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灵芬威和那名叫做逸尘的玩家离去之后,郑鸣感应到体内黄金剑鞘传来的渴望感,伸手吸收起了棱形巨石里的生机。

    感受着不断由亮绿逐渐转暗的光线,郑鸣回想着之前从精灵芬威口中得到的情报,脑海中思绪万分。

    人性本善?还是人性本恶?郑鸣从小见惯了有关这两个问题的争吵。每当郑鸣看到为这个问题吵得不可开交的人们,不免心生无趣。

    刚出生的婴儿哪里有什么善恶?有的只是最为完全的兽性。就连善恶观本身也是日后成长过程中通过学习、观察、教育而形成的。

    所以郑鸣一直认为,一个人的善恶其实是与他后天的经历有关。

    至于为什么同样的教育,同样的家庭,有时候会培养出两个截然不同的孩子?郑鸣更愿意相信这是与每个人对于知识的接受差异相同的问题。

    并没有人,生来就是恶。也没有人,生来就是善。人本来就是一种矛盾的生物,或者应该说:“人,生来混沌”。

    这是郑鸣一直坚信着的。

    刚刚精灵芬威口中耸人听闻的消息就是如此。

    一方面他觉得那些人的死亡与他何干?反正都是参与的都是一些为了权利、名义、金钱而甘愿作战的人。就连那些平民也都无法幸免于难。他们看起来与那些战争很远,但是他们所享受的一切,都是战争胜利后的果实,也是战败者血肉的一部分。他们并没有置身事外。

    另一方面,每当他回忆起这些年来战场中的惨况,还有战后更加残忍的现实,他都会心中不适。倒不都是因为其中的血腥残忍,而是他前生所形成的善恶观不断与这个世界的常识碰撞的后遗症。

    说来讽刺。尽管郑鸣自身很少有剧烈的情绪起伏,感情也十分淡薄。但是这些年来他对外界的不所谓和不重视,反而在外人眼中形成了仁慈、悲悯的形象。

    就在这种令人心烦意燥的纠结和矛盾之中,郑鸣迈出了灰暗的丛林,向着来时的方向走去。

    ……

    晨曦划破灰蒙蒙的天空,为天幕染上了一丝青色,不断蔓延向前。另一边黯淡的月亮还未来得及隐藏行踪。中间只余下三两个星辰倔强的不愿离去。

    一副日月同辉之相。

    当黑暗终于不敌晨光被它驱散之后,一片被嶙峋怪石和荆棘草木环绕的湖泊,顿时显露了出来。

    这是一个位于多恩人祖地和精灵芬威所在丛林之间的一处地方。这里人迹罕至,远离各多恩人部落。更是因为本身隐蔽的位置,鲜少有人知晓。就连赶来喝水的动物也稀少的可怜。

    一缕晨光的射向造型奇特的树木和岩石,在湖中映射出斑驳光影。而这些光影也因湖中心扩散而来的波纹,婆娑起舞。

    造成这些波纹的是一个肤若凝脂的女子。她的那头金黄色长发,披散在挺值得背后,最终在湖水里蔓延开来,在晨光之下如同一朵金黄色花朵,又像是一轮从湖中升起的烈日。艳梅夺目、耀耀生辉。

    当一路上思潮起伏,没有过多留意四周的郑鸣,回过神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眼前的场景。

    意识到自己遭遇到了什么的郑鸣,如同正常人一样第一时间收敛了气息,隐藏了身形。虽然没有经历过这种事情,但是他以前也是读过的。一般碰到这种事情肯定会很麻烦,于是他决定耐心地等待对方离去。

    郑鸣没有等多久,那个沐浴的金发女子似乎也在赶时间。很快就从湖中心游向了岸边。

    看着那个女人从郑鸣所在的方向登岸,一边侧头梳理着长发,一边走来。郑鸣暗道一声不妙。

    就在他忍不住在为之后的事情,搜寻辩解借口的时候,对方方向一拐走向了郑鸣藏身处左前方的怪石之后。

    紧接着一道一道隐晦的能量波动传来,在淡青色光芒和轻微的风声之后,女子附身从郑鸣所处位置的死角中拿起了衣物和铠甲。

    只见女子拿起一条长长的白色纱部,一圈一圈的裹在了胸前,直至那双本就不是很大的玉兔,被掩埋的平平坦坦这才罢休。

    女子裹完胸之后似乎对于遮住视野的散乱长发有些不耐,于是抬首将长发翻向脑后并简单的束成了马尾。

    至此受限于草木后的视野和女子长发限制的郑鸣,终于看清了对方的样貌。

    “阿瑟?”

