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上神的名义,现赐予西尔法以银骑士的称号……”在四周一片的圣歌声中,主教说出了那句他和很多同僚一直以来梦寐以求的话语。kenwen他不需要用眼睛也知道此刻围绕着他的是无数羡慕的目光。

    主教把那把仪式用的,刻着圣徽的剑伸到他面前。他伸手扶住剑身,然后在那冰凉的钢铁上吻了一下。

    “用你的剑继续为上神服务吧,扫除那些邪恶的异教徒……”随着这声音,旁边有人捧上一套盔甲,那是银骑士的盔甲。两个年轻的见习神官走上来,为他套上那件专为他个人精工制作的,肩膀上刻着圣徽的铠甲。

    他举目四望,在这个大厅的四周站着的都是些有身份的神官或者贵族,门口一带则挤满了那些身份比较低,没有办法直接参加这个仪式的修女和修士。他的眼角看到几个贵族脸上带着不愉快的表情,说明他们对于神殿赐予这个孤儿出身的年轻人如此高的封号感到不满。他们有理由表示不满,因为这样的年纪被封予这么高的地位是没有前例的事情。即使他的功绩也确实没有前例。

    他的眼睛掠过这些,急切的在寻觅着。最后在门口那挤成一团的人群中找到了目标。那双眼睛在看着他,让他感到心里一阵紧缩,甚至忘记了他已经穿戴完毕,应该转身向主教行礼了。

    主教的一声不响的咳嗽把他拉到现实中来,他赶紧转身跪下。

    “记住你现在的身份,你是上神的武士,你已经宣誓将你的身体和灵魂都奉献给他——你不应该再有世俗的欲念。”在为他额头抹上香油的时候,主教在他耳边上轻声的说道。

    ……

    他走进那扇门。这里是他熟悉的地方,在他小时候,在这里还不是修女的住所的时候,他就是在这个庭院里玩耍的。那个时候,他和其他的孤儿一起,手里拿着玩耍的木剑,用仰慕到几乎崇拜的目光看着那些神殿骑士在这里进出。大部分骑士都很匆忙,但是也有少数骑士愿意停下来教给这些孩子们几招耍剑的技术……他不知道多少次抚摩过那些骑士们光滑明亮的盔甲,想象着它们穿在自己身上的样子。

    现在那些盔甲中最显贵最荣耀就戴在他身上,但是他已经不再是上神的武士了——他背弃了自己的职责。还没有在行动上,但在心中已经背弃了。

    ……

    门口传来一阵轻微的敲门声,声音很轻,但是却很急促。

    安吉儿翻开被子坐了起来。一开始她还以为是错觉,但是这个声音依旧在持续——这既不可能是风的声音也不可能是某只小动物偶然发出的声音。

    “谁?”她警觉的叫了一声。敲门声停了一下,但是马上又响了起来。

    她爬起来,匆匆的披上一件衣服,走过去开门。今天和她一起的那个老修女有事情出远门,这个房间只剩下她一个人,这让她心里略微有些不安。今天似乎也没有什么特殊的事情,不应该有人这么晚还来找她才对——应该是这样才对。

    她走到门前,突然发现自己身体居然在抖的厉害。手摸住门锁的时候,冰冷的钢铁传来一种异样的寒意,仿佛有一股力量直接渗透到心灵深处,让她不禁打了个冷战。

    门被打开了,门口是一个高大的黑影。

    “安吉拉……”那个身影说话了。他靠在门边,一只手撑着门框,另外一只手则垂下来。他的头向下垂着,如同有一个不胜负荷的重量正压在身上一样。

    “西尔法……大人……”她凝望着那双深灰色的眼睛,蕴藏在心中的无数话语全部变成了无从捉摸的空洞,有什么东西阻挡在喉咙里,让她无法开口。两个人就这么默默的对视了好几分钟,彼此都在期待什么东西打破这个无言的场面,但是彼此都没有开口。

    “你……喝酒了?”沉默终于打破了,少女略带惊讶的问。她鼻子里传来一股浓烈的酒气,真的不敢相信这股酒气来自平时滴酒都不沾的西尔法。

    “不喝酒……我哪里来的勇气来找你呢……”银骑士笑了一下,他突然伸出手,搭在对方的肩头上。刹那,他的动作变的快如闪电,完全没有给修女以闪避的机会,一下子紧紧的抱住她。

    “跟我走吧……”简单的四个字却如同花了一世纪的时间来说出,银骑士的双眼盯着面前的那张惊讶的脸,他的手上不自觉的加上力量。“和我一起离开!”

