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就是杜荷关押之所?”入夜之后,李承乾在张继初的带领下亲自过来县狱探视,待来到重刑监牢的牢房之外,李承乾不禁轻皱起了眉头,破落、阴暗,而且大老远的就闻到了一股骚臭之气。

    “回殿下话,”张继初小心地在一边轻声回道:“这是鄙县关押重刑犯的大狱,始建于前隋,距今已有五六十年的光景,虽然看着破旧了一些,但是胜在结构牢固,少有人能够越狱而出,而且里面的条件在整个县狱之中已经算是最好,所以……”

    监狱,那就是关押犯人的地方,只要能确保犯人不跑,平常的时候,有谁会去在意里面的环境如何?犯了过错,还想进来监狱享受,有那个可能么?

    “嗯,”轻嗯了一声,李承乾屏住呼吸,抬手在鼻前轻扫了一下,并没有再多说什么。

    见太子殿下没了异议,张继初这也放下心来,抬手示意守牢的差衙将外间的牢门打开,之后张继初拱手向李承乾请道:“太子殿下请”

    “里面就只有杜荷一人么?”没有急着进去,强压着心中的恶心忍受着从大牢里迎面吹来的污浊气息,李承乾轻声向张继初询问。

    “因为杜荷公子的情况有些特殊,所以下官当时就直接将他独自一人关进了里面,”张继初道:“殿下放心,之前小人已经着人送来了衣被酒菜,杜荷公子里面,并没有受得什么委屈。”

    “嗯,一个人就好,”好似没有听到张继初后面请功似的话语,李承乾轻点了点头,没有一点不好意思地淡声张继初下起了逐客令:“孤有一点私事想要与杜荷单独叙谈,就不劳张大人相陪了,张大人若是无事,就且先回去歇息吧。”

    “是,殿下”早就料到会是这种情况,所以张继初并不觉着意外,规矩地应了一声之后,便拱手告辞,转身离了县狱。

    “你们几个也在外面候着,没有孤的允许,不许任何人进来”

    待张继初走远,李承乾随即便抬步进门,在进入重刑牢房之前,亦是不忘向守在外面的李清及其他几个侍卫吩咐一句。

    空气污浊,气味儿刺鼻,进来之后李承乾一直都是捂着口鼻向里走动,实在是很难想像,在这么恶劣得令人作呕的环境之中,杜荷那个从来都没有吃过什么苦头的顽劣小子,是如何熬耐下来的。

    “杜荷?”趁着监牢墙角处的几只油灯所发散出来的微弱光亮,李承乾隐约见到有一个人影在大牢里面的小牢里盘膝而坐,不由试探地轻声叫问了一句。

    “太子殿下”听到外间声响,杜荷缓缓睁开双眼,看到正一步步向自己这里走来的李承乾,不由出声回应了一句。

    “你这小子,在这牢中坐得倒是安稳”等自己的眼睛已经习惯了牢房里的微弱灯光后,李承乾也渐渐看清了杜荷现在的状态。

    厚厚的干草堆上面,一团新被铺起,杜荷方才就安稳地坐在那里,不骄不躁,气定神闲,显得很是沉稳。

    “有劳殿下亲自过来一趟,荷心着实惶恐,”杜荷起身向牢门处走动,待李承乾走近身前时,躬身俯首,诚心说道:“有什么话殿下着派李清过来吩咐一声也就是了,又何必非要身涉此等污秽之地?”

    “差不多就行了,别在这里给孤扯东扯西地不着四六儿”没吃杜荷这一套,李承乾捏着鼻子一点也不客气地随声向杜荷说道:“你以为孤愿意来这破地方啊?要不是你让杜荒那小子传了一些似是而非的话语过去,你这厮就是在这县狱里呆上百年,孤也不会过来瞧看一眼”

    “呵呵,殿下言重了,”杜荷面上露出一丝不可察觉的笑意,直起身子,一扫之前对李承乾这位太子爷的恭敬恭顺之态,颇为随意地轻声回道:“既然是为兄弟,那自然就要有难同当,没有道理我这个做弟弟的在大牢里面忍饥受冻,而你这个做兄长的却在外面逍遥自在,温饱无忧吧?”

