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窗缝终于在有人送饭来以后彻底关上了,不过送饭的人也递送了一盏添满油的油灯进来,所以两位姑娘暂时还能享用光明。

    尽管毫无胃口,但玉鸣还是硬撑着咽下了难吃的饭菜,一粒米不剩,她想保存体力,以支撑足够久的时间,不到最后一把开局,她还没有学会放弃。

    吃完自己的饭菜,见明忆坐在角落里发呆,玉鸣又只好拖着身体挨过去,哄着明忆一口口吃下,喂饭的时候,明忆的眼泪忽然吧嗒吧嗒就落了下来,“你干嘛这样,干嘛要对我这么好”,明忆说。

    “我这不是对你好”,玉鸣不动声色,淡淡道,“而是我们俩一起进来的,就得相互帮衬着不是吗?”

    “帮衬,明明是你欠我的!”

    “对,对,是我欠你的,所以我更应该偿还,是吧?”

    “是个屁!”明忆更加泪如雨下,“是我欠你的,是我欠你的才对。”

    玉鸣把碗放下,用自己的袖子替明忆擦眼泪,“我看你是想的太多了还差不多,乖乖的把饭吃了比想什么都强,啊?”

    “不是,真的,真的是我对不起你!”明忆一把拉住玉鸣的胳膊,“其实我本来不想答应江管家来服侍你的,可我曾经因爱生恨,在王爷喜欢的女人喝的茶里下毒,虽然未遂,但却落下把柄在江管家手里,他威胁我,只要我敢不听他的,他就会向王爷揭发我,我没办法,一直对他言听计从,这次也是一样,表面上说服侍你,其实是叫我盯着你的一举一动,你第一天上果林。就流露出意犹未尽的意思,我告诉了江管家,他这才派明苔守在果林入口,当时我就觉得不对,可我,可我却没法启口提醒你……”

    “好啦。好啦,不说这些了,我在恒安王府,如果王府的人想掳劫我,随时都有机会的,并不一定是因为你告诉江管家我对果林有兴趣,而且,我仔细想过,王爷偏偏那么赶巧的离开王府。一定是江柄易早有预谋,你想啊,既然他早有预谋。那么所有的环节都是安排好了,只等引我们入瓮的,不是吗?”

    “可是,可是今天来的,不是王爷吗,说明王爷根本就没有离开啊,也说明,江柄易听从地,还是王爷的命令。本来王爷要奴婢死,奴婢也绝不敢多说半句怨言,只是我不甘心,不甘心他连最后一丝机会都不给我,玉小姐,我死难瞑目啊!”

    “别乌鸦嘴了。这不还好好地活着嘛。就说什么死不死地。呸呸。真不吉利。你相信我。今天来地。不是王爷。”

    “不是王爷?可……”

    玉鸣苦笑着摇头。“说话声很像王爷。但也绝不可能是王爷。第一。若是王爷地命令。在我抵达恒安。又或者来王府地第一天。王爷可以找任何理由。将我光明正大地下狱。恒安府衙地牢房多地是。对不对?第二。王爷有心从我嘴里掏出黄金地下落而又不想让他人知道地话。更没必要修书给怜牧。通知怜牧我在恒安王府。第三。也是最矛盾地一点。王爷如果是借故离开王府。以撇清掳劫我地嫌疑。他就根本不会现身。而直接让江柄易来和我们谈好了。更何况在王府内掳劫我。王爷他撇得清吗?所以。这个人必是有意为之。将污水泼在王爷身上。让王爷替其受过。第四。就更不用说了。声音很像。细微地差别却还是逃不过我地耳朵……”

    “这么说。你听出来不是王爷了?那你干嘛不揭穿他?”

    “我干嘛要揭穿?他要装就继续装好了。不过。最令我感到奇怪地。还不在他地声音。而是……”

    “而是什么?”

    玉鸣再次苦笑,“这个,我也没想清楚,怎么样?现在,不用那么难过啦?”

    “嗯!”明忆不好意思地抹尽泪痕。

    “那就乖乖的把饭吃了,我们既不知道他们多久才给我们送一次饭,也不知道我们得撑多久才能等到转机,必须保存体力,知道了?”

