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正九年(1581)4月24日,龙造寺隆信率领10000肥前众抵达了联军在多比良的营地,雨秋平亲自在营中设宴为其接风。让雨秋平有些意外的是,龙造寺隆信一行人并没有卸甲,而是全副武装地直接来到了主帐内,让已经换上了常服的雨秋平等人颇为尴尬。

    “治部殿下,好久不见”为首的龙造寺隆信身着一身棕熊式样的具足,配上他膘肥体壮的身材,那样子倒真像是一头“肥前之熊。”

    “龙造寺殿下,”雨秋平也向龙造寺隆信回了一礼,同时笑着打趣道,“才两年没见罢了,谈何‘好久不见’。”

    “治部殿下此言差矣。”龙造寺隆信对雨秋平的说法颇为不满,雨秋平调节气氛的话反倒让气氛变得更僵了。龙造寺隆信用一股带着九州人特有傲气的口吻道,“身逢乱世,刀枪无眼,即使是天下霸主也可能只一场奇袭里稀里糊涂地就死了,谁也也不知道自己能否或者看到明天的太阳。连一天都如此可贵,那么两年过去了,你我还能相见,难道不是‘好久不见’吗?”

    “龙造寺殿下所言甚是,是我疏忽了,那我也补上一句‘好久不见’。”雨秋平显然也没料到龙造寺隆信的脾气会这么的倔,连一句活跃气氛的话都要反驳,只好笑着借坡下驴道。

    “治部殿下真的是疏忽了,可是过得太安逸了啊。”龙造寺隆信眯着眼打量了一下帐内全部身着阵羽织而没有披甲的雨秋家武士,“这就是作为天下霸主的织田家武士才会有的安逸吗?战阵之中居然没有披甲,万一遭遇奇袭可如何是好?”

    “怎么会有那种事,周围都已经部下了万全的警戒了。”雨秋平再次笑着试图把话题岔过去,不过龙造寺隆信却不依不饶地追问道:“那么,若是我龙造寺隆信现在带着我手下的四天王在帐内忽然与您刀兵相见,没有披甲带刀的您该如何抵抗啊?任人宰割吗?我可是有过恩将仇报的前科啊。”

    “龙造寺殿下说笑了。”雨秋平的眼皮跳了一下,不过语气却依旧不温不火,端起茶杯来抿了口茶水,“我们两家同仇敌忾,龙造寺殿下又岂会做出这种事来?”

    “治部殿下实在是太大意了啊,莫不是忘了当年另一位治部殿下的教训?”龙造寺隆信继续用那苛刻的语气穷追猛打道,“当年桶狭间一战,天下至强的今川治部难道不也是因为大意才身败名裂的吗?”

    龙造寺隆信不知道,宽厚的雨秋平的确不会太在意他人语言上的冒犯——前提是不可以触碰到他绝对的禁忌雷区。

    “我说你啊…”雨秋平缓缓地把茶杯放到桌上,但茶杯最后接触桌案时发出的剧烈碰撞声却根本不像是刚才那迟缓的垂手动作能发出的,一看就是在最后一下使出了全力。雨秋平再次抬起头,双眸间已经是锋芒毕露,一股恼怒的杀气顿时迸发出来,让龙造寺隆信也不禁颤抖了一下。

    “适可而止吧。”雨秋平淡淡地吐出了这句话,随后帐门口的帘子也被掀了开来。同样是一身常服的本多忠胜只在腰间带着一把轻便的武士刀,若无其事——或者说是目中无人地径直走入帐内,站到了雨秋平的身后。原本因为龙造寺隆信那越界的话而有些躁动的大帐内,瞬间被泼了盆冷水一样安静下来。

    “有平八郎在,我需要担心有人暴起发难吗?”雨秋平看了眼龙造寺隆信和他身后的五个全副武装的武士,“就算是不着甲又如何?”

    龙造寺隆信干笑了两声,没有言语。

    “开玩笑也该有个度,龙造寺殿下还是有些分寸比较好,不该提起的事情千万不要提。”雨秋平深呼吸了一口气,随后又恢复了往常那随和的气场。

    “那就给治部殿下赔个不是了。”龙造寺隆信朝着雨秋平拱了拱手,这对于一向争强好胜要面子的他已经是了不得的让步了。雨秋平见状也没有继续追究,而是好奇起了另一件事情。

    “龙造寺殿下刚才说,您和您麾下的龙造寺四天王?”雨秋平有些费解地又看了眼龙造寺隆信背后的五个武士,“那还有一位是…”

    “我们都是龙造寺四天王。”龙造寺隆信背后的五人齐声应道,随后各自报上了的名字:

    “在下成松信胜,见过治部殿下。”

    “在下百武贤兼,见过治部殿下。”

    “在下江里口信常,见过治部殿下。”

    “在下圆城寺信胤,见过治部殿下。”

    “在下木下昌直,见过治部殿下。”

    “额…诸位好。”雨秋平有些尴尬地点了点头回礼,随后犹豫了一会,虽然知道可能会失礼但是还是忍不住问道,“我想问的是…四天王是哪几位?”

