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一弯浅滩,绿草萋萋,湖水与天色一般的蓝。若望,怎么也不会相信西南方是荒地,西北边遥遥可见大漠。

    远处可见一圈城墙,还依稀能看见熟悉的露台,怒放伏在地上,嗅着草香,浮想联翩。

    辰轩说“好”呢,他说“好”。

    最喜欢这处浅滩,一定要在这里盖一座木屋。木屋不需要太大,就像辰轩的草屋那么大就刚刚好了,不过要在廊下盖一间小厨房,以后她要学做饭。旁边的空地开垦出来后正好可以种药草,水就在旁边,微微潮湿的泥土,应该正合适吧。他不喜欢吵,这里最好了,离吵闹不近,离她又不算远……

    想着、想着,脸颊就绯红如天边的云霞,但不担心被人瞅见,红就红吧,还可以傻傻的笑。

    三也来了,竟有团圆的味道,如果辰轩也能来,更好了。

    这样的憧憬和喜悦是由心的,充满着她整个胸膛,即使是在想象,也觉得好幸福。

    天空没有一丝流云,是纯粹的净蓝,太阳很晒,却一点也没有打扰到怒放,她傻乎乎的举着手指凌空的在划来划去,似乎,能在天幕上画出那个人的轮廓。

    想象着他的眼眸,便偷笑一阵,过一时却不得不起身,步伐轻巧的往回走。三来之后,雷厉风行,很快从方方面面将城池整一新。他虽是出了名的懒散,到底为帝为尊许多年,治理的手腕绝非经验尚浅的怒放可以比拟的:没几日,他便在仇叔等人的协助下草拟好城池规章,一一成文,勒令必须遵守。又将所有人员登记造册,再根据所长详细分工使之各司其职、各有己任,内勤、外务分得清清楚楚,连仇叔他们该干嘛也安排地井井有条。于是,规、方圆成,即使还有许多细节需要考虑,这个三千来人的小地方也已有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气象,不再像个聚集地,而是颇有城池的模样了。怒放一边惊叹、一边羡慕,同时也在事事上心、处处留意,跟着在学,也就今日稍微得闲,才能出来走走,为梦想里的小屋选定地点。

    一路缓行,只有愉悦,三对怒放来说,真的是不可或缺的存在。三来那日下午,二人在房里说了许多话。怒放说,当时和韦先生信誓旦旦,如今地作为却与理想相去甚远,有时候会迷茫,有时候会惭愧,不知自己做的是不是对的。三就对她说,肯为人世尽一份力,就是好的。

    “除去妄想得到强大力量地。多数半妖地诞生都是机缘巧合之下地情非得已。比如说怒放你。不正是如此?因为过程凶险。能够存活地不过十之一二罢了。

    存活下来。世道不容他们。他们除了隐匿身份、四处躲藏。并无它途。天下这么大。想寻到他们不是容易之事。好比我们此刻在说话。或许远在天边就有半妖正在垂死挣扎。但我们却救不了。所以怒放你别心急。比起一个一个地寻找了去挽救。不如将你这个理念贯彻下去。当越来越多地人理解并接受你这个想法后。他们即使不在你地庇护之下。也自然安全了。”三说着含笑。“我觉得无论传闻如何。韦炎见定能懂。你现在地做法。其实和御道是殊途同归。”

    淡淡地言语。有理解也有鼓励。听得怒放心里说不出来地暖。直依偎进他怀里。三就是一团温热。无论是嬉笑怒骂还是柔情地呵护。最终给予她地。总是心里一股涌动地暖流。

    所以。一切渐渐都好起来了。以后还会更好地。怒放心里想着。脸上就有奇特地光彩。怎么也忍不住笑意。

    若是能永远这么幸福下去。就好了呢。

    姗姗而行。又走了半里多路。远远地却突然传来呼喝之声。怒放脚下一顿。抬眼看去。

    光线太明亮,显不出金色之璀璨,只能见到淡淡光芒,但凌空而起的巨大“缚”字,却仍有庄重威严的气势,十分夺目。

    “韦先生?”怒放先是一喜,后又是一惊,拔腿便跑。不管是不是韦先生,肯定是御道中人,对方祭起字符,怕是在与城里地人动手,刀剑无眼,伤了和气便糟了。

    她足疾奔,没跑出多远,遥遥一个身影同样疾奔而来,一眼看去,竟是仇叔,看见她便喊:“别回城!”

    怒放刹住脚步,怔怔的问:“怎么了?”

