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海水里钻出,丝衣裳却是滴水不沾的清爽。松沙上,他间隔匀称的脚印一直延伸,直朝九天而去。

    九天宫的损毁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仿佛被人手持神兵以惊天的力道劈开了一个巨大的豁口,地上的砖瓦碎石看上去丝毫没有被移动的痕迹,仿佛那激烈的战斗刚刚结束,令人观望这原本高大肃穆的建筑时更觉得心惊。

    为何没叫人修葺?黎不免有些惑。他还不晓得东皇的脾气?东皇是看不得一丝凌乱,只除了他自己身上的衣服和女人身上的。这二反其道行之,是越凌乱越好。

    就上了台阶,从那一分两半的宫门下走过,黎的眉头紧锁,心里越起疑整个九天,居然看不见半个人影。那些本该无处不在的妖女竟然一个都看不见。

    不过,他倒是很清楚东皇所处的位置,因为能清晰的感觉到,不出所料的话,那家伙此刻正泡在他卧房的浴池里。

    撩开帘幕,几米的入池台阶上果然倒着那个高大的身影,竟好似是仰在床上睡觉一般的姿态,半个身子浸在水里,湿透的衣裳紧贴身躯,虽不裸露,倒也把曲线衬得分明。

    不过,他是醒的,手在浅水乱摸,摸到一只净白的瓷瓶后,晃了晃,随即拔下瓶塞,喝酒一般的把瓶中青绿色的液体往嘴里倒。

    一股幽幽冷香如丝般缭绕过来,黎闻见细眉一挑,一步跨过去,毫不客气的一巴掌将那净白的瓷瓶拍落在池中,待到看清池水里漂浮着好几个相同的空瓷瓶,顿时怒了这个混蛋好的时候喝酒,心情糟糕的时候就把致幻的妖草汁当酒来灌,纯粹就是个自虐的主!

    东皇便往后仰着脑袋,迷的眼瞅了半天。不知是因为他倒了个是妖草汁灌多了,东皇竟似是半天没认出来他,怔怔的模样,许久,才恍然大悟:“是你啊。”又道:“唔,也只有你敢这样对我了。竟然一巴掌把我的酒拍不见了……”嘀嘀咕咕的,又在水里乱摸。

    黎见状气急败坏,连忙扯住他。心道,他这样有多久了?为何竟没人在边上照顾他?便冷声:“那些妖女呢?”

    “唔都给轰走了。”东皇一副醉态。胡乱地挥手。似乎对遣散姬女很是得意。嬉地道:“我叫她们都去寻找真爱去了。”

    有病!黎暗骂。一下子放出去成百上千地妖女。不是存心想挑起争斗和事端么?

    “起来看你现在是什么样子?不就是一个女人么。犯得着?”

    东皇便伸出一根手指直摇晃:“不是一个。是两个……”过一时。反应过来。又含糊地道:“也不是两个。是很多……”

    然后呵地笑起来。笑着。似乎还叹了口气。

    黎紧紧地抿着嘴。脸色有些冷清。他懂东皇。一直懂。从最初相识至今始终站在这个男人地背后。默默地注视着那高大地背影同伴之中再没有别人比他距离东皇更近。他能看清那些最微妙地情绪变化至于这个男人从不愿意说出口或承认地心情。

    一记重拳打在身上,伤虽伤了亦是很痛,或许还能容忍。可如果再一记击在不曾愈合的痛处上,想漠视那痛都很难了。

    曾经的苦恋,如今的掠情,一而再的失败,无论是谁对谁错,那些痛苦都叠加起来,被无限的放大东皇,已然是在崩溃的边缘。

    便踏进池水,有些粗鲁的拉扯起东皇沉重瘫软的身躯,冷声道:“世上女人多都是,就算真碰不上两情相悦的,也好找一个爱你的、心疼你的,都比你这样总对不领你情的女人动心强。你简直就是个大白痴。”心里又添了一句,道,堂堂的东妖帝,居然为情所困落魄成这样子,你也不嫌丢人?

    他又拖又拽,东皇却并不配合,反倒身子往下滑去。黎不免担心他后背被台阶蹭伤,只得撒手,却听见东皇在含糊的说话:“这世上还会有人爱我么?”

    黎的腮边棱角一现,闷声道:“你怎知道没有?”

