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万雄兵,八门阵势围绕,无数双眼睛注视之下,整座^+飞空而起,树木化为雕梁,山涧翻作复道,岩石成了勾心斗角的飞檐,鸟鸣兽语转作歌舞人声。

    只在转眼之间,这一座绵亘数十里的黎山胜景,竟成了大片大片的宫室!

    宇文护目光炽热,口中喃喃道:“阿房宫,这就是阿房宫!斗罗突这小子,当真有一手,没有炼妖壶竟也打开了阵图!阿房宫既然显现,‘大权’十有**也在其中了吧!”

    如此天地异变,数万官兵都看的舌难下,阵势不免有些松散起来。孰料阿房宫中的光柱一散,无数光点冲天而起,直向着天上星辰飞去,随即消逝无踪,整个天地间的星光月光,就在这一瞬间为之黯淡了一下,只不知是天上星辰降临凡间,还是这些光芒更胜天星的光点代替了天星,将星光洒落人间?

    “周天星斗大阵?!”身旁忽然有人惊呼起来,宇文护眉头一皱,回头去看时,却见释然和尚不知何时又跑了回来,此时正仰头望天,脸上再也不是那一贯憨憨的笑容,长长的眉毛也蹙了起来。

    “大和尚,你适才所说何意?”宇文护心知这和尚虽说油滑了些,然而在中土佛门地位尊崇,身上也有真才实学,他这般变色,想必这场异变非同小可。

    释然见惊动了宇文护,脸上的变化堪与天地异变相比,眨眼间就变成了往常的憨笑,合十道:“冢宰明鉴,贫僧看这地上飞星升天,光芒异样,倒有些与传说中的周天星斗大阵相似,因而失口而呼。不过,贫僧也只是依照着典籍上的记载胡乱揣测,此阵据说是上古先秦时的玄门大阵,有夺天地造化之功,自秦以后不传于世,贫僧也不得其详。”

    宇文护暗骂滑头,这话说的真是滴水不漏,对了是他有功,错了也不关他的事。只是那什么周天星斗大阵,若说是先秦的玄门法阵,倒有几分对路。“该死的斗罗突,出阵就出阵,弄这么大的声势却还不见人,是何道理!”

    他这边牢骚一,却见那天星光芒重又丝丝点点地洒下来,照在阿房宫的宫室上。点点星光看似无害,然而所到之处,那万千繁华骤然变得模糊起来,一间间宫室相继燃起火光,原先隐约可闻的歌舞声笑语声,顷刻间竟成了鬼哭哀嚎,叫人闻之伤心。

    “难道说,这是在重现当初霸王项羽火焚阿房宫的那一幕?”宇文护一时迷惘,陡然清醒过来,环顾四周的兵将,却见各个都是魂不守舍,面色凄然,大叫不好:“这莫非是中了敌人的法术?”

    “喝!各军严守本位,不得动摇,否则军法无情!”宇文护双手向下一拍,两道黑光卷起处,人已经飞上了半空,声音宏大直传出数十里外,整个军阵都清晰可闻。众多军将适才多有恍惚离位者,被这一喝,犹如洪钟大吕般振聋聩,顿时群情惕醒,各归本位。

    百战精兵列成军阵。这一股肃杀之气飞扬升腾。立时压过了那阵阵鬼哭。阿房宫地大火在兵戈铁马映衬之下。不但再也难以悲戚人心。反而衬得偌大军阵越地肃杀苍凉。

    “哈哈哈哈~”大火之中。骤然生一阵笑声。一道清朗锐亮地嗓音响起。视数万雄兵地杀阵如无物一般:“萨保兄长。怎么用这么大地阵仗来迎接小弟?我斗罗突不胜惶恐呐!”

    笑声中。众人只觉得那满天火势忽地一下腾起。中间却陡现一个空洞。漫天大火非但不能遮住这一个小小地黑洞。反而眼看着就被那小小黑洞卷起阵阵狂风。长鲸吸水一般将那仿佛能烧穿天际地大火渐渐吸了进去。

    火势既尽。小小地黑洞也向内微微缩了一下。似将归于无形。一众军将虽得了严令。不敢稍动。然而见到那漫天大火一时消去。纷呈地异象也逐个减少。心中也不由得要松一点。

    独有宇文护。瞳孔已经缩成了一个小点。那一点之中。是深不见底地幽黑光芒!

    “真地让他找到了……‘大权’。这就是‘大权’地力量!当日太祖从这座山里出来地时候。身上放出地也是这样。仿佛能吞噬一切地黑光!”

