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绝情得到了情报,便感觉心中安定,虽然还未亲手将那雪莲摘得,但总好过眼下无头苍蝇般乱飞乱撞。再者言之,李绝情如今通天本领,万军从中取上将首级也如探囊取物,纵天潜渊更道寻常,上昆仑山摘得朵雪莲,又何足道哉?

    三人向着目标,结伴同行。一路上快马加鞭,当天晚上便已经来到了昆仑山脚下。

    祖卑荣看昆仑山山势奇险,峻峭秀伟,忍不住出声赞道:“这昆仑山当真是美极奇极,却不知曲姑娘现下在何处?”

    祖卑荣本是扶桑人,扶桑国小,无大山大川,祖卑荣虽然来中原已待了二十多年,从一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成了年过不惑的中年人,可心地眼界却是依旧,总在看见奇瑰壮美的天景时啧啧称奇,赞誉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李绝情从马鞍上一跃而下,手牵着缰绳,四处看看,道:“咱们在附近看看有没有马桩子,说不定能找见曲姑娘的线索。”

    金二龙自告奋勇地道:“我对昆仑山山势熟悉,我来!”随即翻身下马,将缰绳交付给李绝情手中,奔赴着走了。

    祖卑荣看他背影远离,忍不住说出心中所想,道:“将军,你还是起点提防心比较好,这人八面玲珑,要是哪一天他心意回转...”话到这儿停了,可如此一来,其中意思却“不言而喻”,利害被阐述的更加清楚。

    李绝情却豁达笑笑,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他已被收入我麾下,那便推心置腹,手足互待,而不是时刻提防。”

    既然李绝情都已经这么说,祖卑荣再说这样的话,就不是忠言逆耳,而要占煽风点火之嫌了。祖卑荣自然识趣,也闭口不提,下到地上来,和李绝情并排而站,共同等待着金二龙带来的捷报。

    过了不多时,金二龙火急火燎地跑过来,来到二人面前,双手相撑着膝盖,气喘吁吁,胸口起伏不停。口中却还不住地道:

    “那...那边...”

    李绝情见他这样,微微笑道:“不急,你且等会儿说。”

    金二龙闻言,果真就不再言语,而是在那平复定神,过了半天,但觉胸腔里呼吸已被调匀。这才开口道:“那...那儿,倒是有一根马桩子,不过...我还在那找到了这个东西。”

    说话间,他将那只胳膊抬起来,原来一直紧攥着的手掌张开了来,李绝情这才发现,在他的手心中,藏着一样自己极其熟悉的物事。

    李绝情一看之下,那脸色登时变了,一把将其夺了过来,但见那东西碧绿通透、呈出珠光宝相,莹然流动。居然是一块双鱼玉佩,只是被掰成了两半,上面更是写着“生阔”二字。

    李绝情自然不会不知道,这东西是田小娟与他的定情信物,自己所持为“死契”,她拿着的则是“生阔”,两物只有严密贴缝地完全嵌合在一起,方是一块真正传世的美玉。

    李绝情这时看见那玉佩,激动之劲头初过,这时也转了神伤,不再言语,只是紧紧握住了它,却不说话,但感觉自己那佩身的玉佩仿佛是受到征兆一般,此时也开始“泠泠”作响。

    祖卑荣将一切看在眼里,作出了最坏的打算,道:“曲姑娘...莫非是遭遇不测了?敌人故意将这物品流放在此来诱咱们上钩?”

    李绝情将那半幅玉佩也塞进了自己贴身的衣服里,他尽管定力高明,胸襟开阔,能不为万物萦怀,六根清净,却也只消得一刻。但见到任何和田小娟有关的事情上时,便又恢复到了以前那为情所困的凡人堆里。

    眼下细细一想,沉着道:“祖卑荣说的是,曲姑娘身为峨眉掌门,修炼过高深武功,其实力定不在昔日其恩师之下。若是背负着小娟,想必也不至于会颠颠簸簸,撞出这东西来。”

    金二龙也补充道:“依我看,这人一定是对将军了解甚深,才能施这等辣手妙计。咱们现在...却又该如何是好?”

    李绝情脸上愁云惨淡,他抬头看看昆仑山,喃喃道:“便要上得那顶峰去,一睹这贼子真容,再将小娟和曲姑娘从他手中救出来了。”

    祖卑荣忽地叹道:“难!难!难!”

    二人纷纷将目光投向他,金二龙没好气地道:“祖卑荣,你说些什么话?现如今敌我双方尚未交锋,如何便难了?”

    祖卑荣却道:“我说的难,不是将军救人难,亦不是将军去采雪莲难。”

    金二龙皱皱眉头,道:“你有话快点说,别在这儿拐弯抹角的绕弯子了!”