    原本就觉得那蓝色服饰还有亮银色甲胄式样有些眼熟的郑鸣,当认出了之前的女子正是阿瑟之后,顿时有些瞠目结舌。

    而也正是这份震惊,致使他下意识的踏前了一小步,想要再仔细看看这个不可置信的事实。

    “谁?”

    郑鸣事态后传来的动静,理所当然的被阿瑟注意到了。只见她如同受惊的猛兽一般跳起,饱含杀气的犀利眼神直奔声音传来的方向射去。

    然而浑身能量处于暴走状态,暗自心中决定哪怕有违骑士精神也要杀死偷窥着的阿瑟,看到从怪石后走出的身影却是脸色大变。

    “鸣?你怎么在这?”

    郑鸣听到阿瑟不敢置信的尖叫愣在当场。这哪里还有阿瑟平时偏向中性的男性声音?这明明是少女一般的,清脆悦耳的女声。

    此时的他大脑中一片混沌,大脑像是中了病毒一般不受他的控制。

    这些年来与阿瑟相处的一幕幕不断从脑海中闪过。

    怪不得。怪不得,有时候我会产生怪异的情绪。怪不得有时候阿瑟会流露出让人心动的媚态。

    怪不得当年阿瑟死活不愿答应老国王的赐婚。

    怪不得当年刚接触时还看过阿瑟穿别的服饰,但自继承王位后不是穿着那套蓝色服饰,就是在上面再套着一副铠甲。

    怪不得在战争后阿瑟从来不给人看伤势,也不会跟人一起去清理血污。

    怪不得有时候格温娜会用她来称呼阿瑟。我还一直以为是格温娜的口误或者“聆听万物之声”的翻译问题。等等,现在想来精灵芬威也一直是用她来称呼阿瑟的。难道他一开始就知道?

    随着心中一句句怪不得,这些年来阿瑟异于常人的怪癖,也逐渐得到了解答。紧接着郑鸣又想起了阿瑟这些年来对于异性的不假辞色,还有始终与别人保持距离的孤高行为。

    被传作宁肯被误解,也不远自降身份接近别人的孤傲,原来是因为惧怕暴露吗?不对,要说别人还说得通,但是格温娜作为阿瑟的妻子、最亲近的人,不可能不知道才对!

    想到这里郑鸣脑海中忽然浮现起了之前查到的格温娜背叛的消息,还有那个自己的干侄子,王国未来的继承人。

    这么说来阿瑟都知晓。是因为自己无法满足、觉得亏欠了格温娜吗?那他当初就不该答应啊?为了权力才隐瞒自身女性的身份吗?不对,刚开始他是极力反对的啊。

    郑鸣越想脑子里越乱。一直以来极力否定的、自己对于阿瑟的复杂情感下,他有着对于阿瑟的怨气。还有对于他隐瞒行为的不解,更多地是怜惜对方的不易和这些年来所受的无法想象的痛苦。

    郑鸣脑海中思绪翻腾,然而事实上其实只是过去了数息时间。

    在阿瑟局促不安的注视之下,郑鸣跌跌撞撞的跳下了怪石,想着她走去。

    随着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阿瑟那双如同宝石般碧绿的清澈眼眸在郑鸣眼中越发清晰了起来。

    郑鸣不知道其中到底蕴含着何种情绪,也许就连阿瑟她本人都不清楚。

    鬼使神差的郑鸣瞥了眼阿瑟被纱布裹得严严实实的胸膛,想到这些年来二人互捶胸口的动作。在此时想来,似乎那隔着厚厚金属板甲的击打感也有了不同的权势。

    轻轻自嘲一笑,郑鸣走到了阿瑟的面前。他抬起手拂过阿瑟的脸颊,将那紧贴在其上,沾到唇边的一缕秀发,掸到她小巧的耳后。

    然而这平日里常见的举动换来的,却是阿瑟满是戒备的轻微躲闪。看着略带惧意紧闭双眼的对方,郑鸣察觉到了对方绷直的身体,还有抱着胸口的双臂在不停的轻微颤动。

    一声轻叹身中,郑鸣双手越过阿瑟双肩。漆黑液体迅速凝聚成了与他身上的风衣一般无二的服饰。

    当阿瑟察觉到双肩上的触感,睁开眼睛的时候,郑鸣已经转身向前走出了几步。她望了眼那个极具郑鸣特色的标志性漆黑风衣,再看看那个似乎要离她而去的背影,忍不住悲从心起。

    “鸣,我不是故意的……。”

