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少女快要走进屋门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向楼梯的方向瞧了一眼。谁知就是这么一转头,那少女的眼神便再也无法从“他”的身上移开了。

    因为那少女见到了一双极其深邃的眼睛。这双眼睛直勾勾地瞪视着她,里面充满着挑衅更充满着杀气。无论谁被这样一个人用这样的一双眼睛盯住,都会感觉不舒服,那少女也不例外。此时她只想转身离开,尽快脱离这双眼睛的束缚。可“他”的眼睛里就好像有种魔力般,只要让人瞧了一眼,便忍不住顺着“他”纯黑色的眼眸一直向里探索。

    那少女越瞧这双眼睛越觉得它美极了。寻常人的眼眸多是灰褐色,便是有些黑,也只是小小的一圈。可”他”的眼眸竟完全呈黑色,那黑色的眼眸是那么的明亮,又是那么的深邃。那少女似乎被这双眼睛迷住了,她忍不住迈开步子向“他”走去,她想要离那双眼睛更近一些,好像只有这样她才能瞧得更清楚一些。

    才走了没两步,那少女便觉得不对。刚才她只注意到“他”身上的那一对短剑和“他”的双眸,至于“他”的身高体貌,她完全没有留意。而这双眼睛又是长在怎样的一张面庞上,是黑是白?是胖是瘦?她也毫无印象。她瞧不见,她发现她已经被那双眼睛死死地“绑缚”住了,她想要将眼神从“他”的眼睛上挪开,却说什么也挪不开,她想要停下脚步,却说什么也停不下……

    “他难道已经看出我是能力者?要将我诱惑过去,然后杀掉吗?”那少女停不下脚步,心中却在不住地打怵。

    走廊本就没有多长,那少女走了几十步,终于走到“他”的面前。那少女似乎对如此近距离的观察仍觉不够,她忍不住伸出手去,想要摸一摸眼前的这个人。她的手正在缓缓地向“他”靠近……

    那少女终于看清了,看清了那双极迷人眼睛背后的面庞。她突然发现她的视线终于可以从“他”的眼睛上移开了,她察觉到自己可以自由活动后,急忙缩回了伸出去的那只手。紧接着她就看到了一张肮脏无比的脸,这张脸竟比在楚川镇时的王墨儒还要脏上几倍。

    王墨儒是因为生活所迫,弄得邋里邋遢、灰头土脸。可眼前的这人却好像是对“生”完全失去了兴趣一般,头发也不梳、胡子也不剪,面上也不知是头发还是胡子乱蓬蓬地黏在一起。“他“”的脸上满是泥巴,其中已经风干掉落了部分,却还有一小部分黏在他脸上没有脱落。泥巴旁青一块、紫一块的脸,不知是别人殴打所致,还是磕碰所致……

    瞧“他”年岁不大的脸上写满了沧桑,可与这沧桑相比,那种颓废却显得更为突出,“他”究竟经历了什么?

    就在那少女想要仔细端详“他”的时候,她本以为看到的会是冷漠与沧桑,哪知道在“他”的眼神中

    她还瞧出了另外一些东西一个极其委屈,极其无助的眼神。“他”在渴望谅解,渴望帮助。那少女绝没想到,会在这样一位看似已经对生活失去信心人的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

    那少女自从视线可以从“他”眼睛上移开后,便想要赶紧退回到自己房间。可当她看到这表情后,心也跟着融化了,她竟忍不住蹲下来,轻声地对“他”说:“你是住在这里吗?我可以帮你些什么?”

    这句话不知触发了“他”哪根神经,“他”挣扎了几下,试图爬起来,可“他”醉的实在太厉害了,放下了戒备的“他”已不如先前那般坚毅,虽然努力了半天却终究没有爬起来。

    那少女见“他”站不起身子,伸手搀扶住“他”的胳膊,温柔地道:“你是住在这一层是不是?”

    “他”不答话,只是用一种诧异的眼神看着那少女。那少女被“他”瞧得不好意思,只好低下了头。就在那少女低头的一刹那,“他”的眼中也泛起了涟漪。

    那少女终究见多识广,面上的娇羞一闪而过,随即抬起头来又看着“他”。就在那少女抬头的刹那,“他”眨眨眼,也收起了心中的情绪。这一瞬间,二人好似疏远了许多,却又好似亲近了许多。“他”伸手指了指前方,从牙缝中勉强地说出了一个“四”字。那少女对于“他”的话有些不明白,又问道:“你是住在从里面数第四间屋子是不是?”