    祖卑荣将手伸出,道:“你看,首先,这人能够敌得过曲姑娘,便代表武功并不是泛泛之辈,其次,这人绑走她们,却也不毁灭踪迹以掩人耳目,而是要故意留下线索,惹我们上钩。还有便是,前面你也已经说过,这人对将军了解颇深,二人的交情恐怕不浅。这一来,武功高、准备足、知深浅。这人只怕不好对付哇。”

    李绝情点点头,道:“祖卑荣所言分毫不差,正是如此,现在敌暗我明,我们不知道他的底细,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

    他又审视一眼山巅,道:“你们二人在这山下等我,我且到山上去找找有没有她们二人的踪迹。记得一定互相照应,莫以讧术相乱。”

    说完这句话,他解下腰间所佩的王臣剑,递给祖卑荣,道:“这剑留于你防身。”

    祖卑荣其实并不需要这把剑,但总是为了让李绝情安心,拿了过来,道:“你放心去且是,我二人不成就葬身于这昆仑山底便了。”

    李绝情摇摇头,望着那山路,长吸一口气置于丹田间,热力顷刻便流遍他四肢百骸,他迈步向前,脚力如飞,眨眼间,就已经上了十丈远了。

    祖卑荣和金二龙站在山下,望着李绝情的背影摇手,同时喊道:“将军,一路小心啊!”

    李绝情好似没听到一般,快步着向上去了。

    多少年前的一个风雪夜,那时也有一个汉子,武功远远不及李绝情,可李绝情的胆略豪情全都是继承于他。他背着当时只有五岁的李绝情,一步步地,不辞辛劳艰苦地向上攀登。

    李绝情今天故路重走,却要比他的速度快上数倍有余,不知道他在九泉之下,若是看到这一幕,会不会露出欣慰的笑呢?

    李绝情运上最深厚的轻功,这时使将出来,便感觉到视野两侧的草木石丛,都在不断地向后退去。而那条笔直的山路,却在不断向前延伸。没过多时,只瞧见眼前缓缓地披露出几个凸起的土包。

    李绝情心念一动,道:“这便是昆仑墓了,我要不要下到里面去看看,这里面也许会有线索?”

    李绝情触了念头,便来到了那座墓碑前,看见上面字迹如故,只是这么久以来被风雪磨的有些模糊,但依然可辩清,便是“人不审武,武才误人,文武一合,难企义德。”这几个字。

    时隔这许久,李绝情却永远难忘当天刚从这墓穴中得到《长生天内经》时的事,将这里的一切都记得清楚,再看如此,感慨有,怀念亦有。

    他伸出手,在那“合”字上按了一下,墓穴随即开始剧烈地颤动,不过多时,便又开辟出一条容纳人进入的道路。

    李绝情看看那幽狭曲深的道路,毫不犹豫地便走了进去。

    这小道多少年来未变,始终如一,它两边墙壁的距离还是那样短,李绝情却已经不是那个五岁的孩童了,他现在身材高大,走过来须得一面贴墙,用手扶着,一下下地才好过去。

    他走了许多步,突然记起了自己当天来这里的时候是如何进到墓穴里的,那时不过是蒙福星高照,踩空了脚,才摔入到一间暗室中。这次却没那样好的运气,得自寻出路才是。

    李绝情来来回回地走了不知道多少步,心底厌烦渐起,手上无用真力回转片刻后,挥发出去,那相对的墙开始“喀喇喇”作响,激得这窄矮小道内尘土飞扬。李绝情闭上了眼,手却不停,过了半晌后。那墙底部被震断,开始摇摇欲倾。李绝情忙不迭地双手贴住发力,好容易才将那墙下落的势头改为另一侧。

    “轰”的一声,与李绝情相对着的墙壁整个倾塌,激起一阵尘土飞扬,李绝情忙用手捂眼以避。

    过了半晌,李绝情睁开眼睛,却发现面前石壁倒塌后,面前居然又出现了数个密室。都紧紧的闭着大门,看起来不像有人来过的样子。

    李绝情心想:“原来这地方从来也没有人来过,看来是我多虑了,这地方又怎么会和小娟她们扯上一丝一缕的关系?”这样想想,李绝情自嘲地笑着摇摇头,转身走掉了。

    他刚走出没几步,却突然一怔,想道:“刚下我离开之际,却忘了看看密室里有没有藏匿着什么东西。”

    刚有这样的想法没多久,他便又摇了摇头,道:“罢了,我现在武功既已天下无敌,便是不需要这些东西的,多些东西反而越多烦恼。”

    他从墓穴中走出,又赶了会儿路,便已到了山巅。可昂顾四周,却不见雪莲。就连断枝也不见。

    李绝情心里压抑愈沉,可他却仍难轻言放弃,可所想从来非所得,李绝情目光所至处,尽是荒芜的白,半点儿能让他眼前一亮的东西也没有。

    他发疯一般,一会儿瞧见丛草,便即上前去用手拨拉开,一会儿瞧见片和周围颜色不太相像的土地,再用手刨开。哪怕是瞧见快平平无奇的石头,他也要高举起来看看底下是不是压着一枝不堪折的花。

    如此找法当真堪比掘地三尺,平常来说,就算是蝼蚁的尸体也应该找的见。可李绝情却总是无功而返,在这漫长期间磨灭了性子。

    找不见花,田小娟就会死。

    李绝情喃喃道:“这...这花到底去哪了呢?”