    “有人硬闯城,在外围已经打起来了。”

    我这不就是现打起来了才赶着回去么?为什么叫我不回去?怒放心里犯,忙道:“那是御道地人么?可能是我认识的呀,得叫他们停手。”

    仇叔却拉住不许她走,脸色有些慌乱,顿足急道:“不单是御道那个人,还有飞扬!”

    飞扬?是不是我听错了?飞扬?

    怒放顿时僵住,整个人都傻了,脸上除了震惊,再也没有别地表情。

    仇叔见状,暗自哀叹。

    怒放自到城里之后,从未提及她的过往经历,但她既然没有隐姓埋名,飞扬城北又有那座墓碑,城里许多游侠浪客都曾亲眼见过,一来二去,有此番猜测地人便越来越多,只是不敢提罢了。仇叔如今见怒放的神态,当下便知猜测不假,不免担忧。

    是不清楚其中原委,但一个女子生而有碑、有夫家不归,任谁也懂其中必定有隐情。如今那个名义上的丈夫寻了来,怒放这从前是为妾的女人又该如何是好?

    “你、你肯定是飞扬吗?”

    “我们不认识他本人,但他的那把战刀肯定是罗刹,绝对错不了。”

    罗刹太好认了,传说是当世最大的战刀,就是此前没见过,总是熟知描述的,一看也知啊!

    “他、他来干什么?”怒放娇唇哆嗦,说出的话都是颤的。

    他为什么要来?他现在突然出现是想干什么呀?

    装作遗忘、拼命掩盖,对于她来说,痛苦仿佛是可以被忘却的。午夜梦回无人时地那一丝丝心痛,她总装作不觉察,闭上眼睛再睡,醒来总以为离痊愈不远了。可是,为什么他现在要出现,要提醒她,永远别忘了那块伤疤?

    怒放是自说自叹,仇叔却道在问他,摇摇头,不语。

    飞扬与那御道之人用的是和三一样的措辞,都说是故人来访,要求见城主。但三能利落的报出珈蓝和小花的名字,这才毫无阻拦的进了城,飞扬哪里报的出来?外围值守地人又见到他那把似罗刹的战刀,别说放他入城,早已不分青红皂白的把他恨了。双方都铁了心,还轮到问明来意么?一言不和就动上手了,而此刻在城内的三却并不阻拦,任他们打。

    “三大人要我问你,见不见他。”

    怒放的手竟抖得厉害,唇也是,

    摇头:“我不想见他……”

    “那你就呆在这里,这事就交给三大人处理吧。”

    仇叔说完便奔回去,留下怒放一人心乱如麻。

    她呆呆的站立一会儿,抬起眼。

    只听呼喝,不闻刀剑激越之音,所谓的动手,她明白是怎么回事。飞扬与韦炎见同行,定是想让韦炎见起牵制作用,以他的性格,若是想见,必定会硬闯,却又不愿意动手见血,牵制之举,是为了表态。

    可是,表态之后呢?你又想和我说什么?你又想得到什么?怒放心里一阵一阵的抽痛,眼泪几乎要掉下来,却强忍住,慢慢朝城池那边走去。

    早已绝息,双足缓缓落地几乎无声她知韦炎见有狼火,对于气息动静之觉察十分敏锐,就算以她现在的身手,稍不留心也会被洞悉。走得近了,藏身于一棵枣椰树后,幽幽地双眼望去,瞬时就失了神。

    背对着她的身影高大矫健,远看便有威猛之感,不可能忘却,那确实是飞扬。罗刹并未出鞘,负在身后,仅以拳脚相抗。他身边的男子仍是蓝白衣襟,一身俊逸之气,不见狼火,只手捏字诀,却是金光所及之处,威压重重。

    一动一静,相得益彰,于千百人影中缓慢却坚定不移的推进,是不入不罢休地气势。

    一步又一步,步步踏在她的心上。可惜心太柔软,承不住那般重量,越揪越紧,越紧越痛,终于,两行清泪,无声淋漓。

    为什么要这样啊?为什么?

    我根本不想见你啊,你不懂么?

    不能啼哭,不能责问,只能用雪白纤细地手指拼命的抠着树干,浑然不知疼痛。

    飞扬不是不懂,看这满城男儿的架势,他就已经懂了,根本不用仇叔对他说“城主不想见你”,可是懂了又怎样?他已经肯定那个传说中的女人就是怒放,他都已经走到离她这么近了,怎么可能放弃?

    他没有一刻忘过她啊!他一想起离别那夜怒放纱裙罩着臃肿的身姿、光着脚站在冰凉的地板上凄楚地神情,他就永远不能原谅自己,那一眼,怎么就成了生离死别?

