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结束后,珀提夏回到银天鹅宫。刚刚要换下一身沉重的晚装,黛娜兴冲冲地告诉她皇帝来了。

    希奥多二世一进来就跟珀提夏道歉:“我很抱歉,亚历克苏娜。原本想给你一个难忘的夜晚,没想到却让你经历了那样不愉快的场面。”

    “不,陛下,请您千万不要这么说。今晚我过得很开心。”珀提夏声音柔和地道。

    “真的?亲爱的亚历克苏娜,你不是在安慰我么?”

    “这是我的真心话,陛下。”

    皇帝笑了起来,很温柔地说:“只要你不介意就好。”他忍不住伸手轻轻撩了撩她耳边的发丝,见她害羞似地微微后缩,体谅地没有再进一步举动。“倒是我那个不成器的孩子,真是让你见笑了。”

    ——他口中的“孩子”,实际上比珀提夏还年长几岁。

    “亚历克苏娜,你会不会觉得……我对我的儿子太无情?”皇帝忽然问。

    珀提夏当然捡好听的说:“我并不觉得您无情,我想您必然是有理由的。”

    “是的,没错。”希奥多似乎很高兴珀提夏的理解,非常坦白地说:“你应该也看出来了,我的两个儿子不像兄弟像敌人,他们都在觊觎英雄厅的那张黄金椅子。”

    珀提夏静静地听着,她看出皇帝只是想满足一下倾诉的**。

    “可是汉弗理被教养得跟老巴拉霍芬一个样,更像一位合格的上席家族继承人,而不是皇位继承人。至于安西尔,我知道是海曼亲手把他带大的,他跟海曼感情很好,可惜他的性格有太多地方像他的母亲。”希奥多在提到“海曼”时眼中闪过一抹异色。

    珀提夏敏锐地注意到对这个名字皇帝语气中隐含的复杂意味,却不理解其中的含义。

    “情感丰富、张扬、冲动,这种性子在一个女人身上可以让人觉得可爱,但安西尔是皇子。如果学不会在必要的时候冷静甚至冷酷,如果连控制情绪都不会,又有什么资格继承我的位置?”皇帝似乎有些愤怒又有些失望,最后都化为一声无可奈何又不可动摇的长叹:“安西尔他……今天晚上没有经受住我的考验。”

    希奥多的话如果让那些大臣权贵们听见,不知道又要引起多少猜测和流言。但对珀提夏来说,也只是听听而已,并不会往深入想。她自己的麻烦够多了,可没兴趣再掺合到阿诺维亚的权位斗争里。

    皇帝显然因此认为珀提夏是很好的听众,絮絮叨叨地说了好些时候,才脚步轻快地离去。珀提夏忙招来等候多时的女仆们帮助她卸妆和梳洗,好容易钻进床帐里获得独处的空间,夜已经很深了。

    珀提夏又拿出法器手镯,不太确定伊塞尔是否已经入睡。所幸法师的作息时间通常与常人不同,伊塞尔出现在手镯弹出的影像上时,表示自己正在阅读《元素结构学》。

    “在金羊城我们的谈话一直未完。”伊塞尔也不浪费时间,直奔主题地问:“你还没解释你的养父与阿诺维亚皇帝到底有何恩怨。”

    珀提夏沉默了一会儿。借着法器照映在她脸上的光芒,可以看见一抹平静的惆怅。

    “说起来,像是哪些游吟诗人口中吟唱的爱情故事。”她轻轻开口,诉说起回忆:“我的养父少年时跟现在的我们一样,喜欢冒险的生活。有一次他走错了路,却意外闯入一个几乎与世隔绝的村庄。那个村庄的人都姓薛瓦雷埃,村里最美丽的姑娘,名叫海伦娜。养父爱上了她,想要娶她为妻,可是法尔莫家族早早为他选定了一个门当户对的未婚妻。海伦娜知道养父的来历后,不愿意做贵族的情人。养父只能黯然离开,临走留下一个信物,对她说如果以后需要帮助,可以去眠海上的法尔莫领找他。

    “五年后海伦娜真的拿着信物寻上门,为了把年幼的女儿托付给他。昔日青春美丽的姑娘,如今疾病缠身,充满绝望。她告诉曾经的恋人,村庄已经在一场大火中化成了灰烬,薛瓦雷埃这个姓氏,最后只剩下她和她的女儿。这一切都是因为,阿诺维亚的皇帝躲避叛军时偶然逃进了村庄。可是为了不被叛军发现,下令毁灭所有可能泄露行踪的痕迹。海伦娜幸运地逃脱了,但是无尽的悲伤彻底压垮了她。她一个人带着女儿勉强维生,当她自知活不了多久时,便想起了当年的承诺。”

    珀提夏说到这里停了下来,慢慢沉淀被回忆影响的情绪。伊塞尔多少猜出了下文,但还是耐心地等着她。

    “海伦娜就是我的母亲。”珀提夏再度开口,“养父是个很痴心的人,时间过了那么久,他对母亲依然一往情深。可是他为她的病想尽办法,还是没能挽回她的生命,不到一年她便去世了。从此养父收养了我,给我提供最漂亮的裙子、最甜美的糖果、还有最精致的玩偶。他让最有经验的女仆照顾我的起居,并且请了许多知名的老师教导我。很多人说,他待我比对亲生女儿还好。可是,我很怕他。尽管他从来没有骂过我,说话一向和颜悦色,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无法从心底对他亲近起来,他看我的眼神总让我觉得寒冷。”

    “因为你很敏感,他让你信仰复仇女神,可见他心中藏着深深的仇恨。”伊塞尔柔声道。

    “也许是吧。”珀提夏苦笑。“复仇已经成了他心里唯一的执念,甚至是生存下去的意义。我不知道他是否认为,只有报了仇才会得到解脱?”

