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先生,小子不能赞同您的意见。既然南洋已是朽木,纵然就是有几支新芽也挽回不了这行将枯死的局面。正所谓长江后浪推前浪,江山代有才人出,与其在这棵死树上浪费精力,还不如破而后立,种一棵新苗。”

    对于文彦轩的话王纬是大摇其头,他叹气道:“彦轩,你还是过于稚嫩。现如今就仓促推到南洋这棵老树去另植新木,试问你这青黄不接的时刻,没有老树的遮风避雨,立于何地?恐怕到时候不光是老树不存,新种的嫩枝也会毁于风雨之中。那时候还谈什么自强?熟知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左唯湘不住点头,他也很同意王纬的意见。他清楚的知道眼下的大秦国已是一栋风雨飘摇的烂屋,如若不加改革那肯定会轰然坍塌。但改革一事也不能仓促盲目,首先要保证的就是屋子不倒,你可以修屋顶补四墙,但不能一上来就把承重的柱子给拆了。这种搞法不叫改革而叫拆房。须知没有了大秦国这栋大屋,自然而然这屋子里原来的住户定然要分钱分地各自另起炉灶,必定是群雄割据战乱不绝。到那时候兄弟倪墙于内,敌患环视于外,最终的结果是必有亡国灭种之患!所以改革可以,但是要循序渐进步步为营,不指望一朝一夕,只求积硅步以至千里,讲究的就是这砂锅炖肉的文火慢功夫。

    想到这里左唯湘开口了:“彦轩,你说退出也罢,收回投资也好。老夫不能强阻,那些钱是你们文家的,老夫一文也不会贪墨。这些钱南洋就是砸锅卖铁也定然是会还给你文家。但是如果你指望着拿此要挟老夫,去行你那虎狼之策。那老夫也会很明白的告诉你,绝不可能!我的意思和经国一样,如果你觉得老夫可以合作,那你我翁婿之间就同心协力携手并进,如果你觉得老夫的做法不可接受,那道不同不相为谋,南洋与你文氏一族的合作那就此打止,免得伤了亲戚之间的感情。何去何从你自己琢磨着决定吧,想好了就跟老夫回个话,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说完左唯湘起身离开了书房,而王纬也只是意味深长的看了文彦轩一眼后飘然而去。偌大一个书房里就剩下文彦轩一个人在那发呆。

    且不说文彦轩现在是作何感想,只说离开的左唯湘和王纬这两人之间还有一段对话。

    “千愚兄,你真就如此豁达?”在花园的小径上王纬一边走一边问。

    “哎,说不上豁达,失望是有的。看来彦轩这孩子确实并有上位者高瞻远瞩的眼光,太过于急功近利贪大求快了。以他现在的水平根本不足以执掌南洋这艘在惊涛巨浪中蹒跚前行的大船。早点退出也是好事,免得最后一失足成千古恨阿。”

    “那资金周转?”

    “贪多嚼不烂,我们光说彦轩这孩子了,我们何尝不是如此。钱多有钱多的办事方法,钱少也有钱少的好处。这几年摊子铺得有点大了,看来要精简一些,不能指望一步登天啊!”

    王纬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叹道:“也只有如此了。”

    在左唯湘和王纬商量南洋今后走向的时候。心乱如麻的文彦轩也登上了回家的马车。

    “不用说,皓华兄。你今天定然是无功而返了。”

    马车里赫然坐着的是胡玉堂,看来他与文彦轩之间的关系绝对不简单。

    “哎。”文彦轩叹了口气,说:“不光是无功而返,甚至可能是前功尽弃。”

    “嗯?怎么说?”

    文彦轩把今天和老丈人交涉的前前后后对胡玉堂是托盘而出,说完之后他是又长叹了一口气:“真是前功尽弃啊!”

    不过让文彦轩没想到的是胡玉堂反而是哈哈大笑,那样子似乎是听到了什么绝世好消息一样。

    顿时文彦轩不快的问:“泽琰,这有何可笑?”

    胡玉堂止住大笑不屑道:“我是笑皓华兄你的执迷不悟,有道是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你是说当年我就不该和南洋合作!”

    “然也!”胡玉堂重重的点了下头说道:“如今的大秦朝早已是积重难返,虽然左督师素有贤名,但你想让他改天换日,那岂不是让他自掘坟墓。对于这些孔教信徒来说,我们的想法无异于离经叛道。他们怎么又能同意?你这完全是明珠暗投啊!”

    文彦轩皱眉道:“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很简单!”胡玉堂顿时来了精神,他看了看四周轻声道:“革命!”

    文彦轩心中一惊,问道:“革命?”

    “对!”胡玉堂肯定的说:“正是革命!夏桀无道,汤武革命;商纣无道,周武革命。既然这大秦国已是腐朽不堪,正好以革命去之!到时候革除旧弊自然是一拍新颜!”

    “如何革命?”文彦轩不动声色的问。

    “宣扬西学、提倡民主、招募义士、建立会党,不需要三五十年,只要两三年功夫,到时候登高一呼,就犹如当年之陈胜吴广,星星之火便可燎原,自然是水到渠成!”