    “西尔法……大人……”

    “跟我一起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吧。我会照顾你的……我会一辈子照顾你的!”

    “……”少女用手捂住嘴,看着面前的男人。西尔法的头发散乱着,眼睛则因为饮酒过度而布满血丝。

    “背叛也好,亵渎也好……我全部不在乎……只要你愿意跟我走……”西尔法把自己的头靠在对方的肩膀上,声音轻微的也只有这个距离能听见。“我没有办法背叛我自己……当我受了重伤躺在病床上的时候,在生死的边缘煎熬的时候……我才明白对我来说你才是唯一最重要的……”他停了一下,仿佛一下子集中了自己所有的勇气一样。

    “嫁给我吧,安吉儿!”

    他捧起少女的脸,在她做出任何回答之前深深的吻下去,狂野的吻着。

    ……

    “这事情可不小……神殿骑士和一个修女私奔了……哎呀,这种事情可是亵渎上神的大罪啊……”原先无人把守的大门此时却多了一个不协调的身形,一名全副武装的骑士正用很悠闲的姿态靠在门上,看着这两个逃亡者。

    两个人停住脚步,他们马上就从这个突然出现的人的声音中分辨出是谁。

    “你要阻止我吗?恺撒?”西尔法看着面前那个一起长大的骑士。对方身上穿的依然是普通神殿骑士的灰白色的盔甲,在夜晚的阴影里显得暗淡无光。

    “我想说的是,”那个叫恺撒的男人抬起脸,看着这一对。“如果你现在离开,安吉儿小姐就这么回去,我就当什么都没有看见。你们觉得这样如何?”

    “……”

    “那么我就大声喊叫,很快就会有一大群武装士兵过来……后果就是明天火刑架上多两个犯人……你们觉得这样如何?”

    “你试试看!”西尔法轻声的说着。

    “不要这样恺撒……你就不能?”安吉儿开了口,他注意到了一个几乎被忽略的细节,面前这个骑士的嘴角正挂着一丝不引人注意的狡猾的笑。

    “那好吧,我选择第三条路。因为只有我一个人负责夜晚巡逻,这对于这么大的院子实在是不足的,即使防卫工作没有做好也没有什么好指责的……所以,我很正常的没有看到那一对私奔的亵渎者!这个答案如何?”

    “谢谢你,恺撒!”安吉儿激动的看了一眼丈夫,对方也正投来一个微笑的眼神。

    ……

    “这样我就是下一个银骑士的候补人了……”在那两个人影消失后,负责巡逻的骑士站直了身子,然后伸了一个懒腰。刚才挂在嘴边上的笑容突然消逝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另外一种得意之色。

    “果然……果然,命运还是选择了我!”他看向那一对消失的方向,脸上露出的是一种完全不同的神情。“滚吧,西尔法……选择你的爱情吧。把你的银骑士地位留给我……我成全了你们,你也成全了我…………我们真的是各取所需呢……哈哈……”

    他突然大笑起来,笑声飘荡在夜晚,好久才消散。

    ……

    那把骑剑砍在狂银上,让狂银的剑身稍微的弯曲了一下。在借助狂银的弹性卸去这一击重击后,乱银立刻从对方出招后产生的空隙中透入,一下就刺透了人类柔嫩的脖子。

    那个土匪连吭都没吭一声就倒了下去,但是马上又有一个新的敌人找上了他,一把斧头伴随着呼啸砍向他的头。

    “……神啊……我的罪让你远离我……但我恨这罪……”