    “那么你呢?”伊塞尔问,“你心里一点都不恨皇帝么?”

    “大概那时我太小,没有切身体会。不过我记得母亲去世前并没有要我报仇。”珀提夏不知道想起什么,又沉默下来。过了许久,她忽然极轻地说:“这个世界那么大,我还有很多地方没有去过……你知道,我只想好好活下去。”

    伊塞尔看着她,露出一个抚慰的笑容:“不要紧,我们都会帮你。”

    珀提夏展颜,笑着点头,她最幸运的就是认识了这些伙伴。

    “从你的叙述看,法尔莫侯爵的目的显然要对希奥多二世不利。可是一位眠海的侯爵针对一位帝国皇帝的复仇,只靠一片领地的势力是不现实的。既然你说他把你作为复仇工具,又让你去做亚历克苏娜公主的替身,那么很可能是因为欧尼斯特与侯爵目的一致,所以他们双方走到了一起。但是他们究竟打算怎么做?趁着婚礼让你刺杀他?”伊塞尔摇头,立刻否定了这个推测,“婚礼肯定在神殿举行,在神殿上见血绝对是得罪神的事,况且你肯不肯拼掉性命冒险都不一定。这个概率太低。如果是平时,更没有机会,我想就算你跟他独处一室,肯定有护卫隐藏在暗处。”

    “会不会跟现在两位皇子的竞争有关。”珀提夏想到,也许欧尼斯特故意趁这个不稳定的时机让公主来和亲?

    伊塞尔沉吟道:“这个不好说,我们的情报太少。我不能肯定欧尼斯特王国现在有没有实力暗中介入皇位之争,毕竟外国的形势不是那么容易掌控的,而且被发现的后果会很严重——当然也不是完全没可能。”

    珀提夏有些苦恼。黛娜和雪莉总是盯着她,她的自由有限。这两个女仆明显受过严格训练,不可能从她们身上打听到什么重要的事。

    伊塞尔一时也无法,只得叮嘱她多注意身边的动静,然后结束了联络。

    法器的影像消失了,床帐内又陷入一片黑暗。珀提夏坐在床上,像小孩子一样蜷起膝盖,喃喃向复仇女神祈祷。在这方看不见的小空间里,只有珀提夏自己知道,她的眼睛变回了原来的颜色,胸口隐藏的印记在一片漆黑中现了形。

    “吾主希莲啊,请原谅我的仇恨不够坚定……可是我不想沦为他们的牺牲品,我真的不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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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银杯区的很多旅馆是为有钱人服务的,比如伊塞尔租的套间就完全按照贵族的房间布置。虽然没有豪华到用魔晶照明,不过蜡烛底托的纯银烛台也是价值不菲的。

    伊塞尔还是习惯用他的那颗照明球看书。但是和珀提夏通完话,他也没有了继续阅读的心思,脑子里都在思索欧尼斯特送亲团的企图。

    可惜今天注定有一个热闹的夜晚,他的思路很快被窗外的一阵喧哗打断。“贝里安,你去看一下出了什么事。”法师不悦地皱眉,对进来的管家吩咐道。尤其那声声高亢的犬吠在寂静的深夜显得格外吵闹。

    贝里安很快就打听清楚了,回来报告说:“不知哪位贵族老爷家的下人在抓捕逃跑的小偷,似乎往旅馆来了。”

    喧哗的声响越来越近,仿佛就在眼前。伊塞尔走到窗口旁,掀开窗帘往外张望。原本漆黑的街道被火把照得敞亮。他正好看到有个人影慌不择路地朝这边飞奔过来,在离旅馆五六步的距离不幸让追在身后的大狼狗扑倒。

    紧跟在后面的人群立刻一拥而上把那人捆了个结实。他惨叫着,只来得及喊了句“救命”,就被一团麻布堵住了口。

    “对不起,打扰诸位休息了。”领头之人让手下抬着人先走,自己留下来彬彬有礼地致歉,向从旅馆以及周围房子里出来看究竟的旁观者说明原委。

    “小偷?”伊塞尔淡淡冷笑,“哪个小偷身上会刻着没完成的法阵?”方才匆匆一瞥下,他注意到那个人影的小臂上有两截断开的法阵图纹。

    “奇怪……”贝里安盯着窗外,喃喃地吐出两个字,忽地就不见了踪影,空气中却留下了一句话:“我跟过去看看,少爷,请您早点歇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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