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宛然伸了个懒腰,有些淡淡的索然。她虽是素来喜静,却并不代表便喜爱闷在屋子里,不见阳光,全无晨昏之分。随手拿过炭笔,她漫不经心的勾了几笔,纸上便现了一只小貂,黑玉一般的眼,充满灵性的看着她。她笑了一笑,回头看了一眼,床榻边上,一团雪球正蜷得好好地,身子微微的起伏着,显然睡得正香。

    她回身走了回去,坐在榻前,笑着伸手抚了抚它:“雪球,如今青衣和石楠都不在我身边,亏得还有你……”这小东西,近来倒是有些懒懒的,也不爱动,总是睡不够一般。按说貂是不会冬眠的,也不知是怎么了。

    石楠已有几日不曾过来了,她微微蹙了眉,有些无奈,也有些担心。虽然明知以楚青衣的身手,便是千军阵中,想要寻求脱身其实也并不难,却还忍不住忧心。

    门外有轻微的声响,她不由挑了挑眉,心中泛起淡淡的喜意,该是石楠回来了。

    还未及起身,密室的门已然吱呀一声开了,宁宛然便随口叫了一声:“石楠……”径自揭帘走出了内室。

    目光扫处,她忽然呆了,门口背光站着一个人,穿了一身玄色衣衫,沉静而安雅的立着,微微昏黄的灯光照在他清俊儒雅的面上,嘴角微微含笑,眼神是一贯的温和淡定,那人……竟是久已不见的岳漓涵。

    宁宛然心中一沉,不由暗暗叹了口气,神色间也露出淡淡的疲倦。其实在第一眼见到岳离轩的时候,她就想到了岳漓涵,当时只想着赶紧把岳离轩送走,或者与他碰面的机会便会少了很多,她是不愿意岳离轩留在北霄的,之所以不曾反对楚青衣救岳离轩,有很大的原因便在于此。

    可是还是逃不掉啊,心中有一丝淡淡的了悟。岳离轩身上必然有一种东西可以让南岳的人找到他,或者是香料,或者是别的什么。自己照顾了他几日,想必沾上了一些。反倒是岳离轩,在离开南岳地时候,楚青衣曾毫不客气的将他丢进了浴桶中。后来又令人硬是给他套上一套庸俗至极的女子衣衫……

    岳漓涵默默地看了她许久,才温声道:“这许多时日不见,宛然倒还是不曾变……”他的声音是一如既往的柔和而温雅。宁宛然心中微微的酸了一下,便想起了金华初见地那个月夜:“皇上也是一般的没有变……”她慢慢道,语气中有种淡淡的无奈。可是我却已变了,再不是金华那个一心以为可以安然隐匿下去的女子。

    南皇、北帝……如两座大山一般,压得我喘不过气来。无数次的想认命算了,却又总在机会来临的时候逃走。虽然明知道天下之大,除了宫廷已再无我容身之所。可还是抱着万一的心态,想要寻求一方净土。

    岳漓涵见她神色之中带了一丝淡淡的凄清与落寞,忽然便觉得心中微微的抽痛了一下。他叹了口气,走上前来,伸手将她拥进怀里,轻轻抚了抚她地长发。

    “随朕回去罢!以前地事情。你不想说。朕便不问……”他慢慢道。语气真诚而温和。

    宁宛然抿了唇。苦笑了一下。事已至此。难道还有选择不成。她挣开岳漓涵地怀抱。缓步走进了内室。伸手将那团雪球抱进怀里。迟疑了一会。她走到妆台前。打开自己地妆盒。伸手翻动了一下。取出一支简单地碧玉钗。插在如云地发髻上。

    经了中虞一事。妆盒之中实在乏善可陈得紧。她不由微微地笑了一下。想起了楚青衣。岳漓涵安静地站在一边。也并不催她。宁宛然叹了口气。她知道岳漓涵地性子。他必是早已安排妥了。便是自己再行磨蹭。只怕也是于事无补。

    怀中地小貂已醒了。在她怀中探出头来。睁着漆黑地小眼骨溜溜地望着岳漓涵。隐隐地便有几分敌意。宁宛然敲了敲它地头。有些宠溺。它便乖巧地缩回她地怀里。却又很快便睡去了。竟是萎靡不已。门外已停放了一辆马车。宁宛然苦笑。顿时便想起了金华之时。岳漓涵亲手扶她上了马车。车门关闭之时。车中又只得二人了。

    岳漓涵感觉到她地紧张。不由一笑。伸手去摸了摸她怀中地小貂:“这是雪玉貂罢!”

    宁宛然微微点了点头。岳漓涵于是一笑。道:“朕今日才知道原来畜生亦有爱美之心!”宁宛然一怔。随即一笑。却听他又道:“你不太会养这东西罢。看它恹恹地……”

    宁宛然怜惜的抚了抚小貂,有些无奈道:“不知怎么的,前些日子倒还好,近来却越发地没了精神……”她虽素来冷情,从不强求什么,却毕竟还是舍不得这个颇有灵性的小东西。

    岳漓涵随口问道:“你平日里都给它吃什麽?”