    早就从杜荒还有李清的嘴里听出了一丝味道,知道以前的那个‘杜荷’怎么也是同李承乾一起长大的发小,是一起打过架,一起喝过酒,一起偷看过城东张寡妇洗澡的玩伴兄弟,所以,听到李承乾毫不见外毫不客气地出声向自己数落报怨的时候,杜荷并没有觉着意外,反而也很是随意地玩笑应对。

    套近乎么,对杜荷来说本就不是什么难事,直接将眼前的这位太子爷当作李松松那小子来看待也就是了,对于李松松那厮,杜荷可是从来都没客气过。

    “行了,言归正传,”将捏着鼻子的右手放下,李承乾必得常态,轻声向杜荷问道:“你让杜荒带过去的那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该不会就是想要让孤过来陪你共赏这狱中景色吧?”

    “人你派出去了?”说起正事,杜荷轻敛起面上的笑意,正色向李承乾问道。

    “派是派了出去,不过只限于将这件事情禀明父皇知晓,”李承乾道:“毕竟吏部里面出了害群之马,这可不是一件小事,而且,就算是孤不去说,老三老四他们也会直接向父皇禀明。与其到时候让父皇心有猜疑,倒不如现在就有所动作。”

    “禀明皇上知晓,那是理所应当。”杜荷点头附和,之后又轻声回问了一句:“不过除了这些,难道殿下就再没有一点儿其他的想法?”

    “其他的想法?”李承乾轻声笑道:“自然是快点揪出幕后黑手,好将你小子早点儿捞出这臭轰轰的县牢了。”

    “本少爷的事情,用得着你来多管闲事吗?”杜荷没好气地翻了翻白眼儿,有点恨铁不成钢地轻声说道:“本少爷的意思是,难道对吏部这一块儿,太子爷就没有哪怕一丁点儿的想法吗?”

    “什么意思?”李承乾神色一变,直身正色向杜荷问道。

    “还能有什么意思?”感觉这厮不是太笨就是在故意跟自己装着糊涂,杜荷直接将话挑明,道:“自然是落井下石,痛打落水狗,借此机会一举将吏部或是一部分吏部拿下,掌握在自己的手中了不然还能有什么意思?”

    “拿下吏部?”李承乾睁大双眼,看白痴一样地看着杜荷,道:“莫要跟孤说笑,吏部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那是父皇辖下的一大禁区,平素除了父皇之外,还有谁敢去轻易碰触?拿下吏部?你这是嫌孤活得不耐烦了不是?”

    “这里只有咱们二人,”没有理会李承乾的话语,杜荷直声说道:“说出来的话,出得你口,入得我耳,断不会再有第三人知道,如果你拿我当兄弟的话,那就实话告诉我,你想不想当皇帝?”

    “唔?”李承乾颇为意外地看了杜荷一眼,道:“贤弟为何会有如此一问?孤现在是为储君,说句大不敬的话,待父皇百年之后,孤自是会成为皇帝,哪还用想或不想?”

    “话是不错,”杜荷轻摇了摇头,想起历史上这个太子爷最后的命运,不由轻声说道:“不过你现在终只是太子而已,在你没有真正登上皇位之前,你始终都只是一个太子。”

    “要知道,”杜荷沉声道:“是太子,那就有被废的可能,想想皇上当初是如何上位的?想想你大伯最后的下场又是什么?”

    “荷弟慎言”李承乾的面色一凛,断然出声将杜荷这些有点大逆不道的话语打断。

    这种事情,也是可以随意评说的么?要知道,父皇对这件事情,可是一直都讳莫如深,朝中诸臣,有何人敢再提起?

    “这种话语,以后莫要再提,”李承乾轻声交待道:“若是让外人听到,少不了又是一阵麻烦。”

    “好,既然殿下不愿听这些话语,那咱们就说点别的,”不以为意地轻摆了摆手,见李承乾对此似真有顾忌,杜荷转声再次说道:“远的不说,就是这次与殿下一同过来的蜀王与魏王他们两个。”

    “他们为什么会来?”杜荷直声问道:“还有殿下你又为什么会来?”

    “自然都是为了你这个少年天才而来,”说起这个,李承乾抬头深看了杜荷一眼,道:“知道不知道因为你前阵子所作的那三诗一赋,在长安城引起了多大的轰动?连父皇他老人家都有好一段时间对你赞不绝口,说你有乃父之风,将来必成大器”

    “不过话又说了回来,”李承乾上下打量了杜荷一番,巴咂着嘴道:“你小子什么时候变得这般出众了?以前净见你在长安城惹事生非欺行霸市了,怎么不知道你小子竟还有着一手行诗作赋的本事?”

    “本少爷的本事,你不知道的多了去了,”不想在这件事情上多作纠缠,杜荷定声问道:“这么说,你们这次过来,都是为了跟本少爷套近乎拉关系了?”

    “你非要这么说的话,倒也没错。”李承乾默然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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