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之对这些东西其实并没有什么研究,所以一进屋来,只是被那浓烈的胭脂的味道呛到了,当下便是咳嗽个不停,而第一时间并没有能够去捂住自己的嘴,所以有几滴便是直接甩到了一个正在试胭脂的妇人的脸上。

    顿时,整个胭脂店里的人视线都是聚集在了荀之的身上,尤其是荀之此刻居然是不停留的又是一个喷嚏出口,这一次倒是用手捂着了,但也是彻底让众人确定了干了坏事儿的人的就是荀之。

    荀之当下便是赶忙道歉,那妇人转过身来,却是年轻,长得干净,只是眼睛微斜长,便是知道是个不好惹的人物:“哪家的不长眼的东西?一个大男人进胭脂店不说,还如此不知道礼节,”

    荀之感觉今天算是倒了血霉了,怎么到哪里都要被别人辱骂呢,刚才那醉汉也是,而且这些人骂自己的台词都是异常的一致,荀之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偷了曹昂的气运,老天爷是来惩罚自己的,不过马山谷心知就将这个想法打消。

    因为从胭脂店门口,又是驶来一辆马车,瞧着那车身,便是知道是司空府的贵人,而掀开帘子出来的那个人,荀之却是突然笑了,远远朝着那里打招呼:“曹昂公子,这真是缘分!”

    曹昂猛然回头,瞧向荀之,却是直接退回了马车里。

    马车停都不停的直接就离开。

    荀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自己看着也不像是恶人,这曹昂到底是什么意思,这不是让别人都觉得自己是一个坏人吗?不过就是随便抽取了一点儿气运嘛,至于那么害怕自己吗,又不是日后不抽取了,这样的日子曹昂还得更多的经历啊,否则的话,是很难去成长的。

    只是荀之这边还想着曹昂如此警觉,日后很难再去下手的时候,身后那个被荀之咳嗽溅到了的妇人,已经是冷言冷语:“你是谁家不知轻重的小子,我家相公的名字也是你能叫的?”

    相公?

    荀之看看那远去的曹昂,再看看近在咫尺的妇人,又是咳嗽一下:“你是杨夫人?”

    “还算有点儿见识,”杨夫人不知道丈夫为什么因为眼前这人的一声而离开,还是仰着鼻子,充满了骄傲的味道。

    “夫人还是脾气小一点儿,上一次你家相公不就因为夫人的不冷静而被关了三日嘛。”荀之说着,便是走到了柜台前,瞧着那个见惯了大世面,还兀自营业的小二:“给我选一个胭脂,要最好的。”

    身后的杨夫人现在整个人都气的浑身发抖,上一次的事情,所有人都认为是自己的原因,但是自己相公明明是告知自己,那就是有人刻意陷害罢了,她是无辜的。本来所有人都是忘记了这件事情,但是又被荀之提起,那旁边跟着杨夫人一起的贵族妇人,瞧着杨夫人又是要发飙,赶紧上前,低声道:“冷静一些,这人看着不是很好惹的样子。”

    说着便是嘴巴朝着外面的马车努了努,杨夫人看去,那本来要点燃的脾气却是直接被点了起来,如果自己不过的话,上一次也是荀府的马车。

    当下便是恶语骂道:“你这贼,给我滚出去。”

    荀之转过头来,确认杨夫人是在骂自己之后,便是十分哑然的转过头去,继续忙自己的事情。

    自己不愿意和杨夫人多做纠缠,已经有上次的事情,自己也不愿意和曹昂真的到了不可调和的程度,现在这个状态反而是最好的,可以让他们保持一种敌视,但是还不至于想立刻杀了荀之的状态,而荀之能顾靠着这个状态成为汉室越来越信任的人,甚至可以从曹昂身上获取自己最想要得到的东西:红色气运。

    但是杨夫人却不是这么想的,荀之就如同是一只可恶的老鼠一般,损了他现在的好心情,若是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去处理,她可能真的会憋屈死。