    他的声音惯常冷清,如今沉闷的说话,便使人觉得他愈的孤僻冷漠了。东皇似乎愣了下,支起身子望他,这一望,竟就有些呆。

    黎的眼睛,与他整个人的气质丝毫不相称。

    他的气质如冷硬的冰刃,冷冽之气仿若随时能在人的身上割出一道伤口,可那两汪水绿的眼眸,却是春暖花开、破开坚冰的春水,透出无尽的柔软细腻。

    那哪里是什么眼睛?根本就是心湖,竟是满溢出不知名的愁思,似是百转千回不能启齿的话,都在了里面。

    不忍看,仿佛越看,越是寸寸愁肠。可东皇想不看,也挪不开视线。

    身子瘫软,便有些狼狈、有些凄惨爬近一些,一双大手便捧住那张脸孔仔细的看。

    黎很美的,毋庸置的美,他那容貌,没有男人会与之攀比,能与其媲美的,唯有绝色的女子罢了。他长得并不女气,也丝毫不矫揉造作,可或许是五官脸庞太过精致迷人,总叫人会忽略掉他的身高、无视他的身体,以为他是个英气逼人的美貌佳人。都知道,这副绝世容貌是他的负担,他从不喜欢别人盯着他的脸看,可东皇却是例外的一个,哪怕不是借着妖草汁的迷醉,他也敢肆无忌惮的这般看。

    “还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东皇含笑,“我对你说的话,你还记得么?”

    黎并没有挣脱他滚烫的手,却皱起眉,直瞪着东皇。

    怎么可能忘记?死也不会忘记的。

    那时他还是少年,年轻的身躯更是被容貌模糊掉了性别;那一天,东皇也是这般捧着他的脸的,只不过,那时他仰望,此刻身在池边,却是俯视罢了。

    那低沉的声线带着情挑的味道,如今似乎又悠然在耳边。这个混账东西当时竟然对他说,你怎么会生得这般美貌?你要是个女人立刻把你压在地上。

    他愕然,对视着那银月般眼瞳中的迷恋,竟僵硬了。这个初次见面、据说对着妖王级别的对手都能横扫千军的男人,居然捧着他的脸,含情脉脉的望着他?他没有像以前被人或误会、或存心的调戏时那样冷漠利落的捅破对方的胸膛,也没有勃然大怒

    呆呆的对视。直到旁边的乌鹊笑得前仰后合,他这,他即将要追随的男人性是多么的恶劣。

    可是,东皇随后便噗嗤笑开来。对着痴呆的他,竟笑得那么率真善意,吃吃的,像个拣着宝贝乐得不知所措的孩子。于是,他便连生气的机会都没有了。

    想着里有些暖,眼神却古怪的冷硬起来,不悦的道:“你现在说这个做什么?”

    东皇不答,却是眯眼,仿佛醉意又起来,又仿佛他们之间隔着一道纱帘糊了视线。那白净的手掌在他脸庞上摩挲许久,到黎都有些不耐烦了,东皇才怔怔的道:“热的……你竟特意从南地跑来了么?”

    黎瞬时就一头恼火。这个家伙,被迷醉到这般地步,竟要感觉到他的体温才能分辨出来面前的自己不是水分身是本尊么?

    他活该千里迢的跑来,见到一个迷醉到一塌糊涂的傻瓜男人被他的不知所云搅得头晕脑胀!

    “黎,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皇痴痴的望着他喃自语一般。

    他便被那神注视到毛骨悚然,脸上竟升腾出热度来是一头恼火,沉下脸:“少罗嗦,快给我起来!喝妖草汁、泡冷水,你想死啊?”

    东皇便又趴到水里去,无的语气:“随便啦,反正没意思么,老天要是有胆收我,就让它收去呗。”

    “懒得理你!”黎咬牙切齿的道,“随你折好了!”说罢,站起身就要走,东皇这时倒一点迷醉都没有了,一把扯住他湿透的衣角。“别走,陪陪我啊!”

    “陪你?”黎细眉双手五指微张,掌心吸力劲起,竟将池中冰冷的水吸附成水柱。水波隐隐流动,不消须臾,掌心之下水柱幻化出两个女子**半身的形态来。都是赛雪的肌肤,绝美的容貌,只不过,一个是暗紫眼眸,丰腴妖娆,令一个则是清丽的少女,楚楚动人,分别正是鬼姬与怒放。

    水分身的拟态能力确实骇。倘若两位本尊在此,只怕见到要惊呼的除了这两个未完成的肉身稍嫌呆滞之外,周身玲珑的曲线竟与真人毫无二致。

    “你要哪一个?”黎明摆着有些恶毒,嘴角尽是讥讽:“还是,两个都要?”

