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此空门,当真能回头是岸么?”

    “出家人不打诳语,施主,若是有心回头,何处都是岸边。”

    “我佛慈悲。”

    一佛堂内,但见一个妙龄女子,身着粗布麻衣,看着案盏上供奉的金色大佛,呢喃自语,在其身后,站着许多沙弥,前有一沙弥手上,拿着剃度所用之工具。

    女子眼角流下几滴清泪,不知是否是想到了自己的往事。

    而在佛堂之外,有手腕间担着篮子的大娘们三五成群,正对着那女子指指点点。

    “青楼妓子也能学人立地成佛,真是笑话。”

    “我看是狗改不了吃屎,你等着瞧吧,用不了多久,就会马上原形毕露的。”

    ……

    但见此时,一相貌寡淡,面带慈悲的佛陀,从佛堂中悄悄走出,对着这些妇人先行了一个礼。

    那些妇人见到是同夤大师,身躯皆为之一震,也行了一个礼。

    “阿弥陀佛,各位施主,若有众生一心向善,皈依我佛的那一刻,便已经是立地成佛了,常言道,人言可畏,众生也皆是平等,不论过往,但求明朝,还望各位施主,同舟共济才是。”

    几名妇人脸上一红,略带些愧意的行了一礼,三三两两的离开了。

    同夤转身,见佛堂内的女子对自己投来感激的一瞥,微微一笑,双手合十,往前走去了。

    某日,一座几乎空无一人的城池内——

    但见这城池内寂静的可怕,处处飘洒着无数纷飞的纸钱,仿佛白色的蛾子四处翻飞,即使这片天是晴朗的天空,照入这片城池内,也竟是凄惨的一片惨白。

    天空上的飞鸟,都不在这片城池降落歇脚,而城池内的大街上,公然摆放着一排排的棺材,仿佛丝毫不知避讳。

    街肆周边的无数商铺两扇大门檐角上,纷纷垂挂着白色的纱幔,门上贴着白色的楹联,而每一家住户家中,正厅中堂而皇之的放置着棺材,若有大户人家,便是十几具棺材整整齐齐的排在那里,似乎也没人去动它。

    纸钱宛若春日河畔的复瓣李子花,随风翻飞,这里的一切皆不正常,若有正常的,也唯有那一阵阵阴风,还是往这里吹的。

    一阵阵阴风仿佛非是自然吹过,而是蓦然从那平地上起的一般,将无数的纸钱堆叠着卷向远方,一切静谧的可怕。打破这空城的寂静,有两只不长眼的乌鸦不知从什么地方飞来,停在一具摆放在大街上的棺材盖上,旁若无人的“嘎嘎”叫个不停。

    原本无数翻飞的纸钱,无数鼓起的阴风,在这一刻仿佛是得到什么人的命令一般,霎时间停滞不前,而那蠢笨的乌鸦似乎丝毫没有察觉异处。

    “嘎嘎——”两声凄惨嘹亮的乌鸦叫号声,

    正当那乌鸦叫个不停时,只见一个庭院内的棺材蓦然开始“嗡嗡”颤动不休,紧接着,那棺材开始左右摇摆不定起来。

    忽然间,只听得一声“咻”,一阵黑色的沙尘暴,仿佛像泼入海中的一盆水

    ,从海中再次覆水而收一般,“哗啦啦”变成一道黑练,猛然蹿了出去。

    原本叫的正起劲的乌鸦,骤然间被这一匹黑练卷起,只听得几声凄惨的“嘎嘎”声,方才停止的一切风声、纸钱声,再起重新响起,而此时,天空上漂浮起一片乌鸦的羽毛,缓缓下落,随着那纸钱一起往远处飞去。

    “咯吱咯吱——”

    一处阴暗的拐角处,十几具全身为破烂衣物包裹的行尸走肉,面无表情的啃食着一只家狗,那只家狗的皮肉早已没有,却只剩下光秃秃的骨架,除了那骨架,便也只剩一点还连接在那骨架之上的细枝末节的皮肉了,这一声声“咯吱咯吱”声,在漆黑的巷子里听得格外瘆人。

    正当一切环境都是黑暗时,忽然从城池的正门,传来一声清晰可闻的铃铛声,只听“叮铃”一响,世界便为之一清。

    “叮铃叮铃——”

    那似乎是铃铛的响动,随着步子的迈开而发出,那铃铛的响声一直蜿蜒到了这条小巷,直到在这些行尸走肉的面前停了下来。

    十几具行尸走肉原本正在啃食狗肉的动作为之一停,转过身来,但见那些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微微歪了歪脑袋,似乎在考量面前这个忽然出现的东西。