    但是荀之不去理会她,她便是往前一步,直接走到了荀之的背后,然后把自己手里的胭脂猴子直接朝着荀之的脖子扔去,当下,那胭脂粉直接就全然扑到了荀之的身上来,这是一种西域带来的花粉,听说十分珍贵,但是杨夫人还是舍得这些钱的。

    但是荀之可不管这东西到底值多少钱,黑着脸转过头,他告诉自己一定要克制自己的情绪,但是腰里的问天剑却似乎是欢呼雀跃着,准备要饮血。荀之尽量摆出一个尽可能和善的相融:“杨夫人我需要你能够明白,我现在能够这样,只因为我不想得罪司空府,还有我朋友杨德祖。”

    “我表哥会有你这样的朋友?”杨夫人一副吃惊的表情:“你还真的能往自己脸上贴金,我表哥何等人才,是你这样的人能狗随意去结交的?”

    “是不是就不劳杨夫人挂劳了,只是我必须要提醒你一句,若是你再如此的话,我可真的会杀人的,”荀之神色半冷,他终于是将心里的悸动压制了下去,不管是杨家还是曹氏,他都尽可能不去招惹,只是希望杨夫人足够聪明,不要再挑战自己的底线,否则问天剑出鞘,那时候可是要吃血的。

    但是杨夫人的行为,彻底让荀之知道了什么叫做头发长见识短,居

    然是直接拿出另外一个盒子来,也不往荀之身上扔,而是一脸的鄙夷之色:“你这样的乡巴佬居然也知道买胭脂,又是送给谁家的小狐狸精啊?你们荀氏可真是出了一个好子孙。”

    下一刻,问天剑直接划破了她手里的胭脂盒子。

    杨夫人整个人愣着,嘴微微张着,忘了闭上,磕磕绊绊的想要说出几句话来,却被手里的胭脂盒子的样子吓着,居然是一句话不敢说。

    荀之的问天剑上面沾了胭脂,却是一片红色,看着十分妖艳。

    荀之脸色黑着,自己刚才在拔剑的时候,得亏是压住了心里的杀意,否则躺在这里的就是一具尸体了:“还请杨夫人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不要觉得荀家的人就好欺负了。”

    他将自己选好的胭脂盒子拿在手上,然后从怀里掏出钱来,然后递给了那个同样被吓傻的小二,然后挎着宝剑出门而去。

    当真是潇洒。

    而杨夫人则三魂七魄吓走了一半,瞧着荀之出去,方才是直接倒在了地上,身体不停地打摆,她刚才感受到了真真切切的杀意,这份儿杀意她只有在除夕夜那天在自己的公公曹操的身上感觉到过。但是那是曹司空,是天然的上位者,如何是一个从乡村里爬出来的臭小子能够相比的。

    但就是这样一个臭小子将她一个来自大家族的人直接吓得丢了魂魄。

    她起身来,神色落魄,整个人就像是一个疯婆子一般,一个穿着华府的疯婆子。

    门口转进来一个人,身材高挑,貌美如玉,当真是一个美男子。

    “表哥,你可要为我做主。”当下,杨夫人便是如同找到了主心骨一般,直接到了那男子面前,直接就是掩面而泣,委屈到了极致。

    “我瞧见了。”杨修的声音十分的平常,如同是见证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一般,只是道:“多买两盒胭脂吧,钱我来帮你付。”

    “啊?”杨夫人抬头,自己哪里缺什么胭脂钱,自己要的是一份儿庇护啊,自己表哥虽然是去职,但是毕竟是杨彪家的大公子,那身份又怎么可以是那个土包子可以相比的。

    但是的确是这般,杨修就那样平静的看着她,最后,在她疑惑的眼神中,终于是叹了一口气,瞧着那已经远去的荀之的声音:“他是我朋友,这是其一。”

