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折烟听了这不知廉耻的话顿时又羞又臊,可见着人家人多势众的,也不敢跟她们动手。

    以前在家里,谁敢这样同她说话,这会子只能忍了又忍。

    那巧娘忙道:“这位小娘子脸皮子薄,可禁不起你们这样没羞没臊的话。”

    几个妇人听了这话好生的无趣,其中有一个人道:“我们不过是想听听京中的趣闻趣事罢了。”

    又有人接着道:“听说你们都是出自世代簪缨之族,想必也是见过世面的,就将那烟柳繁华地的盛景说与我们听听。”

    虞折烟拎着篮子摇了摇头,“我回去还要忙呢,如今我们家里粮食都没有多少了,哪里有工夫说这些。”

    那叫小环的女人道:“若你说的好了,我们每人分给你一些东西又有什么不可,去年风调雨顺的,家里的粮食都快长毛了。”

    虞折烟眼珠转了转,扭头道:“你们想听什么?”

    “自然是那温柔富贵乡的事情,或是男欢女爱的,只管给我们解解闷。”小环见她答应了,忙接过她手里的篮子,“走,我家夫君出镇上卖柴去了,你们都去我家听。”

    虞折烟还是半信半疑的模样,“你们真的会给我粮食?”

    顾玠这位自小锦衣玉食的大少爷,这几日的工夫几乎将这辈子遭的罪全都受了,这样的苦力,已经将他折磨的快要疯了。

    待他回到自己和虞折烟的小茅草屋的时候,只瞧着那明明灭灭的烛火,只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见他回来了,虞折烟忙将锅里的饭菜给端了出来,“尝尝我的手艺。”

    冬琅难得的有力气跟她拌嘴,“今日又想如何毒死我啊,只管来了毒性烈些的,免得再受罪。”

    虞折烟见他又揭自己的伤疤,便将端过来的菜重重的往桌子上一墩,“咱们以后都不吃蘑菇了。”

    冬琅瞧着菜碗里的炒鸡蛋,英挺的眉渐渐的皱了起来,“这是哪里来的?”

    她那张小脸上尽是得意,随口便胡诌,“院子里的兔子生下来的。”

    他被她的话弄得愣住了,可见她眼底的笑意越发的明显,不由得也唇角微牵,“你不说我也猜到了,是那巧娘给你的罢,人家夫妻可是老实人,你也脸皮厚,好意思拿人家的东西。”

    见自己被他说的这样不堪,眼底满是愤然,“是我跟旁人要的,那些妇人们见我温柔可亲,自然带我好。”

    她那样刁钻古怪的性子顾玠是一清二楚,岂能是个讨人喜欢的。

    待两个人吃完饭,虞折烟收拾好碗筷回来,却见顾玠已经到了床边,靠着不断晃动的窗棱,迷迷糊糊的竟睡过去了。

    虞折烟用木盆将洗脚水打来,然后伸手便去脱他脚下的靴子。

    冬琅被惊醒了,一抬眼瞧见她正要帮自己洗脚,便忙要将自己的脚给收回来,他的声音里带着暗哑,“我自己来便成了,你怎么能做这些。”

    屋内的蜡烛被风吹得明明灭灭,将顾玠的脸映在颓败的墙壁上,忽明忽暗。

    虞折烟的眼底满是复杂,“我记得在府里,那些丫鬟们都是这样侍奉你的,难道你觉得我不如你的那些丫鬟们,侍奉不好你。”

    看着她满脸郑重的样子,一也不在说什么,只任由她慢慢的将自己的鞋袜褪去。

    可就在她褪去他乌黑的袜子的时候,眼泪扑簌簌的滚落,她哽咽道:“冬琅,很疼罢。”

    只见他脚上满是水泡,因为被磨破了,流的血染红了他的脚底下。

    “我原本不痛的,被你这傻子一哭又疼了起来,你可不许再哭了。”他将手伸出来,慢慢的摩挲着她的脸颊的泪珠。

    直到将他的脚洗好,放如被褥之中,盆里的水已经被染红了。

    待虞折烟含着泪珠子将那盆水倒完回来,见顾玠已经倒在床榻上,似乎已经睡过去了。

    他原本已经劳累至极,她不该叨扰他的,却还是忍不住的戳了戳他的胳膊,然后道:“听说你以前眠花宿柳的,不如给我讲讲你的风流韵事如何?”

