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快?”时穿惊讶的站起身来反问。

    今天是“亲迎”的时间,亲迎的是时家女,即使黄爸黄妈到场,他们也不能出现在宴席上——因为他们是黄家人,时穿嫁的是时家女。

    不过,黄爸黄妈出乎意料的快速,还是让时穿很惊讶,他要是晚来一天,那岂不是不能在城中迎接他们了吗?客人上门了,主人却不在,这是很失礼的。

    黄娥低声说:“哥哥刚刚布置的工作——让花膀子查渗透来的陌生人,那此花膀子毫无头绪,不免把所有进城的人怀疑一番……他们还发现了沐阳刘半城,他没有打出现任官员的仪仗,我父亲也是青衣简从,悄悄进城的,他们一进城就在打听豆腐巷以及哥哥的消息,立刻被花膀子围上了。”

    “哦”,时穿恍然:“如果刘旭刘半城随行的话,有这个地头蛇,你父亲的行程快了点,可以理解。”

    黄娥摊开手,问:”如今怎么办?”

    时穿毫不犹豫:“让崔姑娘代替你招待女眷,你领着人去迎接父母。”

    虽然让崔小清代替自己款待女眷,有点弱化了自己主妇的地位,但……黄娥向来对哥哥的主意有种盲目的信任,她一点没往深里想,马上冲时穿行了一个礼,领着仆人匆匆。等她走后,时穿笑着起身,推脱如厕转到了豆腐西施的骡马店,这里招待的是时穿的雇员,以及来祝贺的花膀子们。他敬了几杯酒,暗自招呼穆顺向前,不满的说:“怎么抓渗透抓到了黄娥父亲那里?这未免……”

    穆顺很纠结,什么叫渗透,这个词太文艺了,时穿没青具体交代,他自个琢磨了半天,才作出布置,没想到出了岔子。时穿责问起来,穆顺正想着找词解释,只听时穿又问:“你们不会把城里弄得鸡飞狗跳吧?”

    穆顺表情很尴尬……甭问,这时候城里绝对一团乱麻。

    “唉,怎么说你呐”,时穿一副“古人办事就是不靠谱”的表情,语重心长的开导说:“既然查渗透,那就是查清楚对我们感兴趣,意图打听我们消息的敏感人员……”

    天哪地哪,冤枉啊!花膀子查的就是这些人呀!黄娥父亲如果不是在城门口询问时穿的消息,怎会被大伙包围起来?

    “古人呀,都是来历分明的,有家族有出身。咱开门做生意的,不能把所有进门的客人都当做嫌疑。那些总围在我们身边,没有做生意的意图,却对我们的消息,尤其是对细节感兴趣,打听个不停的人,查一查他的出身来历,查一查他是由那家店铺介绍进入海州的……”

    穆顺继续维持一副无辜的表情,时穿说着说着泛起一股无力感……这种事呀,一句话两句话说不清楚。

    正纠结着怎么开导穆顺,时家的十九妹环娘,鼓着包子脸跑了过来,拉着时穿的手问:“哥哥,我到处找你呐……你说,娥娘姐姐的父母来了,我该怎么称呼?”

    “去问问崔姑娘……”,时穿哭笑不得的指点着,突然,时穿灵光一闪,马上抱起环娘,笑的像狼外婆一样,说:“环娘你不吃闲饭的,是吧?整日在街上晃悠,瞧,把你这小脸都晒黑了,哥哥给你安排一个新工作,风吹不着雨淋不着的,怎样?”

    环娘在时穿怀里扭得像麻花:“哥哥,你笑得好渗人,一定不是什么好事。”

    “好事,嗯,专门查探别人**……来,这么私密的事,咱们悄悄说……”时穿一脸鬼祟的领着环娘返回自己院落……

    傍晚时分,黄娥领着父母一行人风尘仆仆进门了,这时时穿正在门口送别客人,黄爸——沐阳县知县黄翔黄和尘,带着黄娥继母王氏以及黄娥的几位“义妹”,最先走下了马车。稍后,广南西路某知县刘旭刘亚之也带着新婚妻子下车了。

    刘旭的行李简单,他搀扶妻子下车后,站在一边等待时穿与黄家人招呼。

    黄爸同行的还有黄娥的两弟弟,四位庶妹。而黄爸的小妾群这时也精简了,除了王氏外,时穿只见到那位徐娘和新妾秀秀。秀姨娘向来跟黄娥亲切,她是与黄娥牵着手走下马车的,两人眼红红的,似乎在车里刚哭过。另一为妾室徐娘照例循礼,抄着手站在王氏的身边,低眉顺眼的一句话也不说。

    王氏依日是一副“只长年纪,不长智商”的嚣张,她刚跳下马车,正好见到时穿与一群扶醉的花膀子拱手作别,又在拱手欢迎那些随黄爸马车而来的花膀子们进屋吃酒,刚在城门口吃了花膀子一肚气的王氏立刻发难了,她指着一位身子都站不稳,醉刷唰的与时穿拱手的花膀子,扬起吊梢眉,不悦地说:“姑爷家中也没个好管家,娥娘这个没出息的,瞧瞧,什么样的人也由得他们登门。”

    王氏这是在使下马威,黄爸好歹是官场上混的人,场面上的礼节要维护,他笑着打圆场,说:“胡说什么,贤婿,你只管招待左邻右舍,本官不是外人,你是个管家领路就成……”

    黄娥皱了皱眉头,先是奇怪:继母都三十多岁的人了,不该连这点眼色都没有吧?