    “就是他们五位啊。”龙造寺隆信理所当然地回答道,那从容的眼神让雨秋平一瞬间怀疑起不会算数的反而是受过九年义务教育的他。

    “一,二,三,四,五…”雨秋平掰着放在桌案下的手的手指头重新用最原始的方式数了一遍,确认无误后才再次硬着头皮开口道,“可这明明是五个人啊。”

    “是啊,就是五个人。”龙造寺隆信点头应道。

    “四天王为什么会有五个人啊?”雨秋平彻底懵了,也不顾礼数地直接反问道。

    “四天王不能有五个人吗?”龙造寺隆信用更加诧异地语气回答道,那惊讶的态度让雨秋平再次怀疑起了自己的数学——还有语文。

    “四天王不是指‘四’个天王吗?”雨秋平的嘴角有些尴尬地抽搐着,扭过头来看向自己的侍卫们,试图证明疯了的是龙造寺家的人而不是自己——然而却发现他的下属们同样用诧异的眼神看着他——好像怪胎真的是雨秋平一样。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只有我一个人认为‘四天王’应该是四个人吧?”雨秋平再次发声确认道,可是营寨内众人的目光却仿佛在告诉他说:“是的,是的,就只有你一个人,你是独一无二的,你是世界的焦点。”

    “织田四天王不也有六个人吗。”站在雨秋平身边的森兰丸此刻已经是脸红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似乎是不愿意再看雨秋平出丑了,压低声音提醒道,“殿下您,柴田殿下,羽柴殿下,明智殿下,丹羽殿下,泷川殿下。”

    “那为什么不叫‘六天王’呢?”雨秋平绝望地捂住脸哀嚎道,而森兰丸似乎因为雨秋平的当众出丑而太过尴尬,已经失去了对话的能力。

    “‘四天王’叫起来好听啊…”一旁角落里的朝比奈泰平碎碎念地嘟囔了一句。

    (作者注:以上纯属玩梗,是因为作者在刚接触日本战国时也对龙造寺四天王为什么有五个困扰了很久。一个通用的解释是,原四天王成员的成松信胜在立功提拔后就不再出现在四天王的名单上,而由木下昌直或者圆城寺信胤补上,所以这五人被统称为“龙造寺四天王”。)

    “锅岛大人没有来吗?”雨秋平看了眼龙造寺隆信身后的武士们,发现没有当时在密约谈判时见过的龙造寺家重臣锅岛直茂的身影。

    “家中总要留个心腹。”龙造寺隆信毫不避讳地答道,“特别是像我这种用尽了肮脏手段才得到现在这个的人,连做梦都害怕有人造反来砍下我的头颅啊。”

    简单的接风宴后,雨秋平邀请龙造寺隆信、三好义兴和长宗我部元亲三人一起来到主帐内,召开了战前的军情评定会议。

    “目前看来,岛津军似乎是想在岛原半岛上长期驻扎下去,和我们耗在这里。他们显然是认为,只要拖住了我们,大友军就可以在肥后国和日向国创造出优势。”雨秋平向三人阐述着自己的猜测和推断,随后话锋一转道:“但是显然他们想错了,时间并不是站在他们一边的。”

    “此言何意?”雨秋平话音刚落,三好义兴就忍不住提问道。

    “因为他们默认的前提是来支援的红叶军就只有我手头的三个备队了,所以才认为拖下去对他们有利。在他们眼里,淡路水军、三岛水军和红叶舰队剩下的驱逐舰都在这有明海了,我们雨秋家已经腾不出别的运兵船了,也不可能再在九州变出人来。”雨秋平露出了胸有成竹的微笑,“但实际情况并不是这样的,我们已经向织田右大将申请了支援了。九鬼殿下的熊野水军已经在堺町集结,不久后就会将第二批的三个备队的红叶军运抵九州。而明天一早红叶舰队的驱逐舰也会趁着夜色离开有明海,绕道外海返回岸和田港,配合熊野水军一起运兵。到了那时候,大友军和岛津军就都完了。他们在这里耗下去,反倒是正合我意。”

    “原来如此。”三好义兴恍然大悟地连连点头道,“治部殿下明鉴。”

    “所以我们只要稳固防守就可以了。”雨秋平用手在参谋部绘制的岛原半岛的沙盘上拍了拍道,“把战线拉开,纵深拉长,尽量拖入持久战。明天一早,三好军和长宗我部军就南下出发,三好军在西、长宗我部军在东,于多比良南侧设置屏障。我们红叶军坐镇本阵,而龙造寺军就请后在最后压阵。有着三道防线互相照应,不给岛津军奇袭全军的机会——虽说远在深江的他们也不可能快速跨过冲田畷来奇袭。”

    当晚,岛津家设在冲田畷的营地内。

    “原来如此,雨秋红叶有底牌在,还能有支援赶来九州,难怪他愿意在这里陪我们耗下去。”岛津岁久读完了三好家忍者送来的密信,将其放在火上烧毁,“回报三好殿下吧,我们会提前开始计划的,请做好准备。”

    在三好家的忍者离开了营帐后,帐内的岛津四兄弟相视一笑。

    “来吧,雨秋治部。”岛津义弘右手握拳,豪放地锤了锤自己的胸口,“让你和你那岳丈今川治部一样死于非命吧!给你来一场九州的桶狭间!”

    与此同时,红叶军的营地内。

    “消息肯定已经传递过去了吧。”雨秋平向与自己并肩屹立于黑暗中的天野景德低声询问道。

    “估计就是后天了。”天野景德看了眼漆黑的天空,月亮隐藏于乌云之中,“时间也刚好。”

    “三好义贤已死,林殿下已追放,黑暗里已经无人是你的对手了吧。”

    雨秋平看向天野景德,不过后者却依旧注视着苍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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