    “它并不挑食的,有什么便吃什麽!”她蹙了眉,隐隐觉得问题可能正是出在此处。

    “雪玉貂长在长青山顶的天池边上,素来食用雪莲……”他笑了一笑。

    宁宛然恍然,不由苦笑,伸手抚了抚怀中的小貂,微微叹了口气,半晌抬头道:“皇上倒是博学,这些事情也都知道……”

    岳漓涵默然了一会,才淡淡道:“昔年宫里也有人养过这个,倒是极通灵的,先皇很是喜爱,每月总有一份雪莲是给了它的,这个算是特例,因此我才知道!”

    宁宛然轻轻哦了一声,看他神色,便也不再问下去。

    岳漓涵微微的笑了一笑,忽然问道:“宛然不想知道朕是如何找到你的么?”

    宁宛然抬了眼,看了他一眼,平静道:“皇上不是来救祈王地么?”

    岳漓涵不由摇了摇头,平静道:“朕是得了离轩送回地消息,知道你在此处,这才匆匆赶了过来……”他轻轻叹了口气:“离轩的事情,我该多谢你地!”

    “皇上言重了,祈王是青衣执意要救的,其实与我无关……”宁宛然淡淡道。心中有些无奈,本不该救他的,若不救他,其实岳漓涵也未必便能找到自己,即便找到了,自己身边有楚青衣与石楠。此刻又身在北霄,他又怎能如此轻易便带了自己离开。

    岳漓涵静静的看着她,她并不情愿,从到了琼都后,她就不曾情愿过,他无奈地想着,犹疑了一会,他忽然问道:“若我不是皇帝,宛然可愿嫁给我?”有些冲动。可是想知道。

    宁宛然抿了嘴,好半天,才微微的笑了一下。有些无力:“皇上在开玩笑罢!”她有些晕眩,却更加不敢做出回答。何况……这本是个无解的问题。没有因……何来果……

    岳漓涵叹了口气,缓缓道:“宫廷在很多女子看来,都是一种恩典……”

    宁宛然浅浅的笑起来,干脆的打断他的话,眼中浮动着淡淡地嘲弄:“皇上觉得我需要恩赐么?”她语音是一贯的平缓温婉,却带着一丝无奈的苦涩。

    安闲富裕的生活,我自己便能轻易得到,又何须那所谓的恩典。又何必勉强自己去讨好别人,去面对那些纷繁的争斗来得到那些东西……

    荣华富贵,本是身外之物,高处,我不胜寒……

    岳漓涵苦笑了一下,明白她话中的意思,不由轻叹了一下,无欲则刚,对于一个并没有太多**而又有充足钱财的女子。换作是自己,也是不愿意进宫的罢。

    他不愿再说这些,早已知道她是不愿地,说得再多,其实也是枉然。很久以前便明白了,其实这个女子只是外表冷漠,心底却是极柔软的,而且有一种极为有趣的公平感,你为她做了一分。她总会还你一分。绝不会多给,也并不会少给。你若给她太多。她并不会觉得开心,反而会惧怕,会远远躲开,因为她觉得自己给不起也不能给更不愿给。

    这本是一个执拗地女子,有着她自己的标准。只是她的标准,只在她心中,他叹息的想。

    知道她曾是萧青臧的妃子……知道她在中虞的那些事情,其实心中不是不介意的……午夜梦回之际,曾经很想在见面之初,好好问上一问……可是当真见着了,见着她清淡一如初见的容颜,却不知为何,一句也问不出来……的高大男子背上,那男子一个踉跄,退了三步,一张粗犷地脸上已现出痛楚的表情,却始终隐忍着,不曾说话。

    “废物,就这般被人无声无息的把人弄走了……我绿林盟要你还有何用?”她怒道,素来含笑带媚的眸中寒光隐隐。

    男子垂首默然,半日才道:“请三当家的责罚!邱虎绝无怨言!”石楠咬紧了牙关,却强自压下了心中怒火,冷冷道:“去养伤罢,此事我会交与刑堂处置……”

    眼看着邱虎离去时微微踉跄的步履,她不由深深吸了口气,该死的蠢货,连对手是何人也都不曾见到,便被放倒了,当真是丢尽了绿林盟的面子。

    她默默立了一会,在外室走了一圈,却并未发现什麽。拧了眉,她走进内室,梳妆台前,妆盒是打开的,她眼神微微闪动了一下,疾步上前。妆盒中并没有很多地东西,宁宛然并不是个爱打扮的,却出奇的喜爱收集,偏又眼光极高,能被她收进妆盒的东西其实都不是凡品。

    中虞摔了妆盒以后,她也并没有太多的时间去悠闲地收集、制作这些小东西,所以里面东西实在不多,只是一眼,石楠便发现,妆盒中少了一只碧玉钗。

    她拧了眉,对于那只钗她印象颇深,那是一支翠碧如水的玉钗,钗头浑圆并没有做任何精致的雕工,宁宛然喜它只因钗头中有一点天然如豆的嫣红。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她曾经笑着指着那只钗吟了这么一首诗。

    因此那只钗的名字就叫做相思……

    石楠有些烦郁地叹了口气,红豆生南国……

    她独独带走了那只钗,是一种提点,或者还有一丝细微地道别之意罢!

    该死的楚青衣,该死地岳离轩……

    最近有点忙,从本周起,每日恢复一更,不定时二更

    粉红依然满十加更好了,希望能尽快忙完了

    头大的作者无力的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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