    四周充满了愤怒的叫骂和恶意的利刃的晃动,但是他的心里的祷告让他的心静如止水。仿佛此刻他是处于教堂中而不是兵荒马乱的战场上。两把长剑交织成一场绚烂的银色剑网,一下子就有四个土匪在这华丽的战斗之舞中倒了下去。他已经引起越来越多的敌人的注意了,所以有更多的土匪冲过来填补被打倒的伙伴们的空缺。

    “……你是我父……你是我神……你是我力量的依托……你是我的利剑与坚盾……你是我的高塔与城塞……”

    一把匕首偷偷的从后面刺来,但是没有能刺中盔甲的缝隙——那个倒霉者马上为这次不走运的偷袭付出了代价,乱银一个回旋斩划开了他大半个脖子。

    他的四周已经围上了最少二十个敌人。二十个土匪,武装着长矛、短枪、匕首、骑剑、战斧,二十个人攻击一个人!呐喊声和哀号声充满了这个空间,但是他的心里毫无波动。

    “……请不要离我而去,将我交于敌人之手,让我蒙受羞耻!”

    两把可憎的长剑在那男人手中上下翻飞,每一下都带起红色液体飞溅。这可怕的场面让这些悍不畏死的土匪都感到胆寒,他们从来没有面对过如此可怕的战士:他被无数的敌人攻击却不曾后退,反而是攻击者一个一个的倒在那两把银色的长剑下。

    四周的土匪突然散开,一个高大的如同怪物一样,穿着重铠,手握一把巨大的斧头的家伙出现在他的面前。

    “……让敌人在我的尸体上夸耀他们的胜利,践踏您的尊名……”

    巨大的斧头从空中落下,那两把对比起来简直是火柴杆一样的剑交成一个十字从正面迎上。

    ……

    “回来了!”站在简陋的塔楼上的人大叫出声。这个声音马上在村子里引起了骚动,人们纷纷从屋子里跑出,所有人的眼睛一致看着那个负责了望的哨兵。

    “回来了!”那哨兵再次重复了一次,一切已经没有疑问了,剿匪的队伍回来了。

    厚实的木头栅栏被打开,女人和小孩们纷纷的跑出去,用不安和焦急在回来的队伍中寻找自己的丈夫或者父亲。

    “死了二十二个人,但是那些土匪已经全部被消灭了……一个不剩,全部消灭掉了。”头发略微花白的村长带着喜气在篝火边宣布,同时把烟斗伸到篝火中点燃。“以后我们就可以安心了,大家可以放心的耕地或者打猎。进城时候也不用担心遇到土匪了……”

    “红头发维吉死掉了……他爹妈就他一个儿子……刚刚结婚啊……真是可怜。”

    “西蒙先生真棒,他一个人打倒了好多土匪,连那个强盗头子也被他杀了……”

    “真的没有想到路上居然被土匪伏击了,如果不是西蒙,我们恐怕一个都回不来了啊……”

    “人家可是当过兵的人,和我们这些农夫不同……”

    人们围着篝火议论纷纷,一些人盯着那四只挂在篝火上靠的冒油的小猪看,另外一些人则为在这次剿匪战斗中死去的村民惋惜。

    有也有好几家人都没有来,都是那些在战斗中失去亲人的。他们关起门来,为亲人的死而默默哀悼,没有参加这个喜庆的集会。

    这里是托鲁达鲁村,一个在道尔鲁和摩多克交界处,有着近千户人家的大村子。很多天来,这个村子一直受到一股土匪的骚扰。由于近期几乎所有的军队都被调走,参加一场大规模的战争——那些当官的老爷是这么说的——所以土匪变的肆无忌惮,变本加厉的伤害这一带的几个村子。敢离开村寨保护的人几乎一定会遭到劫掠,连结成小股,有武装的猎人也在劫难逃。

