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过誉了,为兄长解忧是懝儿分内之事。”裘黛懝恭谨地回道。

    “接下来的时间就交给你们年轻人了,玩的尽兴。”裘纪渊对在场众位晚辈说道。

    众人齐声应是。

    待在场长辈都到房中叙话后,辛黛懝命人将壶摆到院中。

    于是裘泽远与裘黛懝一组,童枫毅与曹璐一组,童柏毅与潘茹一组,辛睿霖和他的夫人一组,开始了投壶吟诗的游戏。

    第一轮由裘泽远开局,他拿起箭矢,毫不费力地瞄准壶口,猿臂轻伸便将箭矢投入了壶中,引来一阵喝彩。几缕阳光洒在他俊美绝伦的面庞上,将他精雕玉琢般的轮廓勾勒出一道金色的光芒,惹得裘黛懝目眩神迷。

    “懝儿,你来点人吟诗吧。”裘泽远轻声说道。

    裘黛懝这才如梦初醒,点了童枫毅与曹璐吟诗,童枫毅笑指指她,说道:“就知道你要点我,我便借杜子美之句献丑了——岸容待腊将舒柳,山意冲寒欲放梅。”

    曹璐接道:“子美的《小至》,下句应是云物不殊乡国异,教儿且覆掌中杯。我记得可对?”

    “曹姐姐记得不错,枫毅哥,到你投壶了。”裘黛懝笑道。

    童枫毅拿起箭矢一笑而掷,箭矢擦到壶口前沿掉在地上,曹璐抱憾垂首,“差一点就进了……罢了,我便再吟一句——星辰列位祥光满,金石交音晓奏清。”

    “更有观台称贺处,黄云捧日瑞升平。”童枫毅接道。

    裘泽远笑道:“权载之的佳言妙句正应了今日吉祥之景!柏毅,到你了。”

    童柏毅瞧也未瞧壶口一眼,随手就扔,自然不中,开口便吟道:“年年至日长为客,忽忽穷愁泥杀人。”

    童枫毅眉头一紧,这小子想做什么?虽然杜子美的词句中“泥杀”为一词,大家也都明白这句只是诉子美心中客居之苦,但是在这吉日里念“杀人”多有不祥。那么多的诗句他不念,偏偏念这一句。

    童枫毅能想到的,其他人自然也能想到,一时间没有一人说话,场面十分尴尬……

    “潘小姐是不记得下句了吗?”还是童柏毅自己打破了僵局,佯作问道。

    潘茹不知该接还是不该接,只能说道:“真是忘了,还请童二少赐教。”

    远处突然跑来一个小厮,童柏毅看到那人后在心中暗笑,不必我赐教,自会有人让你们明白。

    “启禀少爷,小人有要事禀报。”那人跪在裘泽远面前朗声说道。

    “过来说话。”裘泽远将那人叫到一旁,裘黛懝和童枫毅面面相觑,纷纷看着不远处的裘泽远。

    半晌后那小厮领了裘泽远的命令离开,裘黛懝和童枫毅走到裘泽远身边,裘泽远以手抚额,愁道:“刚刚那人来报,说原野死了……”

    “什么?!”还没等裘泽远说完,裘黛懝便惊呼道。

    “懝儿你先别慌,听泽远把话说完,原野不是放出去了吗?他是怎么死的?”童枫毅扶住裘黛懝的香肩,柔声安慰道。

    “不知道,有人在城东的树林里发现了他的尸体,因为他在被父亲关押的时候身上的外伤太多了,所以也看不出他到底死于何因,只能请法医鉴定了。”

    “那畜生死就死了,还费力气检查他的死因做什么?”童枫毅想到若是原野从没有出现过,那辛黛洢就不会离开泽远,懝儿也不会入继裘家……想到这一年来的种种痛苦,种种割舍,都是拜原野所赐,他便恨不得拿原野的骨头去喂狗!

    裘泽远迟疑着说道:“我怕洢洢若是知道了,没办法向她交代……”

    “你有什么要向她交代的?!人你也放了,孩子也给她留下了,她还想怎样?!我看你就是太纵着她了!”童枫毅气道。

    院外突然传来隐隐的吵闹声,此时童柏毅走了过来,问道:“出什么事了?兄长,您怎么还跟泽远哥吵起来了?你这样不是为难黛懝吗?”

    童枫毅当然知道童柏毅是在往自己的伤口上撒盐,但在这个时候,在这个地方,他不能也不该跟他计较,于是他理也未理童柏毅,继续对裘泽远说道:“你也不想一想,黛洢如今在城郊私宅足不出户,你不告诉她,她从哪里得知原野的死讯?”

    “少爷!”一个小厮突然从院外跑进来,脚下一个趔趄跌在地上,裘泽远斥道:“家中有贵客在,什么事如此惊慌?”