    她眨巴眨巴眼,马上明白了对方使下马威的心思……哈,这王氏大约还不知道时穿的凶名,居然想摆出长辈的架势,希望时穿与自己这位嫡女能向她低头。

    照一般的情况来说,女儿出嫁是需要父母撑场面,丈母娘想要为难女婿,那还不是跟喝凉水一样轻松?黄娥父母这次来海州,是想确定黄娥与时穿婚事的,这虽然也是黄娥心中所想,但黄娥也知道,其实时穿并不在意那些繁琐礼节,有情饮水饱,只要她与时穿你情我愿,父母出面敲定聘书等等,只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已。

    无欲则刚,黄娥福了一礼,而后软中带硬地回答:“好教母亲得知,哥哥今日招待四邻是为了嫁三位姐姐。女儿读书少,不过,正规的娶亲仪式都是这样熟不拘礼,母亲休要奇怪。”

    王氏噎了个倒仰。

    黄娥说“正规的娶亲仪式”,实际上是在嘲讽王氏身为继母,没经历过这些“正规”的程序,比如说“亲迎”这个程序,是要求男方派出亲戚来迎亲,女方也要派出兄弟姐妹去送嫁。想当初王氏嫁入黄家,黄娥她舅舅是绝不可能允许亲族出面,迎接王氏这位继母的。

    对于这样风俗礼节的事情,时穿向来是不插话的,他只抄着手,用鼓励的微笑看着黄娥。黄娥见到这个目光,还有什么恐惧的,她话一说完,马上骄傲的牵起时穿的手,冲着父母挺起了胸膛。

    黄爸看到女儿与时穿亲密的样子,心里既高兴又难堪,难堪的是自己的妻子出了丑,高兴的是时穿这位准姑爷对女儿温柔呵护,一副亲密无间的样子,这让他很满意……虽然时穿从没有亲口提亲,但他黄知县称呼对方“女婿”,也从没见对方拒绝,不是吗?

    感觉到此行目的必将达成,黄爸矜持的在门口软软的劝了一句王氏:“都愣在这干啥,没见到姑爷在招呼客人吗?咱们来得不巧,给姑爷添麻烦了,走吧,快进院儿,有话进院儿说。”

    远远的,刘旭轻轻摇了摇头,心里只叹息:真拿自己当盘菜呀,海州时大郎是什么人?那威名都是打出来的,一路送我们上京城的时候我就知道,这人是个炮仗脾气,招惹不得。如今明明有求于人,还要如此嚣张……幸好他们是黄娥的父母。

    印度管家纳什跳了出来,殷勤的招待这一行人进门。他虽然不通宋语,但那副久经训练的管家派头一摆出来,立刻唬住了王氏……呀,原来对方是有管家的。

    现代研究发现,东南亚的矮种黑人,基本上被运到了中华做“昆仑奴”,而后全体消失在华夏。这种黑奴买卖自唐代就开始出现,到了宋代这个航海时代,家里有几个黑奴使唤,已经成了富商攀比的目标——宋代的奴仆都是雇佣工,是良人。

    而黑奴则是任打任骂的奴隶。

    宋代朝廷对于富商这种喜欢役使黑奴的行为也很头痛,自神宗时代起,朝廷几次明发诏令,规定奴仆的服役年限,并在邸报中特意点出广州杭州一带的役使黑奴行为,也在诏令的限制范围,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黑奴不通宋语,打官司总要有诉状吧,谁会给黑奴写诉状?

    所以,朝廷虽然明令禁止,但使用黑奴终究成了“民不举,官不究”的行为,富商们照日拿来攀比,官员们也照日装糊涂。而印度管家肤色黑,向来被当做黑人的一种……其实,黑汗帝国的马哈茂德,所贩卖的奴隶至少一半流到了宋国。

    王氏也知道大海商家中有私底下蓄养的管家,传闻这种管家非常有教养,做起事来很细致,常常不用主人吩咐,就把该操的心都操到,这样的管家,在京师里、在皇帝眼皮底下,富商们都是秘藏在家中不肯示人的,而那种富商,基本上都是百万贯身家……o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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