黑色玉牌似乎热了一下,但因为时间不长,温度也不高,所以显得并不真实。不过这次却没有什么齐齐怪怪的东西进入唐少的大脑,所以他也没在意。

    道真大师闭着眼,两个眉头骤然蹙起,又骤然放松,来来回回好几次又猛然睁开眼睛。

    “你……认识阮吗?”他把一个“阮”字说得阴阳怪气,似乎怕对方没注意到自己的重音。

    这次唐少也的确有所感应。首先是胸口的黑色玉牌微微发热,紧接着一个女人模糊的身影出现在了他的大脑里。这些都发生在王老道阴阳怪气说那个“阮”字的时候,所以不问可知,那个影像必然来自王老道的大脑,而且那个女人对王老道来说必定是个很重要的人物。

    “额……知道。”唐少感觉出了异样,于是顺水推舟编了个瞎话。

    唐少看着王老道精明的眼神一通乱转,揣测老家伙大概是没信。不过也不知道他到底存了什么心思,竟然咧嘴一笑,神神秘秘问道:“那你们就是她派来的人吧?”

    “嗯,是啊。”唐少继续自己的谎言。

    “嘿嘿,老弟,都是自己人。”老道主动伸出手,直接抓住唐少的手一通的摇晃:“这就对了。要不是阮先生的人,身上也不可能有那样的奇异气息不是。你看我一高兴都忘了问了。老弟贵姓啊?”

    “唐……”唐少不动声色抽回自己的手。

    老道连说带比划,还真是一副兴奋的样子,说到后来一双眼睛竟然有泪光闪动:“老弟啊。我受阮先生所托在小楼与小鬼周旋半月,可知我日日提心,夜夜难眠,您晚来一步老夫恐怕命已归西……老弟你真是我的救命恩人啊!还有这位妹子,胆量过人,身手更是了得……”

    虽然知道老道说的话不能全信,但唐少还是慢慢有了种飘飘然的感觉。

    该攀的交情攀了,该拍的马屁也拍了,老道终于图穷匕首说出了真正的目的:“既然是阮先生派来的,那一定是来接替我的。小楼的事就麻烦老弟了。这几天可折腾死老夫了。”说着,老道又上了床,拉过唐少的被子就准备挺尸。

    等老道呼噜都起来了,唐少才终于醒悟:“我擦,我是不是被人忽悠了?”唐少用眼神向唐柔求助。唐柔总是在笑,见唐少看她才配上个耸肩的小动作。

    自己是真的被忽悠了!唐少想要当场翻脸,但大脑中却有个“阮”字挥之不去。记得在梦里就有个阮先生,而他在梦里觉得熟悉的人,现在想来应该是欧阳栋教授。在梦中出现了任、阮、钱、欧阳几家,显然他们之间有着不简单的纠葛。现在既然有机会混入他们的圈子,干嘛不去看看。

    忙碌了大半夜,唐少醒来时已经艳阳高照。唐柔不见了,估计又是去大院里疯了。只有他和王老道在床上摆了个横七竖八的姿势。

    叫醒了老道的时候,大龙也来叫他吃饭了。

    唐少和

    王老道走出房间时,大龙正一边吃饭,一边揉着自己的太阳穴,显然是脑袋不舒服。

    见到王老道,大龙也没觉得奇怪,只是好心提醒了唐少一句:“小子,心好是件好事,但是太好了容易被骗。”

    唐少听出了大龙这话的弦外之音,却也没在意。不过他却很感兴趣揭王老道的老底儿:“龙哥,王大师是不是干了什么……额,大事啊?”

    大龙撕着馒头,显得颇为不屑地看了正在埋头扒拉饭的王大师:“你要说大师呢,我还真不知道。哥们儿压根儿也不认识什么大事。不过我倒是可以给你讲给老神棍的故事。那个老神棍呢,也姓王,冒充道士去一家富人家里捉鬼。在主人家骗吃骗喝都是小事,你知道他还干了什么吗?”

    唐少懵懂地摇头。

    大龙一声冷笑,不屑道:“骗老妈子奶,骗小丫鬟零花钱,骗小少爷零食,还抢过看门狼狗一个鸡腿。”

    连狗都给抢了?!唐少想给大师竖一根大拇指,可人家大师脸不红心不跳,全程扒饭,根本没理会他们两个。

    “唉,脸皮厚啊!”大龙酸溜溜感叹一句准备吃饭,可低头一看桌子上的菜已经没了百分之八十。剩下的百分之二十还都是些青菜和调料。

    大龙倒是没表现出什么异样,而是颇为同情地拍了拍唐少的肩膀:“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你小心点儿啊。”

    那眼神怎像看受害者似的?

    大龙慢悠悠剔着牙出门了。低头扒饭的老道饭也不扒了,突然翻起眼皮,贼兮兮看着门口没了动静,突然把手中的筷子狠狠拍在桌子上:“哼!什么东西!跟个娘们儿似得爱嚼舌根子。”

    “额,其实他挺不爱说话的。”唐少天真无邪地说道。

    “切,他刚才说的那话,老弟您可不能信!”老道一脸嫉恶如仇的表情:“都是捕风捉影,一群老娘们儿乱传的。”

    “哦,哦。”唐少点头,但笑容却不善。

    老道叹息一声,无奈道:“唉!正常人有跟狗挣东西吃的吗?那次是因为我拿着一根鸡腿正走着,然后那狼狗突然跑出来吓了老夫一跳,鸡腿掉了。你说好好一根奥尔良烤鸡腿就那么浪费了多可惜,青石路面也不脏就又捡了起来。可那狗也看上了老子的鸡腿,老夫拿着棍子跟它大战了三十回合,才终于把一条恶狗赶跑。唉,只是没想到被路过的下人看去一通编排,就成了老夫与狗抢食。”