    那黑色空洞就这么一点一点地缩小,数万雄兵的视线却也随之一点一点地深陷,整个世界渐渐都不复存在,只剩下了这一个小小的黑洞!直至那黑洞之中,一道金光闪现。

    “咦!”“啊!”这

    光,正如黎明前的无边黑暗之中,从东方闪现的启明97兵将那已将被黑洞洗去的眼神和心智顿时收了回来,惊觉眼前景象大异,不论是广大宫室,还是漫天大火,又或者是山峦水路,星光月色,竟已统统不知去向,在这数万大军组成的八门遁甲阵法中央,是一小群人马。

    队伍头前,打着两面认标旗,旗下一人跨着高头大马,正在朗声大笑:“萨保兄长,如此劳师动众,小弟如何克当?”

    宇文护越众而出,脚下一缕黑光推送,足不点地地从大地上飘过,十里之遥只如跨了一步,眨眼间已经到了宇文直的身前,干笑道:“斗罗突,你入山遇险,为兄的自不能坐视不理。

    看你无恙归来,兄心甚慰,但不知可曾寻获那件宝物?”一面说,他的目光却早已投向了宇文直左手上的那柄,金光灿然的短棒。

    “兄长为我宇文家督一晃十来年,对咱家的兄弟子侄当真是亲厚无间,如此拳拳盛意,小弟真不胜感激。”面对着杀死两位嫡亲兄长的仇人,宇文直行若无事,反而下了马迎上前去,将手中的短棒呈上。

    金一大惑不解,这还是他所认识的那个宇文吗?不但对着仇人笑脸相迎,更将自己出生入死才得到的宝物双手奉上?更出奇的是,除了韩擒虎所领的一小队千牛卫之外,卫王的扈从尽皆神色如常,有些人甚至对着宇文护露出了极谄媚的笑容——尽管宇文护的注意力全都在“大权”和宇文直的身上,根本不会留意到这些扈从对自己的态度。

    脚上忽然被人轻轻踢了一下,耳边传来的是杨素的声音:“莫要露出破绽,眼前的是卫王宇文直而已。”

    金一转头去看时,只见杨素目视前方,面无表情,连嘴巴都不动一下。他东张西望,也不见异状,正有些奇怪,却又听见杨素的语声:“不必诧异,这只是小道而已。你身边这些人,除了咱们这一小队之外,尽是卫王府的扈从。卫王平日为人刻薄,飞扬跋扈,唯独对宇文护敬重有加,颇得宇文护的欢心,因此人人司空见惯。你初来乍到,多听,少说,少动便是。”

    宇文直对宇文护敬重有加,颇得宇文护的欢心?金一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只因对于宇文直拱手奉上的“大权”,宇文护竟是根本不理,挥手道:“此物对我宇文氏关系重大,还是你自己收持,待回转长安,查明底细之后,才好定夺。斗罗突,你此次入山,己身与部下可有什么伤损?山中自成一统,可有什么见闻?”

    “有劳兄长挂怀。小弟此次入山,并无什么伤损,若说见闻可就着实不少……”两人并肩而行,状甚亲昵,宇文直甚至对着宇文护摆出一些类似于雀跃一样的动作。那是只有最亲近的兄弟之间才会有的举动。

    望着这两个看起来颇有几分相似的背影,金一忽然有些明白,为何宇文要扮成宇文直了。如果要他自己在宇文护的面前扮出这种模样,心里该是何等的苦楚?惟有戴上宇文直的面具,把这一切无法忍受的作为,统统推卸到那个宇文直的身上,或许才能减轻他内心的折磨吧!

    “别看了,走吧!从现在开始,直到长安,才是真正考验咱们的时候!”杨素一提缰绳,催马从后面跟了上去。他这一句话,好似并不止对金一一人说出,韩擒虎也转过脸来,看了金一一眼,跟在杨素身后,追赶二宇文去了。次第行出的,是一众扈从和千牛卫。

    起出阵之前,几人密商所定的策略,金一不由得脊背上寒毛都在颤,那是何等大胆而诡秘的计策!身为这计策中极重要的一环,饶是金一经历了西天佛国的大曼荼罗,山梁之役的万千妖戎和北齐强兵,这样的大阵仗,还是要为之激动不已。

    抬手在坐骑牛琪琪的牛角上一拍,金一难以控制地稍稍放大了声音:“走吧!咱们也不能落后了!”牛琪琪头一昂,正要一声牛鸣,蓦地转过牛头去,瞪着左侧前方。

    循着牛头的方向望去,金一正见一个胖大的和尚,正向自己憨憨地笑。

    “阿弥陀佛!不意当日五指山一面之缘,到今日此地重续!金小施主,贫僧久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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