    “怒放……”他咬住牙,手肘猛然击出,听见一声闷哼,甚至都不瞥,右脚已然抬起,横扫另一人。背上的罗刹一直在震颤,蠢蠢欲动,他地胸膛也膨胀得难受,恨不得吼。

    没有杀机四伏,却有纠缠不断的血肉之躯,这条路似乎永远没有尽头。

    怒放,你到底在哪里啊?为什么,不肯出来见一见我?

    “小心!”

    狼火地声音骤然响起,飞扬和韦炎见俱是抬眼,顿时两颗心同时一沉。

    人墙已然散开,一身白衣的男子缓步而至,脚边,一只可爱地雪白小兽,只是,金黄与碧绿的奇异眼瞳中,均是冷漠的光。

    “日他真是撞大运,乌鹊居然在这里!”狼火低吼一声要冲体而出,却被韦炎见硬生生的喝止。

    “不要生事。”

    三看韦炎见一眼,道:“狼火,今儿不是我们算旧账的时候,你就别凑热闹了。待会儿如果真的为了别的事情要动手,我也不反对。”

    狼火“哼”一声,不再做声,三便转向飞扬:“怒放不想见你,你还是回去吧。”

    飞扬闻言,腮边显出棱角,咬牙吐出几个字:“为什么?”

    她为什么不想见我?

    三看他,眼中并无波澜:“看似知道最少的人,其实知道的应该不少吧。我不相信,夫妻十几年,你竟对自己的妻子一无所知么?”

    飞扬拳一紧,并不说话。

    “看来,你隐约知道一些了。那你还来做什么呢?”

    “兰儿……真的对怒放……”

    “是不是真的,你该回去问你的兰儿,顺便,问问你那好兄弟,对了,还得问问龙家。”三一笑,笑里尽是嘲讽:“哎呀,这么算来,为了对付一个弱女子,你身边的人居然一个没落下。好一张天罗大网啊,我看,怒放没胆再见你,也是必然的。”

    “你说什么?”飞扬大吃一惊。

    铁游?龙家?

    “到了这个地步,如果说独独你不知情、你无辜,实在叫人难以相信;如果你真不知情,真无辜,飞扬,人世这一遭,你算是白走了!”三冷冷的道,“回吧!看在你和怒放夫妻一场的份上,我且饶你一条性命!”

    说罢,长袖甩落,眼色如刀。

    他为怒放鸣不平,所言所行断是激烈犀利、丝毫不留情面的,听在飞扬耳中,是又羞又怒,脸色难看至极。更让他难以接受的是三所暗示的事实,整个事件,好似是一场巨大的阴谋,独他,被蒙在鼓里。

    并肩作战二十年的兄弟,同床共枕十数载的妻子,还有整个龙家,他们背着他,到底做了些什么啊?

    “让我见怒放,让我见她!”飞扬喊起来。

    三猛的转过脸,凌厉的眼神:“这么说,你是想动手了?”

    斗气如炸开一般,罗刹自飞扬身后冲起,蟒皮刀鞘震得四分五裂,赫然露出锃亮锋利的刀身。飞扬的眼中有火在燃烧,狂野之气随之汹汹:“我要见她!”

    他一字一句的道。

    三见状,冷冷的眼神,细眉一挑,垂落的衣摆、长袖舞动起来,丝丝妖气显形,如金蛇狂舞在身遭,人静气动,气势亦是滔天。

    两股气息均是庞大到骇人的地步,谁看上去都知道定会爆一场恶战,胜负难分。众人纷纷撤退,唯有一直垂眼、沉默不语的韦炎见渐渐抬眼,拉住飞扬的手臂,轻轻摇头:“罗刹将军,他是南妖帝……此番若不行,日后还有机会,切不要莽撞。”

    飞扬一怔,握住罗刹的手剧烈的颤抖起来。

    他不知三是什么南妖帝,却也见识过他的逆天之力能将包围飞扬城的迷花森林连根拔起,岂能是易斗之辈?可他如何能甘心这样铩羽而归?

    三的那些话,已经将他一直以来的坚持和信念摧毁的点滴不剩!

    绝望、彷徨和悲痛在一瞬间就充斥他的胸膛,他终于吼起来。

    “怒放!你躲得了我一时,能躲得了一世吗?”

    犹如困兽的嘶吼,天地间回荡的是痛彻心扉。

    然后,飞扬突然怔住了,慢慢回过头去,一瞬间,视线和表情就定格。

    细软窈窕的身影缓缓走来,地上投出斜长的影子,阳光下她的表情不甚分明,但那秀丽的脸庞轮廓和乌黑柔软的丝,只会属于那个人,那个,曾经的,他的小小的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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