    几个村子联合起来,以猎人和退伍兵为核心组成一支剿匪队。这次行动成功了。在一场激烈的战斗后,强盗被打败。村民死了二十二个人,而一百多名匪徒一个也没跑掉。这种战绩几乎让人不敢置信,要知道,即使是正规军的几次围剿的,都没有能彻底消灭这批狡猾的强盗。

    ……

    西尔法轻轻的推开门,和他们约定的一样,门被虚掩着,没有锁上。

    “安吉儿,我回来了。”西尔法轻声呼唤。那个原先靠在桌子上的身影立刻坐直起来。妻子脸上的担忧在看到丈夫的一刹那全部灰飞湮灭,她发出欢喜的叫声,然后扑到丈夫的怀里。

    “你担心什么?我说过我会回来的……”西尔法轻轻的抚摩着妻子柔顺的头发,温柔的笑着。“我会平安回来的……你看,我不是平安回来了吗?我说过多少次,不要为我担心……我不会失败的。”

    “可是我就是担心……我是不是很傻?”安吉儿的脸贴在丈夫的胸甲上,柔声回答。这副盔甲上还隐约带着血腥的气息。“你参加了战斗了吗?”她突然抬起头,看着西尔法。

    “我参加了……”西尔法回答,他松开抱着妻子的手,开始动手脱下这一身满是血腥味的沉重盔甲。这副盔甲是他得到银骑士称号的时候赐给他的,做工精细,质地优良。但在失去圣徽标志,长时间缺乏保养且沾染过多鲜血的现在,看起来和乡下铁匠随便制作的盔甲没什么两样。

    “我们在翻越一个山坡的时候遭到了强盗的主动袭击……”西尔法脱下胸甲,轻声说道。“他们攻击了我们的队伍,战斗就是在我的身边爆发的。”

    他拔出那两把剑,即使是经过了如此的战斗,这两把剑依然没有沾上一丝血迹,依然寒光逼人,亮的仿佛刚从炉火中锻造出来一样。

    “啊……”安吉儿发出了一声不知道是惊讶还是叹息的声音。

    “我杀了很多人……”西尔法用略带一丝忧郁的声音说道。但是真正让他产生负罪感的并不是那场激烈的战斗,而是战斗后的处置——因为对于强盗恶行早就满腔仇恨,村民们在胜利之后毫不留情的杀掉了残留下来的所有俘虏和伤员。在一个神殿骑士的道德中,是不可以杀害已经投降的俘虏或者没有战斗能力的伤员的,甚至有阻止他人做出这种事情的责任。

    但那是神殿骑士。

    西尔法叹息了一下,扭过头看到妻子正提起沉重的胸甲,想拿到房间里面去。他立刻紧走两步,从安吉儿手上接过胸甲。

    “我来吧……”昔日的神殿骑士一只手提起他的胸甲。看着妻子略微有些憔悴的脸,他突然感到一阵心疼。“别太劳累自己……”他在在妻子的唇上轻轻的吻了一下,然后提着手上的东西走向储藏室。

    平静的生活不需要不详的凶器。

    “出去吧,我想大家都在等你呢?”在西尔法走上房间的时候,安吉儿这么说道。她脸上原先的些许憔悴已经消失,只剩下幸福的微笑。“像等待一个英雄一样!”

    ……

    当这一对夫妻走进篝火晚会的时候,晚会才真正的开始。有人割下火堆上的烤猪,把肉分到大家的盘子里。年轻人纷纷走上前去,绕着篝火堆跳起舞来,那些参加过剿匪战斗的,则是特别受欢迎的对象。年纪比较大的则开始讨论赏金的问题——那些土匪中有好多个都是被高额悬赏的通缉犯——大部分当然是要给那些丧失了亲人的家庭,但是其他部分也要被好好的利用一下。有人提议购买一批武器盔甲,但是还有人认为要给予那些自愿参加战斗的人作为奖励。

    西尔法用力的抱住妻子纤细的腰身,做出一个在城里舞厅很常见,但是在村子里却被认为是高超技巧的旋转动作。这个动作引来几声高声叫好和一片低低的赞叹声。有几个吟游诗人在一边为这场欢庆的露天舞会伴奏,他们中有两个一边弹奏一边向旁边的人打听关于剿匪战斗中英雄的事迹。而几个参加过战斗的年轻人则添油加醋的描述着西尔法的战斗英姿。

