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进定了定神,向首辅说道:“可否请您多跟晚辈说一些外公的事?”

    首辅今日已经无事,下午是难得的空闲时光。他挪了挪屁股,选择了一个最舒服的姿势靠在那张藤椅上,缓缓说道:“老夫与天正公相识相交已有四十年,现在想想,当年的情形便如历历在目啊。你可知道老夫与天正公第一次相遇是在哪里?”

    “晚辈在江西停留时日不长,未来得及听外公细细说起这些。”钱进汗颜道。在文家老宅的时候,一家人怕外公触痛往事,从没人问他的过往。

    “当年……我们两个是同一年参加的会试,又是一起中的进士。你外公的文章功底深厚,一举夺了那一年殿试的状元;老夫惭愧,只中了个同进士。发了金榜之后,我与你外公或游山玩水,或坐而论道。那段时间我俩可真是意气风发啊。”首辅的思绪似乎又回到了四十年前,说话时嘴角也是微微翘起。

    “外公居然也是状元?”这倒是有些出乎钱进的意料。想来外公一直低调,再者外公中状元只怕也是四十年前的事了,记得的人不多。

    “中状元对你外公来说那还不是信手拈来?”首辅笑了笑,继续说道:老夫最佩服的是你外公对治国的一些独到见解。有许多提法老夫甚至是闻所未闻,比如‘工业兴国’、“君主立宪”。老夫后来整顿税制,便是依照天正公所提的‘一条鞭法’而来。”

    钱进听得“一条鞭法”这四个字,脑子里有如洪钟大吕响过,整个人腾的从椅子上站起。

    一直以来,他怀疑李首辅整合税赋的举措是借鉴了明代张居正的“一条鞭法”,但也不敢笃定。历史总有它固有的演变逻辑,说不定这些举措是李首辅自创的也不一定。今日听首辅道出实情,钱进方知出处是在外公这里。

    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钱进歉意的笑了笑,仍旧坐回椅子上做洗耳恭听状。

    首辅自然是免不了吹胡子瞪眼睛,不过他兴致依旧不减:“天正公尝言,若要经济世人必先安定,无安定便无民生。刘轩一党祸乱朝纲,巧取豪夺,是我大陈第一奸贼。因此,他把一生地精力都花在了对付刘轩一党之上,结果天不遂人愿,最后落得个凄惨下场。现在想来,若是当年老夫与你外公换个角色,我大陈肯定不是如今这个样子啊。”

    “首辅过谦了。若是没有首辅出手医治,我陈国断然没有如今这个样子。”钱进出言安慰道。

    此时,他心中已经有了定论:外公既然懂得“一条鞭法”,又懂‘工业救国’和“君主立宪”这些理念,那多半是与自己一样是个穿越者了,只是不知道是哪个年代穿越过去的。

    接下来,首辅断断续续的说了很多旧事,奈何钱进此刻的心境已乱,哪里还听得进去。首辅一个人兴致勃勃地回忆,结果钱进只是“嗯”“啊”回应。不多久,首辅便觉得索然无味,对钱进下了逐客令。

    钱进歉意的笑了笑,便起身朝首辅行了一礼准备告辞。

    走到门口的时候,身后传来首辅的声音:“徐宝禄要来京城了,他已经为你准备好了第二把火,剩下的就要靠你自己了。”

    听到这个消息,钱进刚触及门沿的手又缩了回来:“徐世伯要来京城?这下可就热闹了。”

    “到时候自然见分晓。”首辅板着脸,似乎不愿再多说什么。

    钱进“呵呵”一笑,朝首辅郑重行了个礼,便一溜烟出了文渊阁。再呆下去,老人家那眼神估计能让自己脱层皮。

    …………

    出皇城的路上,钱进咧着嘴笑个不停,惹来旁边几名锦衣卫的注视。若不是他披了身官袍,估计早都被请进镇抚司询问去了。

    今天虽然被王尚书摆了一道,但他的心情仍然是前所未有的畅快。穿越到这个世界已经快十七个年头了,一直一来他小心守护着自己是穿越者的秘密,如今终于有个伴儿了,而且这个伴还是自己的亲外公。

    他有许多问题想问。比如,自己是为何会穿越到这里来?外公又是怎么来的?还有其他的穿越者吗?