    郑鸣闻言转头,之前错愕夹杂着茫然地表情,此时已经恢复了平时懒散的样子。

    “刚才的事情我就当没有见到。如果你想谈谈,随时都可以找我。当然,想要我抽空听故事,你最好备一些美酒。”

    原本满脸焦急和纠结、欲言又止的阿瑟,闻言微微一怔。随即闭上了嘴巴。

    而另一边,每当遇到难以抉择的感情问题,习惯的以半开玩笑的方式逃避的郑鸣,见到阿瑟的态度再度回身。

    就这样,满脑子浆糊,自认为以自己目前的状态,根本无法理性思考,实则是在逃避的郑鸣,转身逃离。

    而另一边,望着郑鸣故作镇定的背影,阿瑟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心生淡淡的失落。

    她在原地伫立许久,直到太阳高高挂起,这才开始穿戴起了衣服、铠甲。

    熟练地将原本需要在扈从帮助下穿戴的骑士铠穿戴整齐之后,阿瑟望了一眼手中的黑色风衣,渐渐恢复了作为王应该有的威严神情。

    另一边,告别阿瑟之后,郑鸣再也不敢悠闲踱步,连忙化作远古巨龙形态,飞回了营地。

    此时正值早晨,经过昨天直至深夜的狂欢,营地里行人罕至。

    地面上满是被摔碎的酒碗,还有被啃剩下的烤羊、骨头等物。当然还有一些醉倒在地,直接就地睡过去的士兵们,还有已经黏成一片的呕吐物残留。

    单从那一片狼藉的残留就能看出,昨晚那些士兵们有多么疯狂。

    在一批批巡逻士兵们艳羡和期待的眼神中,不断有士兵苏醒,打着招呼,摇晃着身体向自己小队的帐篷赶去。为了在晚上的巡逻是精神抖擞,他们需要再补一觉。

    而这里的原住民,那些多恩人的老幼妇孺们,也纷纷蹑手蹑脚的开始收拾了起来。

    刚刚赶到的郑鸣就是被一个多恩人孩童的抽泣声吸引了注意力。

    男孩看起来八九岁的样子。长得虎头虎脑,体格健康。似乎是因为年幼的关系,没有图上油彩也没有接受刺青的他,看起来竟然有着几分多恩人罕见的清秀。

    而这个跟随一个多恩老人收拾这些残留垃圾的多恩人男孩,之所以会抽泣,就是因为看到了插在木棍上的烤羊残骸。

    “呜呜呜,多力,为什么?呜呜呜,阿祖,为什么要死它?”

    小男孩的质问让老人的动作微微一顿,紧接着他就一边麻利的收拾垃圾,一边若无其事的解释了起来。

    “因为我们战败了。那些白皮肤的人要吃肉,所以我们只能杀羊。比起那些战败后被烧杀抢掠的人,被饿死的人、还有那些不如饿死的人,我们已经算幸运的了。凯尔特人在对待失败者时,要比我们原来的王要仁慈一些。”

    “为什么?为什么我们要彼此厮杀?爷爷你不是说他们不是和我们一样都是人吗?”

    “是啊。为什么呢?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们没得选择,拒绝王的命令我们会死,战败我们会死,为了活着只能赢。”

    “但是……我们失败了,可我们还活着不是吗?”

    “是啊。所以才说我们比起别人算是幸运的。至少我们活着!所以那些羊啊、牛啊、马啊,他们想吃就给他们吃吧。战败者的一切都是属于胜利者的。从古至今都是如此。”

    “可是爷爷……从来如此,就是对的吗?”

    老人闻言神情一怔,他回身看了眼自己的孙子。此时一双满是认真的乌黑眼眸正紧紧地盯着他。望着眼前这个因为拥有一双恶之瞳而备受欺凌,却一直比所有人都要心地善良的孙子,老人却有些无言以对。

    对吗?不对吗?

    一个人说谎,那你可以骂他是骗子。

    十个人说谎,你虽然不至于当面说他,但还是会骂他是骗子。

    但是一百个人呢?一千个人呢?一万个人呢?除你之外的所有人呢?

    那会成为理想。那会成为梦想。那会成为信仰。最终那会成为事实!

    而那个一直坚持真实的人,则会被视作骗子或疯子。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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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叫我史莱姆大人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笔趣阁只为原作者摔断腿的鱼儿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 第186章 民意(契约之战)-莱,请叫我史莱姆大人,笔趣阁并收藏请叫我史莱姆大人最新章节 伏天记笔趣阁最新章节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