    冬琅慢慢的睁开眼睛,眼底有一丝的错愕,“你还追究那些老掉牙的事情做什么,如今我沦落至此,心里除了你再无旁人了,便是想花天酒地,也是没有机会的了。”

    虞折烟钻进被窝里去,紧紧的挨着他,“那你在那烟花之地可还有什么相好的,或是钟情于你的姑娘,你只管告诉我,我保证不气恼。”

    冬琅一副恨极了她的样子,只伸手解着她的衣衫,炙热的唇也落在了她的脖颈之上,然后冷笑道:“你不也是舞坊里出来的吗,什么风流韵事你是不知晓的,何必再来问我。”

    见他不肯说与自己听,虞折烟也是又气又恼,忙伸出手将他推到一旁去,然后背过身子不理会他,“你若不说,以后便不许再碰我。”

    冬琅的胳膊紧紧的环住了她的腰,温热的呼吸声也轻拂在她的后背上。

    就在她以为他要妥协的时候,却听见他沉重的呼吸声,原来他因为太累,竟已睡过去了。

    初春的暖意笼罩在京城的每一个角落,和往年一样的鸟语花香,百花争艳。

    封凰知道虞折烟还活着的那一刹那,好像坠入无边地狱里的人,被人拉了回来,只是旁人不知道的,就在那消息还未传递到京城的那几日,他每日又经理几番生死挣扎。

    他从太后的寝殿醒来的时候,身上的锦被已经落到地上,带着凉意的风顺着袖子入了他的身体里,将他身上最后的一丝暖意也掠夺干净。

    顾映莲从他的怀里醒来,瞧着外面的天还有些灰沉,想来上早朝的时辰到了。

    她见封凰已经醒了,娇艳的唇瓣在他的脸上亲了亲,然后难得的露出女儿家的娇态来,“只想跟你一直在一处,片刻也不愿意分离。”

    封凰坐起身来,然后道:“这些时日朝中也没有什么大事,不如去皇家别苑里散散心,朝中之事交予那些老臣处置便是。”

    她有些疲倦的揉了揉额头,“哀家正想再造一处别苑你觉得如何?”

    封凰的眼底露出了一丝的算计,“城北的画山风景秀美,冬暖夏凉,若是在那里修建便是再好不过的了,只是要大兴土木,恐怕那些朝臣们又要说三道四的了。”

    顾映莲自从垂帘听政以来,奢靡不堪,与顾玠可是不分伯仲,不但大肆修造陵寝,更是增加赋税,百姓也是苦不堪言。

    “我还不是为了你。”顾映莲脸上带着淡淡的笑,“等皇帝再大些了,咱们便在宫外双宿双飞的,你觉得如何?”

    太后与封凰说了一会子的话,便拍手叫宫女们侍奉她更衣,自己去上朝了。

    封凰穿好衣衫后也径直的出宫去了,谁知在路上经过甬道的时候,却瞧见辛者库的嬷嬷们正指使着那些罪奴们刷着墙壁上的颜料。

    见到他经过,皆跪下,一个个的低着头,战战兢兢的模样。

    顾玠原本径直的想要走过的时候,却瞧见了跪在最后面的女子,正抬着头看着他。

    那双和虞折烟一样的水眸里,带着淡淡的雾气。

    她冲着他淡淡的一笑,似乎在打招呼,却还是慢慢的低下了自己卑贱的头,生怕旁人瞧见了她逾越规矩的动作。

    封凰的心一刹那如同刀绞,他转身对身边的太监吩咐着什么。

    那太监听了忙点头恭恭敬敬的道:“殿下放心,这件事奴才一定会告诉王总管的,这丫头一定会给您送到府上去的。”