    那是一个穿着一袭白色袈裟的僧人,那僧人面相普通,却带慈悲之意,骨肉分明,更有英朗出尘之态,这是那日的同夤。

    同夤左手执一杆禅杖,右手执一个尾端绑着粗麻绳的铃铛,那铃铛金黄,闪着柔和的光泽,一看便不是凡物,而当那铃铛靠近这些东西时,光芒便更甚了。

    “阿弥陀佛,小僧还在奇怪,为何只是几日之间,这偌大的栏甍古城便成了这副模样,小僧几日前曾来这栏甍古城化缘,不想现在便再也见不到昔日的故人了,原来是你们这些鬼物,扰了这偌大的栏甍古城清静。”

    那些东西如何能明白这同夤所说,却知自己的好事被打搅,而有些怒气冲冲的往同夤这边移动而来。

    同夤见此,微微叹息一声“不能入六道轮回,也实属可怜,可这也非是你们为祸这栏甍古城的借口,今日既我来此,便超度你们,虽不能再世为人,来世只盼你们好好弥补今生罪孽,他世才可修成正果,以免灾祸。”

    一边是阴气逼人的鬼物,一边是势单力薄的同夤,当那些鬼物气势汹汹的来袭时,同夤微微一叹“我佛慈悲。”

    正在这时,同夤手中的铃铛发出无比耀眼的光芒,登时便将这一片地域照的灯火通明,那些鬼物在接触到这些光芒时,身上的阴气宛如被水流冲散,又如被烛火烧化一般,寸寸飞灭。

    那是一声极为尖锐刺耳的鸣叫声,仿佛是世界间所有的空气被凝缩成一个点,那铃铛所发出的金色光芒愈演愈烈,渐渐地将这十几个生灵包裹,却在光华散尽之后,十几缕白色的轻烟缓缓飘散,盘旋不走。

    一个手中拿着拨浪鼓的女娃娃,以一团光晕的颜色,慢慢向着同夤靠近。

    “谢谢你。”

    同夤淡淡一笑“盼你早登极乐,他世能再受人世阳火。”

    一声之后,这十几缕踌躇不前的白光拧结而成一束,“呲”一声,消失不见。

    同夤双手合十,对着方才的方向行了一礼,在其身后,这一座空荡荡的鬼城,好似请君入瓮一般,等着同夤自投罗网。

    “阿弥陀佛——”

    同夤微微抬了抬衣袖,前方之处,无数宛若黑旋风一般的阴气扑人眉宇而来,森冷无比,整座城明明是在晴朗的天空下,却开始无端的宛若身处黑暗深渊。

    “和尚,你坏我好事,今日我必将你剖腹挖心!!”

    为首是一蛟首怪物,其通体全黑,好似深渊恶龙,怒向同夤,张口便要将同夤一嘴吞下。

    “原来,这栏甍古城的罪魁祸首,是你。”

    “和尚,你现在看到本座又如何?本座法力滔天,这座城中的庸俗凡人,能成为本座攀登无上大道的一份子,是他们的荣幸!”

    “栏甍古城的人类何辜?你强行断了栏甍古城中所有生灵的轮回路,那些枉死不得超生的魂灵何辜?你罪恶滔天,为祸一方,汝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秃驴实在可恶!!”

    那蛟龙大吼一声,携着无数狂怒的阴风朝着同夤扑来,同夤安之若素,手中的禅杖这时开始“叮叮”随着风气摇动。

    “汝等之罪,万死难辞其咎,今日即使身死,也无法换回这一城的百姓,着褫夺你蛟族身份,变为长足蛇类,永生永世,只能匍匐前行,再无法化龙!!”

    那禅杖闻言,登时朝空中一横,此时无尽的紫气从天空之上,宛若银河水一般倾泻而下,铺满了整片世界,那禅杖在一片紫气中,变得晶莹剔透。

    “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

    同夤口中不断念着经文,那黑蛟被无数紫气缠绕,挣扎不出,气愤难当“和尚,你让本尊束手就擒,本尊就会乖乖的让你剔除本尊的蛟龙之骨了吗?你做梦!本尊万年才从低级的灵蛇一族,历经无数雷劫,修炼而成黑蛟,焉能为一个和尚所碍!”

    “诸天生灵,听我号令,生机大道,尽付吾身!!”

    紫气缠绕着那黑蛟,那黑蛟挣脱不出,可是盘旋在这座城池内,尚还有无数没有为同夤所度化的邪物,这些邪物经由黑蛟转化,已变成了黑蛟手下的爪牙,并且能为黑蛟搜捕生灵,在黑蛟需要时,便是那树根之于树干一样的存在。

    只见那黑蛟张口一吸,无数黑色冤魂宛若灌了**汤一般,乖乖俯首称臣,全数为那黑蛟吞食,原本已经身长数尺的黑蛟,登时体积足足大了一辈。

    云层之上,波谲云涌,翻滚不休的云层中卷覆着无数的雷电浪花,时时刻刻都有暴雨及闪电倾盆而下,同夤见此,面色微有波动:这条黑蛟的道行,超越了自己的想象,时间已经拖得太长,若是再等一些日子,恐怕这黑蛟就要转化成绝世凶龙了。

    同夤思及至此,脸上闪过一丝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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