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泽远将黛洢紧紧地抱在怀里,同样喝道:“谁敢乱动?!”

    黛洢在裘泽远怀中瞥见童柏毅刚刚滴在雪中的血迹,想起自己刚刚在树林里看见的原野满布血痕的尸身,心上仿佛生出一道道裂痕,鲜血喷涌而出,就要将她整个人淹没殆尽……

    “血!血……”裘黛懝看到有鲜血从姐姐身下流出,映在洁白的雪上格外的红,不由惊叫道。

    “去请大夫!快去!”裘泽远大声喊道。

    “谁都不许去!”裘纪渊的一声喝令又让众人不敢动弹。

    裘泽远见黛洢的面色越发惨白,心乱如麻,他不敢擅动,怕自己一离开,父亲就会杀了洢洢,他又不敢不动,怕洢洢血尽而亡……

    “泽远,洢洢只怕是要生了,必须马上请稳婆来,不然洢洢会没命的……”辛蓝氏哭道。

    说完辛蓝氏不顾夫君的阻拦在冰天雪地里爬到裘纪渊的脚下,不停地给裘纪渊磕头,哭求道:“督军,我知道是我们家洢洢对不住泽远,对不住督军的厚爱,但请您看在我们辛家为您效忠二十多年的份儿上,救救洢洢,救救她肚子里的孩子,不要对她赶尽杀绝,我求求您我求求您……”

    不等裘纪渊发话,辛兆勋便拉起跪在地上的妻子,将她打昏后,把她推到儿子怀里,说道:“睿霖,你母亲糊涂了,你先带你母亲和小城回府去。”

    辛睿霖知道,父亲是怕督军因为黛洢迁怒于他们,他也怕母亲、妻子和儿子没了性命,于是二话不说便带他们回府去了,想安顿好他们之后再回来帮父亲应对督军。

    “懝儿,去请稳婆。”裘泽远见家丁在父亲的严令下无一敢擅动,只能去求黛懝。

    裘黛懝将自己的风衣给姐姐后,冻得直打颤,滴滴晶泪刚刚流出就被凛冽的寒风吹干,没有留下一点痕迹,她看看站在不远处面色阴寒的裘纪渊,又看看在裘泽远怀里疼得瑟瑟发抖的姐姐,只能朝裘纪渊跪下,言道:“父亲,懝儿失礼了。”说完便向外跑去……

    辛兆勋刚要去追回女儿却被裘纪渊拉了回来,辛兆勋不解地看向裘纪渊,都说女人心似海底针,他却觉得裘纪渊的心思更是深不可测,他不是不让人去请稳婆吗?为什么偏偏让黛懝去请?

    裘纪渊吩咐家丁各自散去,又命妻子回房休息,之后对辛兆勋说道:“随我到望月楼看看……”

    望月楼里的五十几人早已从最开始的骚动不安变成了沉默无言,童广霆和童苑氏试图活跃气氛的几句玩笑也再兴不起一点波澜,众人都在焦灼地等待着前院那场浩劫的平息。

    曹卓将军最先看到了不远处的裘纪渊和辛兆勋,但是他心中的忧虑更甚,就算不被灭口,他们这五十多人在邺津的日子也不长了。果然,裘纪渊让辛兆勋留下,叫走童广霆后并没有见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个人……

    裘纪渊和童广霆来到后花园中视野最开阔的居宁湖,确保无人在旁也确保只要有人靠近就会被发现后两人才开始讲话。

    “望月楼中除了辛兆勋和我的夫人,总共五十四人,十二家人,六位将领,七位财政司高层,其他人都是他们的家眷,你准备怎么处置?”童广霆问道。

    裘纪渊死死地掐住自己的太阳穴,但还是觉得头痛无比,半晌后痛声叹道:“十三个人?!都是我的能臣爱将,我上哪里再去找像他们这样的人?!”

    童广霆也皱紧了眉头,努力嘲弄道:“十三个,你六我七,我应该比你更头疼好嘛……”

    裘纪渊苦笑一声,不过须臾便冷静下来,问道:“你记得谁知道,谁不知道吗?”

    “我又不是神仙,当时的情形那么乱,我怎么知道谁知不知道?”童广霆摇头笑道。

    “那就只能让这五十四人都消失了……”

    “你想杀了他们?他们只是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情,还不一定是真的知道了,没有犯下任何过错啊,你……”

    “我说让他们消失,没说杀了他们,你想多了。”不等童广霆说完,裘纪渊便接道。

    童广霆松下一口气,又听裘纪渊说道:“不过在泽远面前,你便说我把他们都杀了,让泽远知道,为了那个女人,他身上背负了多少人命和血债。”

    “那其他小辈呢?”