    虞折烟正在家里正织着布,却见外面传来阵阵的脚步声,待她隔着窗户纸一瞧,竟还是昨天那几个妇人。

    难得是的那巧娘也来了,显然是她将她们一并领来的。

    那几个妇人进了屋子,便急着道:“小娘子今日可还有旁的故事说与我们听,我们今日可带着些粮食的,若你讲的好了,我们便给你。”

    虞折烟见状忙扔下手里的活计,这才道:“粮食倒不必了,几位姐姐妹妹的瞧瞧我家破旧成什么样子了,不如将我家里收拾收拾,或者给几件家里的器皿也成。”

    虞折烟向来巧舌如簧,不过是编故事给这几个村妇,哪里不说的绘声绘色。

    因为昨日不曾从冬琅口中打听到什么,便编纂了花如纱这个青楼女子与冬琅肝肠寸断的故事说与这些人。

    一个是公府少爷,一个是青楼女子,两个人一见钟情,却无奈不被世俗所应允,终究是生死离别,那花如纱香消玉殒,与他天人永隔。

    当初因为那花如纱与虞折烟容貌有几分的相似,冬琅也是极尽宠爱的,那分缱绻悱恻的事情虞折烟也是听说过几件的。

    原本是动人心魄的故事,让虞折烟绘声绘色的胡编乱造了一通,几个妇人听得是痛哭流涕,连巧娘那样敦厚老实的人也拿着袖子抹着眼泪。

    这一说便到了晚上掌灯的时候,虞折烟还没有讲完,顾玠便回来了。

    虞折烟听到门外有动静,也不敢再胡言乱语下去,只打开房门让冬琅进来。

    他一进来反倒愣住了,却见自家破旧的饭桌前坐着几个妇人,一双双的眼睛含着泪的盯着他。

    昏昏沉沉的烛光照在他们一张张的脸上,十分的怪异。

    虞折烟在唇边比了比,示意她们不要多嘴多舌的。她们这才依依不舍的告别,走的时候目光还皆落在顾玠的身上,瞧了又瞧。

    待虞折烟将锅里的饭菜端出来,顾玠却满脸审度的盯着她,“刚才那些女人是怎么回事?”

    她唇角勾笑,指了指屋子,“她们是来帮我收拾屋子里的,你瞧瞧是不是好些了。”

    冬琅细细的一瞧,却见窗纸换了新的,多了几件简单的家具,连房梁上的灰尘也被打扫的干干净净的。

    他满脸狐疑的盯着她瞧,“你到底使了什么阴谋诡计,她们又为什么眼睛都哭肿了?”

    虞折烟忙岔开话题,只道:“今日她们送我了旧的鱼钩和弓箭,你告诉我如何打猎,以后我保证让你吃上大鱼大肉。”

    顾玠的吃了一口米饭,见她笑得快活,只道:“看来你很喜欢这里是吗?”

    虞折烟重重的点了点头,浑然没有察觉到顾玠的脸色变得阴沉起来,“这里虽是荒凉之地,这里的女人也十分的聒噪,可还是极有趣的,我宁愿留在这里一辈子。”

    冬琅直直的瞧着她,眼底却是从未有过的郑重和坚定,“折烟,自小我父亲便告诉我,顾家人的身体里流淌着最倨傲和尊贵的血液,若低贱的活着,不如以最尊贵的方式去死。”

    “原来你从未放弃过对权势的追逐。”虞折烟静静的瞧着他,“咱们就在这里安安静静的过一生不成吗?”

