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备前往慰问马超左军,田信则验收汉水北岸修筑的新城,新城在樊城原址偏北三里处,城周长十二里。

    山南水北谓之阳,这座新城许多人以为会被叫做汉阳,或者叫做夏城,也有可能继续叫做樊城,或邓城,也有可能叫做郾城。

    为了修筑这座城,四周百里范围内的城塞据点都已拆除。

    “叫汉阳不妥,汉口城改名汉阳倒是比较合适。”

    田信与监工的抚军都尉田睿走在城墙上,思考着新城的名字,就跟给儿子想名字一样,让他头疼许久。

    不是想不出,而是单纯的选择困难症。

    “樊者,有牢笼之意,也不妥。”

    “就叫镇远城,助我攻灭张文远之军。”

    田信作出决定,当即就有人端来牌匾,让田信书写城名,田信没练过大笔,抓着笔也能规规整整写出镇远两个字。

    田睿又问:“镇远城有城门五座,孝先何不一一命名?”

    “也好,换一支笔。”

    新的牌匾端来,田信一一书写,有扬武北门、虎牙西门,鹰扬东门,安众南门,建信水门。

    水门在南门东侧,与汉水相连。

    背依河运,才是一座城市能迅速发展的关键。

    田睿看着这些城门的名字有些不喜,皱眉不展,田信也解释一句:“无有各军为国家出生入死,焉有今日镇远新城?伯父今后公卿之位可期,麦城田氏亦有望累世公侯簪缨世家,当务实避虚。”

    见作为属吏神情各异,田睿脸色有些僵,悻悻做笑缓解尴尬:“就是就是,还是孝先看的透彻。”

    田信不再多说什么,田氏只是寒门,是京兆田氏分支,京兆田氏勉强算是名门,起码有个二十四孝之一的典故在。

    只是汉末时期关中竞争激烈,京兆田氏算不得什么。

    让田睿做个县令,或郡丞,能合格就任,不会出什么纰漏。可再高一点的位置,手里握着的资源、机会多一些,太多的人钻营、讨好,就会让田睿飘飘然,开始重视所谓的排场、脸面。

    田氏家族有什么脸面?

    田信不觉得有,也没必要有。

    还好,颁布施行麦城户律时田氏宗族就被分户了,祖父是跟着伯父一家的,同编为一个户口。

    受封三恪以来,自己这一脉是大汉三恪,而田睿一系籍贯在麦城,是麦城田氏,今后可能发展为南郡田氏。田纪这一支落户昭阳邑,今后可能是穰县田氏,田纪有可能成为司马穰苴第二。

    田纪现在正式官方身份即公文里对刘备的自称是‘外臣昭阳司马纪’,名义上是昭阳邑兵的统帅,实际上是北府外六军征北军指挥将军。

    如果田纪始终担任昭阳邑的司马,十几年、二十几年后,可能会习惯自己的新称呼‘司马纪’。也有可能田纪的子孙为了纪念田纪的功绩、官职,分出几支改为司马氏。

    昭阳邑的司马,本身就是极大的荣誉,有为此易氏的基础。

    田信也是,今后的庶出子孙可能会改为夏侯氏,这是三恪地位独有的荣耀。

    就像马超,如果给于三恪地位,使马超奉祀赢秦宗庙,赢秦是赢姓赵氏,按着现在大汉三恪的规矩,那马超本人应该是赵公,儿子受封秦侯。

    那么马超自称,或被称呼为赵超也是很可能、又符合常理的事情。

    姓氏名字发展就是这样,现在还未彻底定型,拥有变更的活性。

    同样的道理,关羽后裔中一定会分化出宋氏、商氏;张飞后裔会出现卫氏、周氏,兴许几十年后会有好事者将张飞称之为姬飞,关羽则是子羽。

    田睿现在有太多的事情想要亲自询问田信,以确定自己做事的底线。

    他之前在麦城做屯田都尉,实际管的无非是土汉纠纷,很少涉及人事调动。

    现在参与新城修筑工作,敢跟他争权的没几个人,再强势的人也会分出部分职权给他。手里握着权,侄儿又是大汉夏侯,今后的陈公,田睿身边不缺聪明人,迟钝一点的官吏还挤不到身前。

    田信不喜欢太过机敏的属吏,这帮家伙能把你伺候的很舒服,可怎么看都有点窃贼、骗子的嫌疑。

    宁肯提拔李衡这样毫无根基的少年做亲近佐吏,也不想找几个能做事情的精明干吏。

    能管住自己手脚,还安分守己的干吏太少了。

    人家这么拼命干活,折腾事情,肯定是有目的的。所以比起寻常的精明干吏,田信喜欢一心痴迷于升官、功绩的酷吏。

    给酷吏划出一条线,该干什么,不该干什么,奖励什么,惩罚是什么,都说明白,各取所需,彼此合作愉快。

    就在他检查新城各处时,江陵码头诸葛恪伸手抓一把陈米,死死攥在手里盯着搬运麻袋的荆州军士。

    属吏胡伉拱手等待,片刻后就见诸葛恪将手里的稻谷抛入身侧江水:“传令,十万石米尽数沉水,我军轻舟而归。”

    胡伉面露惊讶,当即就有人站出来激动呼喊:“都尉,此十万石米,非比他物!”

    诸葛恪长臂指着这人:“尔敢抗命?”

    “左右,诛之!”

    当即有孙权赐下的虎贲出列,按住这名属吏拖到江水边,斩首。

    大团血液染红码头边的江水,随即一袋又一袋的陈年稻谷撒入江水,混合在一起,少许残留的稻壳飘浮在江面,土黄土黄。

    一袋袋稻谷沉入水中,搬运稻谷的南郡郡兵又拿着空麻袋返回城中粮仓,继续盛装稻谷,背来,倒入水里。

    李严得悉此事后,疾步登到江陵南门楼,看着眼前这一切,难以置信,大呼:“这不像是丞相侄儿行举!”

    “父亲,此损人损己之举,用心险恶。”

    李丰心疼不已,粮食就那么没了,为了多产粮食,汉军吏士常常出没于田垄;为了节约粮食,没少吃野菜、浆果和鱼虾。

    特别的是北府军,在湘州以布帛交易晒干的贝肉、贝壳、鱼干,为的还不是节约易储运的粮食?

    李严感到头晕,眼睛有些花,十万石米就这么沉水?

    他手扶着护栏,怒不可遏:“快去通报陛下、夏侯!”

    “父亲,难道就放任诸葛恪?”

    “粮是江东的粮,为父难道还要抢江东遗弃之米?为父可以不要脸面,可大汉威严何在?”

    李严气的大骂:“近墨者黑,不外如是也!”

    十万石米很重要,可国家的颜面更重要。

    诸葛恪在江陵沉米十万石,迅速传遍荆湘二州。

    不论军民吏士,先是惊讶,然后就是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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