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贤王?”

    程英嘤有些不确定的一拜。

    是还是那张唇红齿白的少年脸,只是有些狼狈,腮边一抹黑,发中全是草渣子,咕噜,肚子里传来一声叫。

    赵熙彻也揉了揉眼睛,先是不可置信,继而大喜,猛拍了下脑门。

    “呀!花二姑娘!巧了巧了,我长兄找你都快急死了!你在这儿!”

    “……应是民女该问,殿下怎么在这儿吧。”程英嘤眸色一闪,并不想提赵熙行。

    “啊,我早些从宫里溜出来,然后碰见一位骑马而过的英雄,那神气样子,嘿,准是个江湖大侠!于是我就让他带我一程出京,骏马飞驰,颠得我肠子都快出来了!结果一出关,那大侠就把我丢下了,还抢了我所有钱财!什么大侠,呸,大贼子!”

    赵熙彻提及“伤心事”,气得眉毛眼睛都拧成了一块,小花脸上的草渣簌簌往下掉。

    程英嘤无声叹了口气。天家出了个赵熙行,怎么又出个赵熙彻,这兄弟俩都有点“非凡”。

    “外面人心险恶,凭殿下的心性,怕是要吃大亏的。民女悄悄给殿下捎点吃的,吃完后,殿下就赶紧回宫吧。”

    程英嘤劝了句,正要偷偷去取糕点,却似是因为赵熙彻声音太欢脱,阁楼里传出陈粟一声。

    “谁在外面?二姑娘是你么?怎么有男子声音?来人,出去看看!”

    然后,就是刀剑出鞘和脚步逼近。

    程英嘤心里咯噔一下。

    凭陈粟一刀砍莺奴的狠辣,和追随薛高雁的立场,若让他发现西周小贤王的存在,这事就闹大了。

    就是这眨眼的踌躇,陈粟的脚步声已经临近,他惊疑的低喝炸响在耳边:“谁在哪儿?!”

    “哟嚯,有礼!在下……诶!”

    赵熙彻还堆起笑脸,想打个招呼,就感到女子一把抓过他,拔腿就往府外跑。

    陈粟一愣。看着程英嘤的异常,也觉察出不对劲,冷喝:“来人!给我追!”

    花木庭的家奴凶神恶煞的追过来。

    程英嘤抓着一脸懵的赵熙彻,没命的捡着路就跑。

    绣鞋破,钗环散,风声呼呼刮得脸刺,接不上来的呼吸堵得胸口疼。

    可女子的脚力哪里比得上训练有素的喽,何况还有个拖油瓶,出了花木庭,身处郊外村野,追兵的刀剑都快刺到后脑勺了。

    程英嘤暗道不妙。正是千钧一发之际,一只手从村子里某个角落处,一把捞了两人进来。

    程英嘤刚想惊呼,嘴巴就被捂上。

    这一刹那,家奴们叫嚣着,刚好从墙缝跑了过去,身影动天彻地的消失在天际。

    “好了,他们不会追来了。我们走小路去另一边。若是二位贵人不嫌弃,请来寒舍喝杯春茶吧。”熟悉的声音传来。

    程英嘤和赵熙彻同时回头,看清来人,惊喜交加。

    “豆喜?”

    豆喜噙笑点头。小心的看了眼外边儿,带着二人沿小路,进了一幢乡野民宅。

    哒。锁上门。豆喜才郑重了颜色,向两人行礼:“方才情况紧急,未得见礼,还望贤王殿下,和皇……花二姑娘饶过。”

    “快些请起!救命之恩才是要谢过你!”二人忙亲自扶豆喜起来。

    赵熙彻挠挠脑袋,加了句:“豆喜是近身伺候我长兄的,怎如今在京郊?这是你家么?”

    豆喜躬身回话,恪守着君臣的礼节:“让小贤王见笑,此处正是鄙宅。前阵子殿下中了魔怔般的找花二姑娘,什么都不管了,伺候的奴才也就闲了下来。奴才就干脆告了个休沐,说春天来了嘛,回家管管花儿……”

    “花儿?”程英嘤一愣。

    她是普通的疑惑,豆喜却霎时意识到说漏嘴,脸色一僵,变得极不自然。

    他慌忙清咳几声,目光飘忽不定:“没啥……就是乡野小民,农闲时找个乐子……”

    顿了顿,他又立马转了话题:“……倒是花二姑娘,殿下如此寻您,您就没什么打算么?”

    赵熙彻坐在一旁,脱下靴子,倒着靴里的渣子,也想起了正事儿,面露不满。

    “对啊,花二姑娘,我长兄待你跟痴了似的,人都瘦了两圈,你一直这么躲着,到底几个意思?”

    “这个,就不劳各位费心了。”

    没想到程英嘤完全不想解释,甚至提到那个他时,心口就涌上一股莫名的烦躁。

    她干脆借口去看看炉子上煎的春茶,避到伙房去了,末了,只凉凉的丢下句“谁要把我在这儿的消息告诉东宫,天王老子我也跟他急”。

    赵熙彻死脑筋的追上去,嚷嚷:“花二姑娘,你和我长兄闹别扭就罢了,阿巍呢?你可知道阿巍在哪儿?”

    然后下一刻,赵熙行就捂着耳朵,一脸吃痛的逃了出来。

    豆喜摇摇头。任屋里两尊大神如何闹,自己去了后院的菜畦,准备准备晚饭。

    在他关上柴门,隔绝了程英嘤和赵熙彻视线后,他沾了一指灰,在破布条上写了四个字。

    她在奴宅。

    然后他悄悄从后门出去,将布条交给街上巡查的一个衙役,只说了一句话

    快马加鞭将布条送往东宫。殿下重重有赏。

    一骑马蹄绝尘去,四月天好满城碧,花儿开,燕儿双。

    当布条被京郊某县的县令屁滚尿流的呈进东宫时,赵熙行正在和朝臣商议政事。

    只是他常用的书房有点古怪。玉案被搬到了殿门口,门打开,东宫就坐在门前办公,两脚一伸都能伸到门槛外。

    反倒是南来北往的宫人,能一五一十的看清东宫在干嘛,路过一撇头,东宫门前坐。

    跟看苑子里的奇珍异兽似的。

    虽然博了些“东宫确实勤政”“东宫确实好看”“东宫确实瘦了”,诸如此类的美名闲名。

    李郴坐在旁边,都觉得脸烧了。

    “殿下,您要不要把玉案往里挪挪?这大门口,大庭广众,您身份尊贵,如今被过往宫人当猴儿看似的……啊!臣失言!殿下恕罪!”

    李郴想收回话已经来不及了。冷汗往脑门窜,慌忙磕头如捣蒜。

    而他话中被当猴儿看的赵熙行,无论是被人围观,还是听臣子将他比做猴,他的脸上始终风轻云淡,威严又平静。

    “恕你无罪,起来……坐在门口,若有她的消息,才能第一刻知道。”

    赵熙行淡淡道,又下意识的看了眼重重叠叠的红铜宫门,却是那一刻,瞳孔猛的收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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