    杨夫人当下大惊:“表哥,你怎么可以和那个人做朋友呢,他就是一个无耻到了极点的人,根本不配做你的朋友。”

    “是我不配。”杨修摇摇头:“这许都所有的人都看错了他。”

    杨夫人哪知道这许都的人到底如何看错了荀之,在他看来,荀之压根儿就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急功近利的笨蛋,不在生阳县好好待着,反而是来了许都这等危险的地方。

    但是明明是来为了取得名利,却是又得罪了这许都城最是权势的人物,那日后,他难道还能有什么前景吗?在杨夫人的眼睛里,荀之日后就是一介平民,等到自己的丈夫接替自己的公公成为司空的时候,就是荀之的死期。

    但是,杨修会错吗?

    这个许都算得上是最聪明的人,这个死在聪明上的男人,此刻却是闭口不言,也不和自己的表妹解释什么,只是淡然:“你以后不要再去招惹他,不然下一次那剑就朝着你的喉咙去了,相信我,他真的敢那么做,杨家和曹家都挡不住他这份儿心思。”

    杨夫人一言不发,她 觉得表哥一定是小题大做了,他如果真的有那么厉害的话,那他为什么现在身上连一个官印都没有,如果他真的厉害的话,他身边怎么连一个追随者都没有?

    她没有将杨修的话放在心上,只是对荀之倒是惧怕了一些,知道这个人是真的会杀人。

    杨修坐在椅子上,瞧着杨夫人在那里不停的思考什么,也是不打扰,俗话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自己这位表妹和自己的关系并不是多亲近,或许杨夫人觉得亲近,但那也只是单方面的,杨修起码只是将她看成了一个工具而已。

    大家族联谊的工具。

    而此刻,司空府内,曹操正抱着自己的小儿子曹植,身边站着一脸恭敬的曹丕。

    “爹爹为什么那么尊敬荀令君呢?”曹丕算的上是早熟,便是一身光芒全部隐藏在胸中,这也是让曹操十分欣赏的一点。

    “这颍川士族啊,各家联姻,便是我这幕府中,有荀令君一人,便如同是有了整个颍川,有了荀令君,颍川的士人就会源源不断的到我的帐下来。”逗着曹植,曹操倒是也回答了曹丕的问题。

    “所以爹爹是在利用荀令君吗?”曹丕眉头一皱:“人人都说令君和爹爹关系和睦。”

    “他们说的没错,我和荀令君关系和睦,而且我极其重视荀令君。”终于是抬起头来,曹操看着曹丕:“你觉得你爹爹我是个坏人吗?”

    “自然不是的,爹爹是大英雄。”怀里的曹植发出孩童那铃铛的笑声。

    曹操哈哈大笑,目光

    则是望向了曹丕:“丕儿,那你觉得呢?”

    曹丕摇摇头:“如果爹爹是坏人的话,那和爹爹为敌的袁氏兄弟就应该是好人,但是孩儿知道,他们是这天下最大的坏人。”

    “他们的确是首恶。”听得曹丕的回答,曹操点点头,表示十分满意:“你已经开始自己思考问题了,只是你未曾见过袁氏兄弟,何以如此评论呢?便是这天下不知道多少人都觉得他袁氏就是要勤王,为天下少有的忠臣。”

    曹丕还未开始长个子,所以便是站着,也没有多高,但是曹操天生个子比较矮小,所以曹丕站的位置还是较高的。

    这对曹操来说自然是不算什么,但是曹丕却是躬下身子,当真是比曹操还要矮上一些,方才道:“爹爹,听说那上古时期,有一个算命的人。他瞧着一人门前栽树,便是觉得其人应当为昌盛;又瞧着一人门前挖井,就觉得其人日后富贵;又见着一人门口散乱,便是知其懒惰。而今日袁氏袁绍在北,而许都多有北方来之人,各个面黄肌瘦;而袁术已死,其子为任,南方来之人,也大多面黄肌瘦。孩儿就是那相面之人,可推测其袁绍昏庸,日后必亡;而袁术之子,算不得贤良,但庸人之姿,想来很难北上,可见其天命衰薄。而爹爹这这豫州,经历了大旱,经历了瘟疫,但百姓各个丰衣足食,甚至有田间高歌之人,如此之下,可以判的,我曹氏可代袁氏做天下仲姓。”

    “哦?天下仲姓?”曹丕一番话让曹操惊讶,“这是哪个先生教你的?”