    四只脚在欢快的挪动着,西尔法额头上最后一丝的阴云也随着这欢快的舞步消失了,他的身心完全沉浸在这舞蹈带来的快乐中,沉浸在四周的赞叹和妻子柔软的身体以及和谐的配合中。在场所有的人,包括西尔法自己,都没有注意到有一双眼睛在看着他,一双带着奇怪的视线的眼睛。

    “西蒙……不,是西尔法……堕落的银骑士……”那个吟游诗人用仅仅能自己听到的声音自言自语道。

    ……

    大雨哗啦哗啦的下着,整个天地间一片漆黑,似乎世界上完全被这狂风暴雨给吞没了。似乎有某种存在在尽情发泄着他们的怒火。站在窗口向外看,除了黑暗和黑暗中包藏的雨水,这个世界上似乎不剩下什么东西了。

    “你在干什么?”

    西尔法慢慢转过头看着身后的妻子,后者正微笑着看着他。

    “没什么……我只是想看看雨景而已……”

    “你在担心么?”安吉儿走到他面前,握住丈夫的手。这只手刚刚受过雨水的洗礼,摸起来冷的像冰一样。时间已经是深秋,冬天虽尚未到,雨中已满是寒意。

    “担心?”西尔法不自觉的打了寒战。“我担心什么?”

    “不要欺骗我了……你总是在担心。”安吉儿轻轻的摸着丈夫的脸,他的脸此刻和手一样的冰凉。

    “可是真的没有什么担心的啊……这一带神殿的势力已经瓦解了,不会有人知道我们的存在,也不会有神殿骑士出现……”

    “可是你还是在担心,不是吗?”安吉儿微笑着搂住丈夫的脖子,在他同样冰凉的唇上轻轻吻了一下。

    “啊……”西尔法不再言语。他知道妻子的话是正确的。不错,神殿已经没有力量来搜寻他们这两个亵渎者。他很清楚这一点。事实上,这早就无人不知了。原先在人类国度之间的战火中,神殿总是保持着一个超然的存在。但这神秘的超然在铁和血终于消失。北方的强国,塔斯克和神殿公开决裂。在军队和战争的较量中,神殿败落,决定了不体面的命运。这个国家的神殿势力虽然还没有塔斯克那么被彻底的消灭,但经过塔斯克的入侵之后,这一带的神殿已经被有组织的摧毁。这里不会有人知道他们的身份来历,也不会有人去追究他们的身份来历。但是他心中那份不安却从来不曾消失过,反而随着岁月流逝悄悄的增长。他到底在害怕什么,在畏惧什么?他的理智有时也在质问这个问题,但是他却无法回答。

    “……我神啊……感谢你赐予慈悲,降下这雨水……”

    安吉儿合拢双手,对着窗外开始轻声的念颂着赞美诗。尽管他们两个已经脱离了神殿,一个不再是神殿骑士,另外一个也不再是修女,但是每天的祈祷却不曾中断过。

    西尔法抛开脑里的杂念,也开始祈祷起来。

    雨声慢慢的稀疏下来,似乎上神也听到他们祈祷,慢慢平息怒气。滂沱大雨逐渐变为淅沥的小雨,最后小雨也终于消逝了,只留下树叶上的小水珠偶然掉下地面溅起的轻微水声。天上的乌云散开,连月亮都出现了。

    一声响亮的水声从黑暗中传来,仿佛是有一只脚不小心踏进一个比较深的水坑发出来的,接着是另外一个水声,伴随着一阵模糊的语音,仿佛是有人不小心摔倒在某个大水坑里。不过天色已经这么晚了,又是大雨刚过,谁会在这个时候外出呢?

