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门炮台内衙。

    自从侍卫把方慰先带到了这里之后,左唯湘的脸色就始终是那种阴霾密布的恐怖模样。和方慰先一起被带来的几个舰长和海警的高层等无不是屏气息声的跪在一边,唯恐多余的喘气声让左唯湘注意到了自己从而丢了性命。至于瘫倒在地的方俊斌就更不用说了,早就已经吓丢了魂。

    “私调军队,还滥杀无辜,只是误听人言?”左唯湘此时却没有大光其火,脸上只是露出了阴恻恻的冷笑,但那股阴风却比暴烈的怒火更让人觉得心惊胆战。果然,下一刻,他那阴冷的声音就变成了炽烈的咆哮:“你以为老夫是三岁小孩,你以为老夫会相信你这种鬼话?擅自调动军队便死罪,更何况你竟然还搞出这么大的阵仗!方慰先,你想干什么?!”

    方慰先垂首道:“是下官糊涂!下官辜负了先父和大人您的期许,下官有罪!”

    方慰先明白若是罪名坐实他肯定是难逃一死。眼下也只能装傻充愣再使使故去老头子的面子,于是他硬着头皮上前求饶,但话才说了两句就被砰的一声给吓退了。

    “你居然还有脸求饶……少拿你老子出来丢人,这回别说是你老子早死了,就是他活着亲自来求,老夫也不会放过你!来人,拖下去先打二十杖!”上至文彦轩,下至一众官员,全都以为盛怒之下的左唯湘必然会拿方俊斌开刀,却不料老头子的矛头竟是径直指向了方慰先。而方慰先自己更是目瞪口呆,直到两个身强力壮的侍卫上前左右挟持住了他,他方才恍然大悟,声音中顿时带上了哭腔。

    “大人,下官真的是不知情是误听人言啊……”

    “你要是再敢多嚷嚷一个字,加倍惩处!”

    直到这时候,方慰先方才醒悟.到左唯湘这一回是动了真怒,顿时紧紧闭上了嘴巴。虽说此时行刑决计是这方面的老手,但料想以他的地位权势,那些人必定不敢真打,到时候许以利益顶多小小吃些苦头。想到这里,他不禁恨恨地朝方俊斌投去了一睹,深恨这个不中用的侄子把他给供出来了,你就那么蠢?老子倒了你能有好果子吃?

    左唯湘看见方慰先被人叉出去的时候还拿眼睛看方俊斌,顿时更加恼怒。这算是什么伯父,不教侄儿学好不说,自己造的孽竟然还敢怨别人,简直就是死不悔改!

    见左唯湘面沉如水地坐在那儿,文彦轩却是心中有数,他这位老丈人是从杀戮中走出来的,所以平素并不忌讳杀人,若真的是厌恶到了极点,不是直接杀了就是丢进永不见天日的大牢里头,动板子的次数反而极少。也只有家中的亲戚以及身边一起从尸山人海中走过来的有功下属方,可以略吃些皮肉之苦逃过一死。如今这番处置,足可见左唯湘对方慰先仍然没起杀心。

    “启禀大人,南洋水师总顾问费希尔派人言说,有紧急大事要见大人,人已经在下面的威远码头。”

    就在衙门内一片静寂人人转着各自念头的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了一个通报声。文彦轩正诧异于费希尔不是亲自去找李俊荷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难道是真出了意外。

    太师椅上的左唯湘就恼怒地骂道:“他怎么也跑出过来了,这个时候能有什么事情?请他过来,老夫看看他到底要干什么!”

    而在虎门炮台内衙外直房之内,那个曾经权势煊赫的提督大人被架进去之后就没了声息。然后,就在听壁角的文雅怡等得不耐烦冷笑着准备回去报信时,里头却传来了一阵惨哼呻吟,间中还夹杂着大棍子着肉的声音。

    良久,这两样声音方才停了,偷听的文雅怡这才满意地溜了回去。她对于这个方慰先可是恨之入骨,以前一而再再而三的找她父亲的麻烦,这回李俊荷又是生死不知,也到了秋后算总账的时候!挨板子,哪怕是那板子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很是做了些手脚,那滋味也绝不好受。尤其是养尊处优惯了的人一下子吃这样的苦头,那更是少不得眼泪鼻涕直流,文雅怡听得出来刚刚那哀嚎全都是真的,看来这回多半是真打不是做样子。

    方慰先从打娘胎里出来何尝吃过这样的苦头,他原本以为只会是做做样子,没想这回是来真的继而心里都生出了一股子邪火。然而,还不等他生出什么怨毒的念头来,外头便响起了一个嚷嚷声:“这板子打完了没有?大人吩咐了,打完了立刻把人架回内衙!”