    “先生只叫孩儿读圣贤书,说是天下纷纷,要孩儿行仁政...”曹丕不抬头。

    “先生说的对,”曹操不夸赞曹丕,只是继续逗怀里的曹植玩儿。

    曹丕那低着的脑袋差点儿迸出来几滴泪水来,但是还是压着心里的委屈,告退。

    而曹操瞧着其人的背影,感慨颇多。

    出的门来,曹丕快走几步,便是直接冲着自己娘亲卞夫人的屋舍去了。

    少倾。

    “你爹的心思你还不明白吗?”卞夫人听了曹丕一番话,了解了来龙去脉之后,再看自己这个有些执拗的孩子:“你不是长子,便是放下心中的那些执念,在你爹爹面前莫在炫耀才华了。”

    “先生告诉孩儿能者居高位...”曹丕满腔委屈。

    “那先生是否还告诉丕儿潜龙在渊呢?”卞夫人将曹丕抱进怀里:“你娘我出身不好,这算是间接害了你,只是你千万不能够做傻事。”

    “孩儿真的不可能争上一争了吗?”曹丕紧握着拳头,他这个年纪和曹昂根本没法相比,无论是曹操的器重还是那些臣下对他曹昂的认可,都不是他一个少年人能够媲美的。

    而这样的结果,让他感觉到浑身难受他觉得,自己应该是能够有机会和曹昂相比的,自己绝对比那个自负且愚蠢的所谓司空府的继任者更加强。

    卞夫人摸着他的脑袋,将他拢到自己的怀里面,无语泪先流。

    丕儿长大了,以后也要经历危险了。

    “爹爹,哥哥刚才说的对。”曹植才几岁,明明这个年纪普通的小孩子都只会哭闹的时候,曹植就说出了这样的话来。

    曹操脸上满是笑容,瞧着这个自己最小的孩子,满心欢喜:“爹爹才不管你哥哥是不是对呢,这天下的事情可没那么简单哦,只是爹爹希望你这么聪明的小脑瓜,长大了以后不要用来争名夺利,做个安安心心的富贵少爷就好了。”

    曹植笑笑,似乎真的对曹操所说的那个富贵少爷的十分十分感兴趣的样子,那天真的样子让曹操又是开心的笑出了满脸的皱纹。

    “司空,今日大公子又和荀之见面了,似乎又是闹了矛盾。”一个主簿模样的人走了进来,然后低声道。

    “荀之的确是一个十分有趣的人。”曹操夸赞了一句:“只要两个人不要闹大,就让他们继续吧,若是没有荀之,他可能一辈子都要那样自负下去。”

    “只是,那荀之的确是压制了大公子。”那主簿脸上稍微有些担心:“臣下还是担心,大少爷真的会闹出事来。”

    “那就让他们闹吧,这许都这么大,难道还放不下两个人的闹吗?这许都最不缺的就是争强斗狠了,你主要还是盯着他那个不省心的媳妇儿,”曹操说的自然是杨夫人,她的确是没少给曹操惹麻烦,曹操甚至觉得杨彪压根儿就是把这个祸害精送过来让自己难受的。

    那主簿似乎还有话要说,但是瞧着曹操面色不愉,便是告辞。

    “让奉孝过来,他已经有很多日没见我了,难不成还真的因为他那个小兄弟的事情生我的气不成?”曹操继续逗着怀里的曹植,如此吩咐。

    主簿回身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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