    李绝情不愿意承认,这花其实是被人摘走了的,他更愿意相信是自己粗心大意,没有将花找到。因为这二者看似结果都一样,实际却是天差地别。一个是死刑宣告,另一个却还可以寄希望于努力。

    李绝情找了这许久,仍然不见花的踪迹,他终于是累了也倦了,当下靠在一块石头上,抬头望着天,见天上繁星点点,不禁想:

    “莫非是我走错了,这儿并不是昆仑巅么?”

    他跳脚起来,俯首向山下望去,见四处山峰虽然峻峭奇险、形态各异。却没有一座可以和自己脚下所踩着的山峰媲美。

    这儿就是最高了,李绝情这样想,浑身倍感瘫软无力,就在这时,上苍仿佛是为了印证他心,竟然在这时候,自天上飞下片片落雪。

    李绝情眼望这远处,他心神和灵魂都好像随着这漫天飞雪,出窍而走了。以至于他的头顶、肩上都积了一层厚厚的白雪,而他却依然像木偶一样,动也不动。

    近水楼台先得月,李绝情身在高处,飞雪自然像憋了好久一样,疯狂的飞向李绝情周身诸处,似乎不把这许久来积攒的寒意释放掉,便会变得和他一样悲凉。

    一炷香功夫,李绝情已经变成了一个雪人,只有他的一双眼睛没有被白雪蒙蔽,仍然望着远方,显出痴颠意来。

    李绝情浑身冻得打架,却不运“大元纯阳功”来融雪,而是静坐不动,任由白雪肆意妄为的对他发起冲击,他心里只是在想:

    “若找不到雪莲...小娟就会和我一样...是吗?难道真的没有别的办法可以救了么?”

    李绝情猛地站起,抖落一身飞雪,他将手伸进衣服里,将那贴身而置的玉佩拿了出来,这玉在晶莹洁白的雪中,似乎也变得更好看了。

    李绝情又拿出自己的那一块,将两块拼在一起,仿佛看到了那个姑娘,笑着牵着自己的手,带自己出来,对自己说:

    “这是我娘给我的,要让我给未来的新郎官,我不可能嫁给旁人。现在送了给你。”

    李绝情握紧了它,眼泪簌簌而落,啪嗒啪嗒的掉在玉佩上,他摇着头喃喃道:“田小娟啊田小娟,你现在到底在哪儿啊?!”

    “啊!”他仰天一声长啸,神似野兽,这声音也响彻群山,在群山里不断回响,连绵不绝。

    祖卑荣和金二龙这时还在山下,却也将这一嗓子听的清清楚楚。这声音悲戚悠长,听入耳里只感觉它在不断地打转,似乎也勾起了所有人心间那份掩埋的情绪。

    金二龙心中不忍,抬头看看山,对祖卑荣道:“将...将军没事吧?”语气中隐隐含有担心之意。

    祖卑荣摇了摇头,将王臣剑插入地下,深没一尺之许,道:“他既是这样一人,你说再多也没用了,不有句诗挺好的么,说的就是像将军这样的人,是李白写的吧?叫什么‘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日与月’”

    金二龙笑道:“非也非也,这句词出自欧阳修的《玉楼春》,原句也不是日与月,而是风与月。”

    祖卑荣白他一眼,道:“我现在总算能知道祝战为什么把你踢走了...”

    二人说话间,却见一个人影从山顶俯冲下去,步伐迈得很大,两人原本交头接耳,现在看见这人如此做,却都停了话语,不禁出声道:“将军!”

    那影子速度很快,看起来就像是在山上凌飞一般,金二龙虽然早在大漠就领教过李绝情的武功高深,但此刻再见,李绝情的实力却是大有进境,已不拘泥于拳脚之形了。

    金二龙出声赞道:“将军武功真乃天人,行步轻飘不提,速度却还如此之快。”

    祖卑荣嗤笑道:“这还只是冰山一角,你是没见过他在挡御敌人时候的样子,啧啧啧,这手就这么一伸,那些箭全都跟见了鬼一样的停下来不动了!”

    他说话绘声绘色,到激动处更要以手相示,只见他将手伸出去,对着空中搡了一把。却又挠挠头,觉得这一下推的不是那么尽如人意,只重形没有意。于是又重做尝试。

    金二龙却根本不看祖卑荣,他见李绝情缓慢靠拢,道:“将军,您下来了?”

    李绝情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随即语重心长地道:“山上没有她二人的消息,如此便只有重新找起了。”

    祖卑荣拔剑出来,道:“那也只得如此...”

    他话音刚落,不知从哪里射出一支箭,“嗖”的一声破空而来,箭势狠急,几乎是擦着祖卑荣的眼睛过去的,而箭枝的主要目标,却直至对准了李绝情的印堂。

    李绝情一手伸出,信手隔空制住了那箭枝。

    祖卑荣惊魂未定,却还记得自己所说的话,指着那箭,对目瞪口呆的金二龙解释道:“这...这就是...我给你说的。”

    李绝情不知道他二人在说些什么,他一眼瞅准了箭枝所来的源头,喝道:“是哪一位英雄好汉,出来说话吧!”

    他一声喝下,果真从草丛中走出些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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