    东皇只扫一眼,视线便定格在黎身上,隐约有不悦。他猛然从水里站起,几步走近,湿嗒嗒的衣袖一挥,便是哗啦一阵水声,美人顿时又化作池水,流淌回去。

    “我才不要这种冰冷的东西呢。”

    “喔,那到底是谁时常叫我的水分身幻成鬼姬的模样陪他厮混的?”

    东皇回眸,皱眉:“你总像孩子一样和我闹什么别扭?是我逼你的么?”

    黎的脸上顿时闪过阴沉,紧抿双唇,掉头便出了门,心头的怒气却是怎么压抑也难消。

    心狠不到底,手辣不过人,就是装可怜也装不到一时半刻便原形毕露。再对着他,他没疯,自己倒要先疯了。

    原本是想过来陪伴他,安抚几句,怕他想不开,竟是,没说几句又吵了起来。想着心里憋闷,大步走出几步,身后却猛然传来沉闷的撞击之声。

    不由得便是一惊,拔腿冲回去,定睛一看,顿时心里抽着痛:东皇伏在墙壁上,重重的喘息,鲜血顺着指缝淋漓,许是痛吧,握得那般紧的拳头隐隐颤抖。

    “你疯了么?”他冲过去扯住那只不肯松开指头的手,捧着,竟然不知如何是好。

    东皇强大的完全是精神力,**并不比一般的武强悍多少,不动妖气却这般死命的击墙,都不知道指骨会不会受伤了。

    又是心痛又是恨,半晌,在愤怒中颤声:“为什么,你对着我就能这么任性?”

    看似总是我在脾气,其实真正胡搅蛮缠的是谁?

    又是谁笑着对我说,我比你年长一千年喔,叫我大哥吧。

    你哪里像是大哥?你简直就是个混账!

    怒到气息难平,盯着墙壁的东皇却倏然转过脸来,直直的望着他,反问道:“你说为什么?”

    黎怔住。

    是啊,为什么?

    我一直都知道为什么。

    就像鬼姬总是肆无忌惮的对你脾气一样,你也总是对我予取予求,因为心里清楚,我永远不会拒绝你。

    你一直都知道,只是装作不知罢了。

    便有一阵奇特的酸楚和痛从胸腹蔓延,如一根尖利的针猛然刺入心脏,却是一霎那,来如丝,去无影,仿佛是幻觉一般。人便有些呆滞,却惊觉被东皇推搡、抵在了墙上,不由得怔怔的问:“干什么?”

    你为什么那样盯着我看?

    却有冰凉的双唇贴上来,轻轻的摩挲,慢条斯理。于他,却恍若是地崩天倾,江河倒流,一瞬间肉身被惊雷天火击得灰烬不剩,头脑一片空白。

    “男人的唇,原来比我想象的要柔软……”

    轻慢的声调,他恍若又置身于初见时的那个玩笑。男人的唇?羞辱猛然冲入头颅,他觉得自己的眼中都不再是水绿,该是充血的红光。

    修长的手掌挥舞过去,带起凌厉的掌风,那个触不及防的男人头颅猛然偏向一则,甚至于,没有妖气护体的身躯甚至趔趄了几步,却是,震惊的望着他。

    他心里一抽,有片刻的后悔,他出手太重了。这个男人是如此的放荡形骸、如此的不羁,或许只是开个玩笑罢了,他的反应竟然这么过激。

    他只好喘着气,低声道:“我……不是你最后一根稻草……”

    他想说,我是你的后盾,无论如何都会站在你身边,所以,不要试图用这种方式来征服或是囚禁我。

    东皇的姿态凝滞住,倾斜的身躯就那么僵在那里,望着他的眼瞳渐渐泛出银灰的色来,一刻比一刻深暗。许久,东皇抬手抚摸了一下脸颊,不再看他,淡淡的道:“你替我去龙诞城。”

    他心一沉:“正太还是个孩子,你无论做什么不要牵扯上他。”

    “谁说我要牵扯正太了?”东皇淡淡的神色,“你去找巴蛇,告诉他,他欠我的情,该还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dia章节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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