    西尔法站在那里,刚才这一下子,他听到了一个不应该听到的声音。有金属的声音夹杂在水声中——这种声音他再熟悉不过,那是一个穿着金属盔甲全副武装的人行动的时候发出的声音。

    是武装的收税士兵吗?不,不可能。今年的税早就已经交纳过了,而且,也从来不曾有过武装士兵来收税的先例。

    西尔法侧着耳朵,从那个声音的来源方向极力听去。黑暗中,似乎有很多杂乱的脚步声存在。从声音的规模来判断,应该有一个小队——如果那真的是人的脚步声的话。

    “安吉儿,进房间里面去好吗?”西尔法转头对妻子说道。然后他立刻走到柜子边,从中取出他的剑。

    “怎么啦?”

    “没事……相信我,进房间去吧。”银骑士在妻子的额头上吻了一下,然后半推的把她送进房间里。自己则站在门边,把狂银和乱银佩带在身上。

    土匪的残党吗?不,或者是另外一股土匪的侦察部队?这种深夜,这样的雨后,绝对不可能是村里人。

    他站在那里,耳朵则紧紧的注意着远处那个声音。那阵夹杂着金属碰撞的脚步声正在接近。

    五个人……不……三个人……两个有武装,一个没武装……

    刚刚还紧悬的心终于放下来了。也许这仅仅是一个带着两个保镖护卫的商人而已,因为某些事情来这里,或者仅仅是因为天黑来这个村子投宿。西尔法突然感到自己有点好笑,自己到底什么时候开始居然这么过敏起来了。

    “有人吗?”敲门声开始响起来,那几个人来到他的家门口开始敲门了。

    看起来这真的仅仅是几个想找个地方投宿的过路人而已。

    西尔法摘下剑,靠在墙角一个不引人注意的位置,然后走过去开门。

    “请问我们可以在您房子里过一夜吗?”站在门口的是三个身上披着遮雨斗篷的人,脸都藏在斗篷里看不清楚。不过,相对于今天的暴雨而言,这几件可怜的小斗篷并没有发挥什么实际意义上的作用。这几个人明显全身从上到下都湿透了。从斗篷的领口就能看到,当头的那一个身上穿着的是一件便袍,但是另外两个人在月光下领口内部都有钢铁的微光。

    “对不起,寒舍太小,不足以招待三位。”西尔法看着这三个人,礼貌的回答。“请往前走,就前面一点,那边是村长大人的家。他可以招待三位。”

    “谢谢你,年轻人……”领头的那个陌生人回答到。他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有那么一点熟悉。不过西尔法把这个忽略过去。

    “我带各位过去好了。”西尔法热心的建议。

    “不用了,年轻人,我们还有一件事情想打听。你知道这里有一个名字叫西尔法的人吗?”

    这句话像雷电一样猛的打击在西尔法毫无防备的心里,让他整个人一阵发僵。他整个人站在那里,足有半分钟没有动弹。

    “不……没有听说过……”西尔法好不容易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转手想把门关上。但是已经来不及了,那个陌生人的脚上前半步,挡住了门。

    “他曾经是个神殿骑士,但是却亵渎了上神……”那个人又上前半步,他的身体整个堵在门上,让门没法关上了。“一个神殿骑士却背弃了自己职责,和一个修女私奔了。”

    “不,我不认识他……也没听说过……”西尔法不自觉的后退了一步,他的声音都有些绝望的颤抖起来。他的态度是如此的失常,别说这几个人是有目的来的,就算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随口问问,也能看出不对头。

    “不过我还认识你……西尔法,我的学生。”那个陌生人缓缓的掀下自己斗篷的兜帽,露出一张银骑士熟悉的面孔。

    “马歇尔主教……”

    “我真的没有想到我亲手培养的学生背叛了上神,亵渎了他的尊严……”主教上前一步,那两个武装的人也跟着走进屋子,三个人呈一个三角围住了西尔法。

    “因为你的背叛……”马歇尔把斗篷的整个兜帽放到脑后。由于刚才的大雨,他的头发都已经湿透了,这样反而让他的面容看起来更清楚。数年不见,这位昔日的主教明显老了很多,皱纹和白发已经爬上了他的脑门,而他的脸上也带上了几许往昔所没有的憔悴之色。“震怒了上神,他这才赐下前所未有的灾难……成千上万的信徒在流血,就因为你的亵渎之罪!”由于被雨水浸透,房间里蜡烛的火光照耀在这个老人的身上仿佛给他染上一层神圣的光环一样。他的言语动作透露着一种压倒性的威严,压的西尔法抬不起头来。

