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我心中盘算着这只虎受伤后有多怕金石之气之时,腰间的小口袋不知有什么勾上了我衣袖。慢慢的收紧,一时间竟然动不了。我轻轻的一拉,那细薄,精巧,滑腻几乎感觉不到的线————钓鱼线!

    “那个侍卫!”我还不知道他的名字,心中的狂喜却是一阵阵的涌上,“你快过来。”他伤了腿,这时一瘸一拐的走过来。我脱下外衫,掏出口袋中的那根钓鱼线,对他说“这是扬州城中赵记鱼线,一尺五金,坚韧无比,你去一边系在几根竹子之间,一边系在斧柄上。这是我的外衫,把它套在竹子之上,勉强像一个小孩子,糊过那只大虫。当那只大虫扑向鱼线又不能扑断,那斧头却砍像它的头颅了。”

    说着,我拿着外衫,对着斧子蹭了蹭,让它染上犹自带有腥气的血,更加激发出大虫的攻击性。

    他一边迅速的布置着,一边对我说着,“你——快些藏好吧。”我嘴角勾起一笑,“待你布置好,我和你一齐躲起来。”他没说什么,只是听他弄出的声音,像是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不远处的虎啸一声比一声震耳,簌簌的竹叶开始落在了我的脸上,手上,衣上;有种焦虑的感触。

    “好了。”他说道。我搭着他的手臂探向那个机关,纤细的鱼线连最最锐利的鹰眼都发现不了,何况是一只蠢笨的大虫,我一试,果真向我想的那样————拨弄挣扎的越用力,那柄利斧就会毫不留情的垂下,一击得中,砍像它的要害,头颅。

    虎啸声近的可以触到了,他紧紧地拉住我的手腕,仍是一瘸一拐的带着我转入了茂密的竹林中静观其变。

    近了,又近了,仿佛就在头顶,一伸手就可以勾到。那受伤的戾兽的去而复返昭示了它的暴怒,被挑拨起来的野性和着漫山的青竹一起的飞扬。

    那毕竟是百兽之王,在它的面前,所有的兽类都俯首帖耳,我总觉得像是少了点什么,我是不是太自信,太妄自托大了?

    但局势不容我细想,只能让我旁观!

    那大虫携着一股土腥气逼近了我们的藏身之处,它好似看到了伪装**身的那根粗粗的竹枝,一阵兴奋,不由得连声啼啸了起来。接着便扑了上去,竹枝柔韧,鱼线亦柔韧。那大虫空有勇武之力却没有七窍之心,它这一扑,竟也没有发现它攻击的“人”只是一件衣衫穿在了竹枝上,反而被鱼线缠住了利爪,顿时疑惑起来。

    “那畜生急了。”侍卫只说了五个字。我心中仿若撤下一块巨石。————激怒了它。就是成功了一半。

    它开始频频地吼叫。却逃不过那根细小鱼线地纠缠。每一次它想摆脱那根仿若从天而降地束缚。就发现头上和爪上地疼痛多了一分。

    它如同身陷沼泽。每一次地挣扎都仅仅只是把自己推向了灭顶。除此之外。全无他法。被鱼线和利斧弄出地淋漓血迹开始弥漫在清幽地竹林之中。和着傍晚地山岚。影影绰绰。血腥扑鼻。

    战争地每一步。都伴着血迹。无论那血是谁地。

    等到它终于不再嚎叫。轰然一声地倒在了地上。溅起地尘土带着血腥气。霸道地向我地鼻孔中冲过来。我一掩鼻。“死了?”我问道。

    那侍卫清朗地声音这时有了一些犹豫。“是。”

    “我们走。”我将手伸出。在他不稳当的搀扶之下穿出了凉爽阴飒的竹林。

    绕过虎尸,他停下脚步说,“我们家乡有种说法,喝了虎血会复明,小姐要不要试一试?”

    “真有此事?”我也停下了脚步,“虎血?”一点白茫茫的光在角落中升起。

    他用那只伤了的腿一踢虎尸,发出一声钝响“赶车的地方有一把干净的匕首,用来割缰绳以备不时之需。倘若小姐不嫌弃……”

    “去吧!”我一挥手,听他左右不均的脚步声慢慢走延及至车上。

    听着听着,一点细微的呻吟却愈演愈烈,最后变成了吟啸!

