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建伟把墙角一张老旧木椅单手横在身前,岔腿坐开,两手小臂搭在木椅靠背上,饶有兴趣地端详着蒋一帆。

    蒋一帆见状,知道眼前的男人短时间内不会放走自己跟姜瑜期,于是他赶紧把姜瑜期湿透的上衣脱下,同时朝刘建伟问道:“有毛巾么?他不能这样下去,如果出了人命,你跟我都没法交代。”

    刘建伟有些诧异蒋一帆没有害怕的样子,还很识时务地懂得先救人,于是答应得倒也爽快,让手下人给蒋一帆递去了干毛巾。

    蒋一帆边帮姜瑜期擦着身子和头发,边听刘建伟道:“兄弟你说,他这么一个快死的人,还有人愿意出320万来救,我很好奇,救他的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蒋一帆没接话,他把姜瑜期上半身擦干后,拖到了一处干燥的地面上,随即解开自己的衬衣扣子,让姜瑜期靠在他怀里,汲取他身体的温度,同时朝刘建伟又提了两个要求,“需要被单和水。”

    刘建伟没磨叽,基本满足了蒋一帆的请求,只不过被单是没有的,蒋一帆得到的只是几个男人临时脱下来的脏外套。

    刘建伟现在其实也不希望姜瑜期死,这样他手里的筹码就不只一个人。

    瞅见蒋一帆把姜瑜期裹得很严实,还给他双脚松了绑,刘建伟发出了“啧啧啧”的声音,假意称赞道:“我怎么越看越不像是刘总想救他,而是你。”

    蒋一帆抬起头,平静一句:“我只是不想得罪人。”

    “他叔叔是谁?”刘建伟开门见山地问。

    对于“姜瑜期叔叔”,这个从一开始就是蒋一帆虚构出来的人物,蒋一帆当然不能编出真实姓名,毕竟现在是互联网时代,刘建伟要查证比较容易,于是蒋一帆是这么回应的:“刘总没跟我说,只是一再强调这个人不能惹,建哥,我就是个跑腿的,你耗着我意义不大,如果你认为他活着始终是个威胁,你让我带他出去,让他死在医院里,这样我们都没责任,如果在这里出事,说不清。”

    刘建伟哈哈一笑,点了点头道:“你说的很有道理,但我怎么觉得,整件事情,总有些地方不对呢……”

    “哪里不对?”蒋一帆直视着赵志勇的双眼。

    刘建伟冷哼一声,半起身把凳子朝蒋一帆挪了一步,更近地盯着蒋一帆道:“之前你们刘总说非要在两日之内杀掉这条子,说的那个咬牙切齿啊,如果计划有变,如果她真的得罪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不应该是她火急火燎地给我打电话把计划取消么?怎么反倒是我主动?换句话说,如果我没打那个电话,直接把这条子杀了,你们刘总不也没有回天之力么?”

    蒋一帆刚要说什么,就听刘建伟继续道,“而且,我他妈打过去,你们刘总半天才慢吞吞回了一个,语气上也听不出来多急切,只是很冷静地让我放了这条子,现在想来,这不太对,你说呢?”

    “他不是警察,以前是,现在不是了。”因为蒋一帆无法正面回答刘建伟的问题,所以他尝试转移话题。

    为了彻底打断刘建伟的思绪,蒋一帆继续解释道:“建哥,我也可以跟你坦白,我跟他事先就认识,确切的说是五年前,那时候他就已经离开警队,是我明和证券同事的健身教练,后来我进金权后,他又成了我的健身教练,那家健身会所就在我们金权大厦旁边,锦江商业中心二楼,他也是我师兄王潮的教练,他干健身这行很多年了,您可以去那家健身房查查他的上课记录。”

    刘建伟闻言嗤笑道,“这就说明他不是条子?小伙子,你是城府太深,还是单纯过了头?你们金权干的那些事儿,我猜也能猜个大概,他这种条子想搞你们,可不就得干些不务正业的事情接近你们么?”

    “如果真是那样,那他还挺失败的。”蒋一帆不紧不慢,“足足五年,他也没把我们怎么样,反倒被我们带了进了圈,连同他那有钱的叔叔。”

    蒋一帆的神态始终十分从容,他好似只是在回忆事实,刘建伟从蒋一帆眼里看不出一丝因为撒谎而外露的忐忑。

    于是刘建伟站了起来,将凳子踢到一边,走到蒋一帆跟前蹲了下来,眯起眼睛道:“我真想相信你的话,可兄弟你告诉我,为什么自打你们刘总限定时间让我杀他的那天起,也就是上周五,我家附近就这么多条子?”

    或许是杀的人太多,刘建伟浑身上下都散发出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阴气,他高大健硕的身板无疑加重了这种阴气给人的压迫感,当他逼近蒋一帆朝他近乎0距离质问时,竟比骂人时的曹平生更让蒋一帆感到窒息。

    “这我并不清楚。”蒋一帆依然没有避开刘建伟的目光,“但如果他真是警察,在你手上这么长时间,你这房子应该早就被警察包围了不是么?”

    刘建伟的表情开始复杂起来,眼前这小子说的也在理,如果警察是给他下套,那么早就应该收网了,毕竟警察顺着车胎印还有沿路监控,找来这里并不困难,如果这真是一个套,警察这时要不就是硬闯,要不就是跟他谈判,但现在外面什么动静都没有。

    其实,刘建伟之所以没杀姜瑜期,第一是为了要录音,第二也是试试看这是不是一个套,如果是,他这么做顶多就是按一般绑架罪处理。

    刘建伟爱惜他的兄弟与爱惜羽毛一样,他手下有几个人是替他卖过命,有命案在身的,故自从他们周五晚上发现有警察在别墅附近活动时,刘建伟就让那些带着命案的兄弟先从后山逃了,而剩下来的这些弟兄还算干净。

    按照警察的逻辑,刘建伟认为他们确实不会让蒋一帆这种手无寸铁,没有经过专业训练的普通市民来跟自己交易,这无疑是又给自己塞了一个猪仔,对于警方解救人质没有任何好处。

    如果是这样,反正录音也毁了,是不是让蒋一帆带着快死姜瑜期离开,自己拿着巨款跟兄弟们躲一阵来的更实际?

    毕竟姜瑜期手上就是因为有金权的秘密,才让刘成楠原先非杀他不可,这个人,刘成楠与眼前的蒋一帆,应该都会小心看好,直到他自然死亡为止。

    想到这里,刘建伟命令三个手下出去打探情况,看看是否有警察埋伏,而自己则是寸步不离地盯着蒋一帆和姜瑜期。

    十几分钟后,手下们回来了,汇报一切正常,外面没发现异样。

    刘建伟此时叼着根烟,若有所思地盯着蒋一帆,刘建伟看见蒋一帆脱下了眼镜,有些困倦地揉了揉眼睛,而后重新将眼镜戴好,再次看向自己时,眼神里充满了无奈与无辜。

    蒋一帆的这张脸和他整个人的状态,对刘建伟而言没有任何攻击性,与姜瑜期截然不同,这让刘建伟内心你的紧绷感解除了不少。

    “行,你带他走吧。”刘建伟道。

    蒋一帆听后,没有表露出喜出望外的神情,甚至没有讶异,而是麻利地背起姜瑜期正要往外走,谁知他连那个小房间的门都没走出去,就听刘建伟突然命令道:“慢着!再等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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