    可即便有千言万语,那也必须等到自己有机会面见外公才行。在陈国,除了省亲、送子归乡、迁葬,或者生了重病等情况外,官员是不能随意请假的。因此,他现在只能老老实实在京城里呆着。

    此时回四合院还早,钱进准备去白衣庵一趟,把舅舅的书信转交安庆公主。

    说起来,宝儿他们来京城已经一个多月了,钱进一直忙着各处寻找蚕娘,又要兼顾作坊的生意,便把这事给耽误了。因此,早上出门的时候他特意把书信揣在了怀里。

    依旧是那座翠湖,还有湖中那座被翠竹掩起来的湖中小岛,只不过湖边警戒着许多穿白色素衣的年轻女子,一个个持剑而立,为这座小岛增添了一份别样的景致。

    一些游手好闲的登徒浪子见这些女子容貌姿色不错,纷纷聚在一堆品头论足,有胆子大的更是隔着一丈多远出言调戏。众女子皆手按剑柄怒目而视,杀气凛然,吓得那些登徒子望风而逃。

    钱进在登湖中小径的时候被拦住了。为首一名芳华女子神色不善,正拿剑指着他。

    “雅阁居士访客,闲杂人等速速退去。”那名女子斥道。

    “哦?说起来我与雅阁居士也是故交。姑娘可否行个方便?”钱进嘻嘻笑道。

    “滚……”那名女子不由分说便拿剑刺来,被钱进轻巧躲过。

    钱进不由火冒三丈。自己好歹是一名官员,况且这还是天子脚下,可这名女子说刺就刺,似乎一点都不担心后果。看来,这雅阁居士的身份也不简单,不然怎么能蓄养出这群恶奴?

    若是风雷刀在手,他不介意让这名女子长点教训。可自己每天都要上朝,带把苗刀在身上实在不方便。眼下对方有兵器在手,他也有些忌惮。

    正犹豫着是不是改天再来拜访公主时,小岛上翩然走出几名女子,为首一人正是轻纱遮面的雅阁居士,惠静师太也并排走在一侧。

    钱进如遇救星,隔老远扯着嗓子喊道:“师太,快救救晚辈。这里有人要杀我。”

    惠静循着声音望去,瞧见被几名素衣女子拦住的钱进,心下已明白几分。她瞥了一眼旁边的雅阁居士,冷哼了一声,虽没说什么,但是厌恶之色再明显不过:好歹这里是公主的地盘,你的几个下人在这里嚣张什么。

    雅阁居士感觉到惠静师太的不喜,不过也不以为意,只拿眼轻轻瞪了那名持剑女子一眼。后者收剑入鞘,给钱进让了条道出来。

    钱进嘴上说了句“多谢”,人已经一溜烟跑到师太一侧。

    “师太,刚刚好险,晚辈差点就做了剑下亡魂了”,钱进一惊一乍的喊道,见旁边雅阁居士不拿正眼瞧他,便上前行了一礼,笑道:“居士,咱们又见面了。上次杨梅诗会上的葡萄酒很好喝,鄙人意犹未尽。不知居士下次办诗会是什么时候,到时候鄙人还要来捧场。”

    雅阁居士如银铃般的声音响起:“钱侍讲犯不着在本居士面前扮酒囊饭袋。上次代先生被你气的吐血三升,如今还在调养呢。”

    “呵呵……”钱进尴尬的笑了笑。

    雅阁居士不再理会钱进。她朝惠静师太作了个止步的手势,说道:“师太,不用送了。改日再来拜会。”

    “静公主,恕不远送。”惠静师太将手中佛尘一甩,便准备回白衣庵,见钱进还愣在当场,不由怒道:“还杵在这里等着人家请你喝酒吗?”

    竹林小道上,钱进紧紧跟在惠静师太的身后。适才听惠静师太称呼雅阁居士为静公主,他便存了疑惑。只不过惠静师太走的太快,他一直没逮着机会问。

    到白衣庵门口的时候,惠静师太头也没回直接步入白衣庵,把钱进急得在后面连呼“师太”。

    “何事?”惠静师太停住,返头问道。

    钱进指了指庵门口“红尘止步”那几个大字,又指了指自己。

    “公主心情不好,莫非你还要她出庵来见你不成?”惠静师太冷哼了一声,接着又自言自语道:“每次这静公主一来,公主便愁容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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