    那吟啸的地点却是我的身旁的尘土之中,那原本应该成为尸体的大虫。

    全身的毛发在这一刻全部都要竖了起来,不是因为愤怒,而是因为彻彻底底的恐惧和惊慌。这个打击来的完全没有一丝一毫的缓冲,让我措手不及。孤助无缘,毫无还手之力,一点自保之能都没有的我在那一刻如坠谷底……

    先触碰到我的确是一个坚硬的长形的木条,“斧柄?”宛如电光火石的一现,来不及深做思索的我猛地把手伸向了那斧柄,身子向后一缩,用尽全身力气将那柄斧子拔了出来,手中只觉得凉寒无比,有种松垮的痒,可在紧张之下连手上淋漓的鲜血都没有发现。接着我向着那啸声最猛烈的一处砸了过去,手上一松,连原本沉重的斧子这时竟也运用自如了起来。

    利器彻底没入头骨的声音穿过来,听的“咚”一声。原本还吊着一口气的我彻底将这口气舒舒的松了出来。放下的心还没有停稳,却被这只大虫的强弩之末扫了下去,它那该死的韧劲使得它将那只尚且好的爪子扫了过来,我在这一扫的劲力之下一个不稳,一骨碌倒了下去。

    头,重重的磕在了凸起的石块上,闷闷的一声响却因无限的放大而倍加轰隆,脑中的人和事被搅成了一团,一时之间梳理不清,在我仅有的一点清明认知之前转动的越来越快,捕捉不到其他的话语和声音。莫不是即使百兽之王的王者一怒,也将伏尸百万,流血漂橹?

    当我重新睁开眼,山洞中,融融的火光把这个少年的半个侧脸烤的通红。挺拔的鼻梁把设想他左半脸的光挡的严实,眼睛直直的盯着火上炙烤着的肉串。头发紧紧的束起,眉毛不自觉的勾着,即使这样却也凌厉的有些逼人,嘴角紧紧抿着,下颔清秀端正。他身上的这件衣裳是杏子黄的,却在肺部和左腿的地方蜿蜒的留下了血迹,黑红一片,像驱赶不走的小蛇。

    我能看见了?

    这是,一片光明?

    我贪婪地看向他,像在漫长的等待后终于开满了红硕花朵的树,疯狂的补偿着失明时候所失去的色彩,开了口,“那大虫彻底死了?”

    他手中的肉串连动也没有动,眉毛也不抬一下,“正在烤。”

    我忍不住站起身,走了过去。刚刚活动一下,就觉得手指钻心的疼,拿起一看,才发现左手从小指到拇指,像是被利斧划过,留下一道深深的印记。一边看着,我一边问他,“刚才,是个什么样的情形?”

    他一抬头,眼睛恰好映入我的眼,他的眼漆黑的过了分,却在转眸凝视中神采逼人,连熊熊的火光都没有他眼中的神采那么灼人。长长地睫毛飞出来,勾勒出一点桀骜。

    好似发觉了我的不同寻常,他开了口,“你怎么了?”刚一出口,就紧紧的闭上了嘴巴。

    我尚且不相信的转了转眼珠,“我也不知道,刚才醒来,才发现竟然能看到了。你说,这是不是因祸得福?”四处环视,这个山洞宽敞辽阔,地上却堆积起了数堆白骨,不规则的分布在洞的四周。

    他一愣,“你能看到了?”

    我点点头,看向他,他正在转动肉串的左手一滞,停了下来。

    我看着他的手,他用左手递给我一串,“吃吧。”

    熟是熟了,毫无滋味,虎肉粗粝,可却是这里唯一可以填满肚子的食物。

    “你怎么不用右手?”我瞥向他,“受伤了。”他撇下三个简单的字。

    我上前一步,扳过他的右手,那一道和我左手上相似或是说相同的划痕出现在他的右手之上,从拇指至小指,深可见骨。

    “这是?”我一愣。

    “那时砍大虫,你看不到,抓的不是斧柄,而是斧刃之末。”他淡淡的说。

    “于是你冲过来,助我一臂之力?我说那斧子怎么就变得容易拿起了呢。”我微一咀嚼,幡然领悟。“只是你怎么也不拿着斧柄?”

    “当时那样的危急,怎会去细想?”他起身,一瘸一拐的向外走去,“周小姐,那大虫伤了我的左腿骨,一会儿你能否帮我用竹枝固定一下腿骨?”

    我点点头,他从洞外砍了些许粗粗的竹枝回来,劈成长条,将我引大虫来袭那件衣衫撕成了许多布条,又将那根救了命的钓鱼线解下,缠好,交给我。

    “你把这几根竹条固定在我的腿旁。”他淡然的说道。

    “将那些布条细细的缠好,一根也不要少。”

    我依言照做,不多时,头上就浸出了一层薄薄的汗珠。

    “好了。”我放下缠好的布条,对他说。

    他强撑着胳膊像站起身,却发现自己用不上劲。我伸手去扶他,他想了一会儿,终究是把手放在了我的胳膊上。

    “谢谢你救了我。”我轻声对他说道。

    “你叫什么名字?”我看向他黑的过分的眼珠,问道。

    “乡野之人,说出的名字只会让小姐见笑。”他一边努力适应上了夹板的左腿,一边淡淡的答着我的话。

    我嘴角勾出一丝轻笑,“阿光,你就叫阿光好不好?”

    “光?”他眼中透出不解的微波,向我问道。

    “因为我复明后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你啊。”我手上加大了搀扶的力量,将他带到洞口的石墩上。“就像光透过乌云,不是么?”

    他看着手上的伤口,抿了一会儿嘴唇,“小姐,单手驾车会比较颠簸,以后的路程你可受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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