    “裘泽远!”一个尖利的女声仿佛要划破裘泽远的耳膜,是洢洢……她……

    裘泽远看着被众人包围用尖刀抵住自己脖颈一步一步向他走近的黛洢,背脊像是生出一根根骨刺一样,戳心地疼,他已经知道她要开口说些什么了,果不其然,是一句句剜人心窝的话语……

    “裘泽远,你答应过我什么?!你说你会放了他的!你说过会放他一条生路的!你为什么要骗我?!”黛洢凄声质问,泫然欲涕。

    裘泽远只知道摇头,口中喃喃念着:“不是我……”

    “你杀了他,还妄想让我陪在你身边?!如果不是我亲眼看见他的尸身,你是不是打算瞒我一辈子?!”黛洢嘶声怒吼,全然不顾院中越聚越多的人。

    裘纪渊、童广霆和辛兆勋等人听到动静纷纷走了出来,辛睿霖见妹妹只穿了一件单衣站在院内,一时间又是心疼又是恐惧,因为裘纪渊的面容越来越狰狞可怖……

    裘黛懝走到黛洢身边,把自己的风衣披到黛洢身上,低声对她说道:“姐姐,原野真的不是泽远哥杀的,他已经放了原野,何必再去杀他?我们也是刚刚得知原野的死讯。这里是督军府,今日纪军中有头有脸的将领都在此处,你在这里大呼小叫,实在不妥,先跟我回家去好不好?”

    黛洢甩开裘黛懝的手,哭笑道:“家?我哪里还有家?父亲……不,辛兆勋已经为了他们的家将我从族谱中除名,我已经没有姓氏了,更没有家,没有你这个妹妹。再说你不是也已经为了裘泽远入继裘家了吗?你能为他做到这个地步,为了他骗我更是不在话下!”

    “够了辛黛洢!要为你那野男人哭丧,滚出去哭!这里没有什么人欠了你什么,我们对你已经仁至义尽!你们几个,把这个疯女人给我拖出去!”童枫毅怒喝一声。

    围了三层的人刚要抓住黛洢,便被一声“住手!”给喝住了。

    “泽远!”

    童枫毅刚待再劝就被裘泽远止住了,“枫毅,这事你不要管了。”

    裘泽远穿过重重人群一步步走向黛洢,眼中含泪,心中含血,他一字一顿地说:“洢洢,不是我杀的原野,你为什么不相信我呢?”

    黛洢状似疯狂,猛然将手中的尖刀抵在裘泽远的心口,厉声质问道:“你要他死,何须你亲自动手?!未来的督军,钩钩一根小手指就有无数条狗向你摇尾乞怜,若不是你,原野身上怎么会有那么多道伤口?!”

    童广霆和童苑氏在看到黛洢的第一时间便开始疏散人群,将闲散人等都带去后花园中的望月楼,奈何今日来访之人太多,让这五十多人在一瞬间消失在这个院中是根本不可能的,还是有人看到、听到了裘氏最隐秘的耻辱……

    “孽障!”辛兆勋见那不孝女又捅出了一个天大的篓子,上前大力打落了黛洢手中的尖刀,又一掌将她扇到地上。

    辛蓝氏发现女儿不见后,马上赶来督军府,想要告诉裘泽远,可到院中看到的第一幕就是夫君将女儿打在地上,她连忙跑上前来抓住夫君的手,痛哭流涕地求他不要打女儿,她现在还怀着身孕呢……

    辛兆勋又转头训斥妻子,辛睿霖和黛懝又去劝父母,裘泽远听着他们无止无休的吵嚷,心绪越来越乱,突然拔出腰侧的佩枪,当天就是一发,喝道:“住口!”

    院中顿时变得鸦雀无声,只剩下雪花飘落的声音……

    裘泽远仰头看了看正翩跹起舞的如梨花般的雪花,又低头看了看伏在地上的黛洢,半晌后他缓缓蹲在她身前,将手中的枪递给了她,面对她茫然失措的目光,他笑道:“既然你认定是我害死了原野,那便杀了我吧……”他万般留恋地抚着她如雪花般晶莹剔透的面颊,“死在你的手中,对我来说也是个不错的归宿。”

    裘纪渊冷眼看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幕,不知不觉中拿起一根投壶用的箭矢,可就在裘纪渊向黛洢投出那根箭矢的一瞬,童柏毅高喊了一声“小心!”,然后飞快地挡在黛洢面前,替她挡下了致命的一箭。

    众人纷纷吃了一惊,裘泽远回身死死地护住身后的黛洢,童枫毅最先回过神来冲到弟弟身边,命人去请大夫,又和几个家丁将童柏毅抬进东厢房里。

    裘纪渊见自己本来想杀黛洢却不想误伤了童柏毅,对黛洢更是恨之入骨,于是怒喝一声:“来人!在后院备马,将这个永世不得超生的贱人五马分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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