    沉思半晌文彦轩只是轻轻嗯了一声,既没有说同意也没有说不同意。

    胡玉堂知道他是犹豫不决,于是又进言道:“此时乃三千年未有之变局。抓住机遇自然可以开创一翻宏伟事业。时不我待机不可失啊!”

    文彦轩轻轻的点点头说:“既然泽琰你如此自信,那我文某人自然会鼎力相助。但是此事非同小可,正所谓法不传六耳,一定要机密行事!”

    “好!有了皓华兄的鼎力相助,我想此革命之举定然是无往不利马到成功!”胡玉堂高兴得简直有些语无伦次了,他深深的朝文彦轩鞠躬后,激动得说:“我想中华四万万同胞定然会对皓华兄今日之决定感激涕零!”

    文彦轩赶紧谦虚了几句,然后又闲扯了几句后胡玉堂便匆匆告辞离开,估计他是想赶紧回去通报这个喜讯。

    等胡玉堂离开没多久,马车的门帘又被拉开,一个身材矮墩的中年人走了进来。此人姓赵名守义,他是文彦轩父亲文梦麟早年搭救过的一个武林高手,当时只因被人陷害诬为江洋大盗,文梦麟为其洗清冤屈后便一直追随在身边。等文梦麟过世,他也就开始保护文彦轩了。

    “赵叔,以后您就不必随时跟着我了,在这广州城里我安全得很,天气也热,您年纪也大了就多休息吧!”

    对于这位赵叔,文彦轩是打心眼里尊敬,所以就一直叫叔叔,实际上整个文家谁也不敢真的把赵守义当成一般的供奉看待。

    赵守义笑呵呵的回答:“嘿嘿,少爷你的心意老头子我心领了,但我老赵就是身子骨闲不住。老憋在家里我也不舒坦,还是让我跟着您,怎么说心里也踏实!”

    “呵呵,那好就随您吧。赵叔,您进来有事?”文彦轩知道赵守义一般是绝不会进他的车厢,肯定是有事。

    “没什么,小老头就是进来提醒少爷您,这交朋友得多看多问多小心。有道是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有些人值得交但有些却是要小心。”

    文彦轩心里一惊问道:“赵叔,我和胡玉堂的话,您听见了?”

    赵守义笑道:“少爷,放心。只有老赵我一个人听见了,周围的人我都指使开了。但是这种犯禁的话,少爷您还是不要再当街说了。现在我还能帮您遮掩一二,但哪天我蹬腿走了,谁来帮您?”

    文彦轩长施一礼拱手谢道:“多谢赵叔!”

    “少爷,你这不是见外了。没有老太爷老赵我不也冤死在狱中了,还说什么谢不谢的。但是少爷,我有一言逆耳,希望你能听听!”

    “赵叔请讲。”

    “这个胡玉堂我看您还是少于他来往较好!”

    文彦轩笑了笑问:“赵叔是担心他牵连我?”

    “不!”赵守义摇了摇头说:“如今朝廷黑暗民生凋敝,正是英雄出世的时候。老赵我也不是糊涂人,少爷您是要做大事的。既然能够有利于百姓,老赵自然是支持。但做大事就得有个做大事的样子。像胡玉堂这样的人,我不看好!”

    “哦,赵叔也了解他?”文彦轩来了兴趣。

    “不敢说十分了解。但老赵我跟着您,在这南洋上上下下转了这么久,小道消息也是有的。”

    “那您给我说说这个胡玉堂。”

    “嗯,以老赵来看,此人志大才疏,做事好高骛远,只是一空谈客!”

    文彦轩问:“何以见得?”

    “不说远了,就说今日之事。哪有拿如此机要之事如儿戏一般的道理。而且言语之中多是浮夸,大秦国四百年的基业哪里是呼吸之间就可以颠覆的。近百年以来,造反起义者时而有之,又有哪一个成事了?四十年前吴王权势滔天都只落了个千刀万剐。似他这样夸夸其谈怎能成事?所以以我老赵之见,此人之话实不可全信!”

    “那您的意思也如我岳丈一般?”文彦轩皱眉道。

    “少爷,左大人是老太爷的亲师哥,又是您的老泰山。数年以来对您信任有加,要不是瞎子都看得出来,他是有心栽培您。虽然最近对您多有教训,但他是长辈而且毕竟是一家人,教训您也是理所应当。虽然说老赵我也不敢肯定他老人家就一定是对的,但是毕竟还是比胡玉堂这种夸夸其谈之辈可靠得多!这就和商家做买卖一样,不能只看利润不看风险啊!”

    “那您是说让我放弃胡玉堂他们?”文彦轩躬身问道。

    赵守义笑了:“少爷,您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眼下的情况就和做买卖一样,多个朋友多条路。胡玉堂您照样可以投资,但是要谨慎小心以免惹火烧身。您真正的重心还是得放在左大人那边。这就叫广撒网广铺路,您大可不必把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啊!”

    赵守义的这番话是让文彦轩觉得拨云见日醍醐灌顶,他拍掌笑道:“多谢赵叔教诲。我知道怎么做了!”言罢掉转车头他是立刻又赶回了左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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