    方慰先平日里乃是南洋里头的顶尖人物,何曾听到过这样不客气的口吻?然而,顿时他心里一沉,立刻忘记了刚刚那一丁点不痛快。

    眼见那几个掌刑的侍卫手忙脚乱地收拾,想起自己在这儿说是受刑,其实磨磨蹭蹭耽搁了半多时辰,方慰先便支撑着胳膊扭过头去,低声喝道:“别敷药了,赶紧把那些药膏什么的痕迹先清理干净……喂,那几个,赶紧看看这像不像挨了二十大板的样子,然后再敷药,否则到时候你们一起倒霉!”

    一番折腾之后,方慰先又吃了老大的苦头,甚至不用装五官就挤成了一团,不用看就知道自个的屁股上已经是皮开肉绽。饶是如此,几个侍卫仍不敢就这样把人架去内衙,少不得寻了一副门板然后把人抬了过去。

    然而,当方慰先被抬着来到内衙外头的时候,就听到内中又响起了乒乒乓乓的声音。他被人架着下了那竹床,心中正疑惑,旁边的人却给了一个让他心脏紧缩的答案。

    “大人吩咐了,将广州参将、广州守备、番禺卫指挥使一起逮捕下狱。另外还去传唤了章尔岳章大人。”

    广州参将、广州守备和那个什么番禺卫所的指挥使抓了也就抓了,反正这些人和他方慰先又没什么相干,他们都是刘烨的关系,对于刘烨的不讲义气他早已是一肚子的火气,看见刘烨的人倒霉他高兴还来不及。可是这后面传唤章尔岳却是吓了他一身冷汗,他最后的底牌就是章尔岳,如果他都陷了进去那就一点希望都没有了。想到这方慰先不禁第一次感到害怕起来了。

    尽管是闹秋老虎的天气,但这会儿只要是在内衙里头的人,都能感到一种遍体生寒的寒意。即使是事不关己的文彦轩,此时此刻也忍不住攒眉沉思了起来。他实在是想不明白,章尔岳怎么会如此不智,用得着这么心急吗?而且勾结谁不好偏偏要和这个方慰先搅在一起,他不像是这么蠢的人啊!

    “彦轩。”

    听到这一声,文彦轩方才回过神来,发现刚刚挨了板子的方慰先这会儿正跪在台阶下,随即便看到左唯湘已经站起身来。虽不知道老头子究竟是什么打算,但他是连忙靠近两步,却见左唯湘朝自己微微颔首,随即竟是负手下了出了侧门。心中惊疑的他慌忙跟了上去,却见皇帝在廊道的中央停住了。

    “你可相信尔岳他也参合到这事情里面来了?”

    尽管知道这会儿左唯湘必定是心情焦躁,但问出这样的问题,文彦轩仍是不由得一愣。要说这证据确凿铁板钉钉,方慰先这个白痴像是暴发户炫富般的向他的那些盟友大吹特吹自己和章尔岳的关系如何,又露骨的说章尔岳节南洋的班已经是大势所趋。现在稍微一拷问结果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章尔岳。就算章尔岳现在能保下他们恐怕也要三思了。当然要说章尔岳对此全然不知情必然不可能,恐怕他是真的许了什么诺言给这些家伙……道理虽然是这样,但文彦轩知道虽说左唯湘雄峻威烈,可是对于有功的下属和亲戚素来是能包容则包容,否则,南洋的这些功勋也不会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于是,文彦轩在心里叹了一口气,随即低声说:“我想崇亘兄兴许确实不知情。”

    左唯湘诧异地转过了头,见文彦轩面上颇有惘然,忍不住想到了之前章尔岳暗示文彦轩有贰心,虽然他那时候心里并不完全相信,但还是撤了文彦轩的差事。如今真是风水轮流转,却是轮到了章尔岳!而且眼下人证物证俱在,比之前的莫须有可是要有说服力得多,而就是如此文彦轩的这一句确实不知情,比章尔岳那时候说的话要好听多了……

    一瞬间的仔细盘横之后,左唯湘旋即便又恢复了一向的冷峻面孔:“老夫也希望他确实不知情,不过此次的事如果真是查有实据,老夫也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文彦轩可是很清楚眼下的老丈人有多么愤怒,他一生中最引以为傲的就是一首打造的南洋系,而现在竟然有小辈当着他的面耍阴谋,把他的南洋玩弄于鼓掌之中,这不是在打他的老脸吗?这对于自傲无比的他来说简直就是一种侮辱,现在是老左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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