    “嗯!”明忆老老实实端起饭碗,在玉鸣面前,明忆反而像个被照顾的妹妹似的。

    看着明忆吃光了所有的饭,玉鸣满意的笑了,然而欣慰却是短暂的,毕竟她尚无任何办法面对即将到来的危局,冥冥之中,她希望能等,等对方有变得急躁和不耐,而露出破绽的时候,或者,假如对方能提供更多地线索,也许她能思索出黄金的下落也未可知,一切就要看她如何与对方较量和僵持下去。

    油灯这次燃的甚久,玉鸣和明忆头靠着头睡了一觉,一觉醒来,油灯还有微弱的一豆灯苗在颤动,两个人起来,绕着牢房四周走动,活动了一下因久曲而僵硬的身体,但玉鸣没走几圈就气喘吁吁,药丸所带来的虚弱,是凭她一己之力所无法消除的。

    “怎么样,玉小姐,你没事么?”明忆赶紧扶玉鸣坐下,替她擦拭额头的虚汗。

    “我没事,明忆,以后不用喊我小姐姑娘什么的,直接叫我玉鸣好了”,玉鸣微笑地拉住明忆,在她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

    “那怎么可以,我本来就是奴婢,身份低微,就算关在牢里,你也是主子啊。”

    玉鸣笑道,“在我们那个庄里啊,满眼几乎全是男人,你知道吗,我一个女婢都没有过,所以呢,我见了女孩子都会觉得格外亲切,你硬是叫我分主仆我还不习惯呢,呐,像这样,我仍旧叫你明姐姐,你就叫我玉鸣,这样多好,多随便呀。”

    “真的,合适吗?”明忆迟疑道。

    “当然合适,最合适不过了!”

    “嗯!”明忆笑着点头,明忆笑着点头的时候,油灯再次“噗”的一声熄灭。

    “真的好讨厌,要是给我们灯,就按时送嘛,叫我们在这铁牢里黑一阵亮一阵的,算什么事啊!”明忆不满的抱怨道。

    “按时?”玉鸣摸黑拍了拍明忆道,“你算说对了,人家就是不想按时呢!”

    “什么意思?”

    “你想啊,我们进来这么久,一直都不知道被关了多少时辰了,外面到底是什么日子,是白天啊还是晚上啊,我们只管吃了睡,睡了醒,什么时辰概念都没有,还不都是因为我们完全没有任何可以推算时辰的依据嘛!”

    “你是说,他故意一会儿给灯一会儿不给,一会送饭,一会儿又饿着我们,就是让我们地时间彻底错乱?”

    “没错!”

    “可这么做有什么意义?”

    “是啊,有什么意义呢?”玉鸣自言自语道,“难道是为了让我们彻底断了脱逃地念头?可我们本来就逃不了呀,还是……为了掩盖他自己的出现时间?”

    “如果是江管家地话,倒也有这个可能,毕竟他还要在王爷面前蒙混过去,哎,不对,王爷出门了啊。”

    “对的!”玉鸣肯定的说,“或许就在我们被关押的时间里,王爷已经回来了呢?王爷回来,发现我们不见了,一定四方追查,到处搜寻,那么这个时候,江管家最怕什么?”

    “怕王爷发现了我们的羁押之所,也就是这间铁牢!”

    “没错,我一直觉得很奇怪,听来人进来的脚步声,应该是经过一条空洞的甬道,可是为何他打开铁窗之后,会有那么强的天光照进来……”

    “说明这间铁牢之外就是自然世界?”

    “不”,玉鸣想了想道,“我们应该是在一个山洞里,只不过这间铁牢的位置恰巧是在悬壁或某个山岩上,平常,也许由于地形的影响,别人不会注意到这里,但如果这里动静很大的话,那可就难说了。”

    “那,那我们不停的拍铁板,吸引外人的注意怎么样?”

    玉鸣笑着阻止道,“没用的,只怕我们还没引来救我们的人,就引来了杀我们的人。”

    “唉,说了半天,绕了半天弯子,还是一点法子都没有!”

    “别气馁,明姐姐,你看我们齐心协力,总还是能看到一些希望的嘛。”

    “就怕希望越大,失望越大!”明忆哀叹一声,闷闷不乐的枯坐着。

    “大不了就是一个死”,玉鸣心想,“再坏不过如此,二十年后又是好汉一条。”

    但玉鸣却不敢对明忆说这样的话,明忆不像她,她最至亲的人都去了另一个世界,而明忆舍弃不掉的,却是活着的恒安王,生死之间,每个人的眷恋与抉择原本就是不同的,不能说谁英勇无畏也不能说谁就是贪生怕死。

    “玉小姐,哦不,玉鸣,反正闲坐也无聊,不如你跟我讲讲百万庄吧,你要知道,自打七岁进了恒安王府后,我就再也没出过王府,对你所说的百万庄这种只有男人的地方,几乎一无所知,你在百万庄是怎么跟王爷认识的?你们之间真的只是普通朋友吗?”

    玉鸣失笑,唉,这个明忆啊,还真是服了她,都到什么境地了,她关心的,居然还是自己和王爷到底什么关系的问题,真是哭笑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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