    他并未回答她的话,只是自顾自的吃着饭菜。

    今日那巧娘给了她一条新鲜的鱼,她炖的十分的美味。可她吃起来却如鲠在喉,半点滋味也没有了。

    待她将残羹冷炙收拾好,回来的时候却见冬琅已经在床榻上睡熟了。

    她见他还穿着衣衫,便伸手将他的外袍给脱了下来,谁知刚解开一个盘扣,顿时失声痛哭起来。

    只见他的身上满是青紫的痕迹,隔着领口一瞧,竟没有一处是好的。

    她紧紧的攥着他的手,用颤抖的声音说,“冬琅,我真是糊涂。”

    如今太后当政,天下黎民百姓皆是苦不堪言,耗光了国库,便来搜刮民脂民膏,一时间天下的百姓有苦不敢言。

    虽有南璟王爱民如子,可也挡不住太后的暴政,但凡对朝堂有不满的人,皆被发落。

    而与云霈昌一起流放到岭南的人中,竟有千人只多。

    不过是在狱中呆了数月,他整个人已经骨瘦如柴,没有什么人样了。

    他被关在囚车里,城中的百姓拿着菜叶子活着鸡蛋不断的砸在他的身上,可他麻木的眼睛里没有一丝的波动。

    就在这时,一个女人慢慢的挡住了他们这些人,竟是温静娴,她穿着淡绿色的衣裙,还是那样的娇媚如出,恍如他当时一见倾心,再也不忘。

    她的丫鬟给那衙役了几两银子,很快车队便停了下来,温静娴在所有人的注目下慢慢的走到了他的囚车前。

    云霈昌的眼底终于有了一丝的波动,“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告我的状,我可是你的夫君呵,我那样的爱你。”

    “夫君?”温静娴满脸的厌恶,“你杀了我最爱的人,还恬不知耻的说爱我真是让人恶心,我告诉你这一生我从未爱过你半分。”

    云霈昌眼底最后一丝的光华好像也被带走了,只听那温静娴接着道:“其实那图真的是我偷走的,那日只要你让顾玠将我捉走,定能找到。因为那东西一直在我的身上,那日还未来得及销毁。”

    一滴泪顺着云霈昌的眼角滑落,而囚车也渐渐的走了起来。

    然而还未出城,便瞧见士兵将他们的马车往一边赶,只让出一个道路来。

    隐约中,有人在喊着,“嫁入匈奴的五公主回京了,所有的人都一并让路。”

    很快云霈昌看着华丽的马车从他的身边经过,隔着纱幔隐隐的瞧见那张熟悉的脸。这个女人曾经是要嫁给他的,不过被他给退婚了。

    只是再见,却早已是物是人非。

    虞折烟和冬琅第二日是被人吵醒的,两个人正睡着觉,原本就破旧的房门便被推开了。

    外面的天色还一片漆黑,屋内也是黑咕隆咚的样子。

    顾玠一下子坐了起来,警觉的问道:“是谁?”

    很快那几个妇人便拎着灯笼进来了,原本黑乎乎的屋子也被照的明亮。

    顾玠的衣袍被虞折烟给脱去了,露出了结实浑厚的胸膛,谁知那几个妇人不但不害臊,反倒明目张胆的瞧了起来。

    虞折烟揉搓着迷蒙的眼睛,有些没好气的问道:“你们怎么这么早便来我家了,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叫小环的女人呵呵一笑,“这会子都什么时辰了,怎么你们还睡着,我家的那位早就上山砍柴去了,看着这时辰,你家男人也该上工了。”

    顾玠自来是厌恶那些聒噪的女人的,当初在承国公府里更是对那些爱搬弄是非的老婆子们恨之入骨,如今这几位妇人更是厉害。

    虞折烟忙将枕边叠好的衣衫给顾玠,见他脸色阴沉,不由得面露讨好道:“昨晚锅里还剩着几个鸡蛋,你一会子拿着吃。”

    顾玠见时辰也不早了,也没跟她再多计较,穿好衣衫便要走。

    而其中一个女人再也忍不住了,忍不住叹道:“有情人不能眷属,真是好生可怜,以后妹夫要有什么困难,只管来找我们。”

    顾玠被她的话弄得有些莫名,看来他真的该要让虞折烟跟这些妇人离得远远地,免得自己的娘子也弄得疯疯癫癫的。

    待顾玠走后,那几个人又围了上来,已经迫不及待的道:“昨天还没讲完呢,我们可都惦记了整晚,还不快讲给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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