    老主教一动没动,但是那两个武装兵已经从两面抓住并不准备抵抗的西尔法,把他按的跪下来。

    “你已经不配用使用剑了!”主教伸手从他随从的身上拔出一把长剑,把剑搁在面前昔日学生的肩膀上,这样说道。

    “我现在代上神执行他的神罚!”

    ……

    西尔法轻轻的把脸转过一点,看着放在自己脖子边的这把剑。这个场面和当年他受封为银骑士的场面何其相象,但是那个时候是光荣,此刻却是死亡。架在他脖子上这把剑也不再是仪式上用的那种未开锋的工具,而是一把真正的杀人利器。

    他已经不知道和剑打过多少次交道了,剑锋也不知道多少次擦着他的喉咙而过。他从来不曾感到过害怕。但是这次,在清晰的看到由于沾满雨水而显得格外寒光逼人的剑锋的时候,他才明白自己全身都在微微颤抖着。

    就这样结束了吗?以这样一种方式结束……已经享受过了自己本不该享受的幸福……就这样结束了也好……

    肩膀一轻,搁在肩膀上的剑被猛的举了上去,西尔法闭上了眼睛。

    “等一下,主教大人!”一个很响亮的声音传来,所有的人都一愣,看向声音的来源——里侧的门被打开,一个脸色苍白的女人穿着睡袍站在那里。

    “安吉儿……你别出来……”

    “主教大人,一切都是我的错……”安吉儿从房间里走出来,蜡烛的火焰也遮掩不住他过分苍白的脸色,她一路走到马歇尔的面前,然后用一种祈祷的姿势跪下来。

    “请饶恕他,一切都是我的罪……是我被**所蒙蔽,放弃了上神的教条,勾引银骑士的。”安吉儿低着头说道。“请放过他,一切的罪由我来承当……”

    “等一下,和她无关,是我强迫她和我走的……”

    马歇尔的嘴角蠕动了几下,如果有人这个时候仔细看他的脸的话,可以清楚的看到他眼睛中那惋惜的神色。如果这两个人一个不是神殿骑士,另外一个不是修女的话,该有多好啊。这样一对彼此真心相爱的人在一起,甚至能生死不渝……

    可惜,偏偏他们不是普通人。他们都是发誓将灵魂都奉献给神的人,违反誓言就是背叛。

    “你们以为这样的重罪只能惩罚你们一人了事吗?”主教把脸了转了过来,看着昔日学生。“西尔法,你已经罪犯滔天,你以为一个人能够承当吗?看看你的手,你的手上满是血,都是那些承受上神怒火的无辜信徒的血!这样的罪,你以为是一死就可以抵偿的吗?”他的声音中带着那么多的怒气,吓的两个人一声都不敢再发。

    “你的罪哪怕你死一万次也无法抵消!”马歇尔继续说道,但是他的语气却已经在不知不觉中缓和了下来。

    “但是你有剑,接受上神祝福而且被誉为天才的剑!”主教手中的剑伸到了西尔法面前,映着烛光,光滑的剑身如同镜子一样把银骑士的脸照在上面。“你的罪只能用你自己的手去偿还。”

    “我的……罪……”

    “这是上神赐予的最后的慈悲,给予你这个机会……用你的剑去讨伐与神为敌的人……如果你能完成使命,神殿就承认你自动放弃自己的身份……也承认安吉儿已经不配再当上神的使女……你们两个就可以在这里过一辈子。只要你们隐名埋姓,不要做出让神殿难堪的什么行为。”

    “我应该怎么做?”

    “去杀一个人,那个人名字叫做艾尔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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