    “对枫毅和黛懝我们可以说实话,他们都是真心为泽远好,知道该让泽远知道些什么。至于柏毅……”

    “我明白了。”童广霆已经知道裘纪渊想说些什么,有些话就不必说破了,“那我现在就去安排我的家丁,连夜将这十二家人送走。”

    裘纪渊拦住他,“等等,要走就走得彻底一点,让所有与辛黛洢有关的人和物都在邺津消失。”

    童广霆问道:“什么意思?”

    裘纪渊回道:“除了裘童两家人,在邺津所有知道辛黛洢存在的人都要离开邺津,从此邺津再也没有什么辛家和辛黛洢。”

    童广霆诧异地问道:“你……你的意思是让我们两家的家丁和辛家人全都走?”

    “对。”

    “这怎么可能?送走这十二家人我们已经是损兵折将,再送走家丁,我找谁来督办此事?万一监管不力,他们在半路走漏了什么消息,那我们不是得不偿失吗?”童广霆觉得裘纪渊的命令简直没有人可以办到。

    “让家丁先送走这十二家人,十二家人送出邺津即可。之后我再令纪军将两家的家丁送走。尤其是我家的几个家丁,必须要送出蒲东才行,他们知道的太多了。让他们兵分三路,一路向南,一路向北,一路向东,总之不论去哪儿,就是不能向西,你明白吗?”

    童广霆点头,西面就是蒲西,当然不能让这些知晓裘氏丑闻的人往蒲西走,他又问道:“那辛家呢?黛懝呢?虽然她已经过继到你们裘家,但这血缘是斩不断的呀。”

    “裘辛两家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他们没脸再见我,我也不愿再见他们。我已经为他们的女儿折了六位将领,还差他们家的两个吗?若是刚出事时我便有此决心,也不会牵累这十三个人。这次我不能再犹豫了,就让他们的离开还我们裘家彻彻底底的清净吧。至于黛懝,你也说了,她已是我裘家的人,她一心向着泽远,在这世上我再找不出第二个人能像她那样无所顾忌地维护泽远了,为了泽远,我也不会让她离开裘家。”

    “那辛府的人也马上送走吗?”童广霆问道。

    裘纪渊静默片刻,说道:“让黛懝和泽远再见他们一面吧……”

    “好,我亲自去跟望月楼里的人说清其中厉害,若是出了意外我去处理。等安置好这些人,我再送辛家的人。”

    “辛苦你了兄弟!”裘纪渊一把搂住童广霆的肩头,拍了拍他宽厚的肩膀。

    “去去去,去看好你那宝贝儿子吧,让他少给我惹点祸,我也不必这么辛苦!”童广霆无比嫌弃地推开裘纪渊,自己去干那些费力不讨好的差事了……

    阿平万分无奈地看着在西厢房门外来回踱步的裘泽远,他已经在这里走了一个时辰,无论自己怎么劝都不肯回房等着。这冰天雪地的,再冻出个好歹来可怎么办呐?!

    “洢洢的情况怎么样?”裘泽远拉住走出来的一个稳婆,焦急地问道。

    “少爷呀,少奶奶她怀着身孕,怎么能让她奔波劳碌又在雪地里待那么久啊?胎儿早产就是因为她被寒毒所侵,只怕就算生下来了,她也会元气大伤,孩子也会有先天不足,少爷您心里要有数啊……”说完稳婆便端着一盆鲜红的血水跑去换水了。

    “洢洢,洢洢……”

    阿平见裘泽远惊慌失措间就要开门进屋,连忙牢牢地抱住他,劝道:“少爷,您不能进去啊……产房不吉,会冲撞了您的……”

    “放开!放开!阿平!”裘泽远狠狠地打着阿平拦着他的手,但是无论怎么打,阿平都不松手,他顺势跪了下来,“少爷,少爷,我求求您了,您就是不为自己着想,也为黛洢姑娘想想吧,要是您进产房的事让老爷知道了,黛洢姑娘能讨着好吗?”

    裘泽远慢慢放下举起的手,阿平吁了一声,也慢慢放开了裘泽远……

    不能进屋,裘泽远只能在外面守着,他听到黛洢撕心裂肺的惨叫,看着一盆又一盆澄清滚烫的水、飘着血腥气的水被端进端出,听着形形*的声音说着各种各样的话,思绪逐渐飘远,飘回了那段静谧美好的岁月……

    那一年他首披战甲,意气风发;那一年她金钗年华,倾国倾城。他本答应她,凯旋归来后为她备下厚礼,却被战场上的血雨腥风摄了心魂,回来后大哭大闹了一场,又把自己关在房中一日一夜,哪里还记得她的礼物?可她却没有恼,还亲手为他绣了一个荷包,庆他首战告捷。他从来都是不戴荷包的,但那个荷包却从未离过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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