    “听大师一席话……好像你就是在跟狗抢食吧?”唐少终于憋不住,大笑出声。

    就在两人吃饭的时候,钱宅门外来了个大人物。

    任千钧身材佝偻,一身单薄的风衣在寒风中凌乱。他身旁一个妙龄少女却是穿得暖暖和和像个棉花包。

    李管家出门来见的时候,门口已经躺了几个年轻的保安。

    “嘿嘿,你们钱家就是这么接客的吗?嗯?让我一个老人家喝西北风。”任千钧不满地抱怨着。

    李管家吩咐人把保安抬走,上前拱手道:“不是老英雄怎么称呼?”

    “什么老英雄?老子以前是道儿上的,最恨就是英雄。”任千钧说着突然“呸”一声:“不对,现在老子可是正经商人,谈生意来的。我说得没错吧?柳儿?”

    身旁的棉花包美女灿然一笑:“嗯。谈生意来的。”

    李管家耐心看着两人一唱一和,等两人说完了才缓缓开口道:“我家主人今天的日程已经安排满了。如果您有事要找他的话,可以先跟我说,我会尽快给您安排时间。”

    “切,跟老子装什么大尾巴狼。你们钱家干的什么生意老子一清二楚。忙?有什么可忙的。”任千钧使劲搓了搓自己的胳膊:“t,

    钱启封是存心冻死老子。你就跟他说是任家的,任二爷来了。他要不见老子立刻就走。”

    就在这时,平时只开一扇小门的大铁门突然发出一声久违的脆响,然后慢慢敞开。

    李管家有些意外地抬头看了看门上的监视器,虽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但他还是转过身去,对任千钧做了个请的手势。

    大院四楼。这是个少有人能上来的地方。平时人少,现在也只有两个人,所以显得有些阴凉,坐在沙发里的任千钧依然在抽着鼻涕:“老钱,不是我说你。你挣的钱也不少了吧,连煤都舍不得多烧吗?”

    “买卖都快散了,你来我这里是要干嘛?”钱启封坐在自己的椅子里,却一直面朝窗外。

    “呵呵,我大哥死了。您应该听说了吧?”

    钱启封吸一口烟,幽幽说道:“嗯,我还听说现在是任大小姐管事。”

    任千钧吸溜了两下鼻涕,显得很是不耐烦:“据说我大哥有些东西放在了你这里,我侄女想拿回去。还有海里那些东西,我侄女想知道位置,那些东西想当年就是您负责建造的,后勤也都是您在安排,想必都知道吧?”

    “呵呵,去问阮先生。”钱启封毫不客气地揶揄道。

    听到“阮先生”的名字,任千钧腿也不抖了,肩也不斜了。他直接坐正身体,一巴掌拍在茶几上:“姓阮的娘们都已经失踪多少年了,还t她来唬人。”话虽这么说,任千钧颤抖的嘴唇还是暴露了他对“阮先生”的忌惮。

    不过任千钧又很快恢复了正常,他讪讪笑着,遮盖掉自己的紧张:“呵呵,自从我大哥死后,已经很久没听过这个名字了。都是老人了就不用拿出来说事儿了。现在是年轻人的时代,就比如我那个侄女儿,做事可够狠的。还有她那个年轻的手下,叫谢由的,颇有我当年的风范。本来他是想直接上门的,该抢抢,该杀杀。可咱们老一辈的人还是有情分在的。那些东西放您这里也是浪费,不如直接交给他们年轻人,捅破了天也再与您无关。”

    任千钧半哄半吓唬的,可也是颇有诚意。

    但钱启封听完只能一声叹息:“我这儿是有任老大的东西,就在我的小西楼。但你拿不走,姓谢的也拿不走。”说话的时候,钱启封慢慢转动自己的座椅。

    钱启封的脸转了过来,却把杀过人的任老二吓得一哆嗦。那张脸已经有半张没了皮肤,右眼眼眶处更是一片糜烂,虽然被一个眼罩盖住了,但从那骇人的糜烂程度推测,眼睛肯定不保了。

    任千钧郑重地从沙发里站起来,不远不近地看了很久:“我擦!你这是……”

    “呵呵,这就是你大哥留下的那个东西弄的。你要不要亲自去看看?”

    任千钧赶紧摆手:“不不,我还是不知道的好。我大哥跟阮先生搞得东西邪门的很,我还是躲远点。”

    任千钧心有余悸地坐回沙发,也收敛了刚才的流氓气质,很是诚恳的说道:“可惜我那侄女知道的太少脾气又倔,跟我大哥一模一样。我这个做叔叔的也劝不了,只能由着她撞完南墙再说。作为老朋友,我还是想劝你两句。这两天出去躲躲,有些东西您处理不了,不如就交给年轻人。”

    钱启封静静听着,偶尔点下头。任千钧说完,一双眼睛有些紧张地看着钱启封,似乎很期望得到对方积极的反馈。

    钱启封悠然吸完一根烟,把它捻灭在烟灰缸里才轻轻叹息一声:“阮先生还活着,也没老。”

    短短一句话,任千钧如泄气的皮球一般,有些失神:“唉!那我也不管了,由着他们年轻人折腾吧。”

    任千钧走了,那个冷风中的身体已经不再佝偻,却反而添了些老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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