    那少女并没有得到“他”的回答,就在她说话的功夫,“他”已经闭上眼睛,好似睡着了。

    都说烂醉如泥,喝多的人好似都比寻常人沉了不止一点半点。那少女费了好大的力气,好不容易才搀着“他”左面的胳膊将“他”扶起,正要往“他”所说的第四间屋子走时,哪知“他”的右面没有支撑,受力不平衡,刚被那少女扶起,就又要栽倒。那少女好不容易扶起“他”,自然不愿意松手,跟着向自己这边使劲。这一使劲不打紧,那少女终究身子弱小,力气不足,也跟着“他”一起倒了下去。

    就在二人要一起跌倒时,旁边突然伸出了一只手,扶住了“他”,叹口气说道:“唉,天天喝,天天醉。哪天真喝死了,大家就都省事了。”那少女免于跌跤,自然心存感激。她见伸手帮忙的是汉安楼的护院,向他点了点头,说道:“别这么说,瞧他也是个可怜人。”

    那人力气也是真大,一弯腰就将“他”扛在肩头,又说道:“可怜人,都是可怜人。天底下又有几个不是可怜人?”那人好像与“他”甚熟,也不用指引,就扛着他来到了第四间屋子的门口。那人推开“他”的房门,对那少女道:“姑娘是汉安楼的客人,有什么事尽管吩咐我们这帮下人就好了,不劳姑娘动手。”

    那少女跟在那人身后,心中反复地想着他说

    的那句“天底下有几个不是可怜人?”一时间想出了神,那人说什么她完全没听见。

    那护院看她没有反应,又说道:“姑娘若没什么事,便请回屋歇息吧。”

    那少女还似意犹未尽,木讷地说道:“是,是,我这便回屋。”她一句话说完这才缓过神来,对那人笑道:“今天多亏有你,谢谢了。”说完,向那人挥了挥手,就回到了自己的房中。

    接下来的几天那少女偶尔也还能见到“他”在汉安楼的犄角处喝酒,“他”的面前好像从来就只有一个酒坛和一个酒碗,既没有人,也没有下酒菜。没有人与“他”交谈,“他”也从来不跟别人说话。即便是单独与那少女擦肩而过,“他”的脸色也还是冷冰冰的,丝毫看不到任何笑模样。对于那个夜晚发生的事,“他”似已完全不记得了。面对这么冷峻的一个暗杀者,那少女不禁又心生忌惮。

    那少女要下楼给王墨儒煎药时又见到“他”,不自觉地让在了一边,“他”好似并没有察觉到楼梯口有人给他避让,还是低着头,慢慢地往上走。就在“他”快要迈上最后一阶台阶的时候,那三名闲汉于此时也正好走到尽头,准备下楼。三人久在汉安楼,虽不清楚“他”的真实来历,对“他”却也有所耳闻。知道“他”平日里是一个烂醉鬼,所以对于“他”并没有太多顾忌。

    按理说上楼的那人还有一阶台阶,下楼的让他先上来也就完了。可那三名闲汉觉得此时有美女在旁,他们怎么也得显些自己的手段,耍耍自己的威风。瘦削的那名汉子冲着肥头大耳的那名闲汉一努嘴,那胖子就走到楼梯口的正中间,几乎将整个楼梯都挡住。肥头大耳的那名闲汉见“他”低着头不看路,一伸手便要将他推下去,口中还喝到:“让……让……让开……”肥头大耳的那名汉子说话慢,出手可不慢,这一下他居高临下,又势大力沉,若是旁人肯定会被他推下去。

    可“他”只一闪身,让过了那胖子的手臂,随即在他的后腰上一推,那胖子便顺着楼梯向下窜去。“他”这一推不过是借力使力,自己本身并没有使多少力气,可那胖子实在是太胖,被“他”一推,竟无法停下来。这胖子也真灵活,他看准脚下的台阶,一步步地踩在楼梯上,照这样下去他并不会受什么伤。可就在那胖子没迈出几步的时候,他的腰带一松,裤子竟然顺着两条腿掉了下来。紧接着那胖子两脚拌蒜,骨碌骨碌地滚到了楼下。只听见“嘭”的一声巨响,那胖子如一团大肉球般摔在了地上。

    其余两名闲汉见同伴受伤,顾不得与“他”理论,急忙跑下楼去查看。可路过“他”身旁时,也不知“他”使了什么手法,那两名闲汉也如之前那胖子一般,裤子褪到脚边,皮球般,一前一后骨碌骨碌地滚下楼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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