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了,想不到我侯申出道以来,走遍大江南北,今日却栽在这里。”做赵大有形象的侯申语气有些消沉地道:“认赌服输,以后江湖中再无神猴,在下依言,便是你梅大人的门下走狗便是!”

    梅清眼睛直视侯申道:“侯申,我早说过,不用你改姓为奴,只要你为我手下办事,也就是了。男子汉大丈夫,习得一身奇艺,难道你就甘心一世背负贼名,埋没江湖之中不成?我也不会空口许些什么,只要你谨守此诺,我必不负你便是。”

    侯申低头道:气淡然,却多了几分坚定。

    “如此甚好,定国,把侯兄弟的锁链去了吧。”梅清甚喜,对姚定国说道。

    “不必劳烦了,些许锁链,倒还难不倒咱。”说罢,只见侯申身子扭动几下,双手一抖,那锁在其双手上的连心锁一下子便脱落下来,“哗啦”一声掉落在了地上。

    众人大吃一惊。这连心锁乃是内组中擒拿难缠的犯人专用之具,一旦锁住,任你是力大如牛还是手巧如狐,都休想逃脱。不想在这侯申眼中,竟然是如此不堪一击。

    侯申施礼道:“见过梅大人。只是属下还有一事不明,不知大人道我刚才妆扮多有破绽,却是何指?”

    众人闻言,也都看向梅清。适才就算是梅清已经说破。众人看着侯申装扮地赵大有,也是寻不出破绽来。因此心中都是充满好奇,想听听梅清如何解释。

    梅清微微一笑道:“此间不是说话之所。既然诸事已毕,便请几位移步到库外大屋之中,容梅清为几位细细解释如何?”

    众人点头称善,这才收拾东西,离库落锁,到了库旁牙房之内,梅清与路泽有谦让落座,侯申便站在了梅清身后。众人都把眼睛注视梅清。等他揭开谜底。

    梅清端起案上茶杯,浅酌一口,轻轻将茶杯放下,正要开口,忽然闻得门口传来一个骂骂咧咧地声音道:“***晦气,晦气,要让老子知道是哪个小贼干的,抓住他定然打地他妈也认不出他来!”正是赵大有。

    随着声音,便见翘着两撇胡子的赵大有手托茶壶晃了进来,一进门见了路泽有和梅清诸人。脸上怒气一下子消失不见,急趋两步上前,笑容满面地道:“哎哟,路大人,什么风把您吹过来了!梅大人,哈哈,诸位都在这

    正打着招呼,忽然一眼看到梅清身后的侯申,登时笑容凝结在了脸上,两撇胡子别别跳动。一双细眼也居然瞪得如铜铃一般,脸上肌肉连连抖动几下,结结巴巴地道:“你……你……你是谁……侯申手一抬,众人这才现不知什么时候他又把姚定国手中的茶壶拿了回来。只见他小眼一瞪。举着茶壶象模象样地嘬了两口,大大咧咧地说道:“你这厮,怎么连俺老赵也敢不认识么?嘿嘿,谁不知俺锦衣老赵,坑蒙拐骗,吃喝嫖赌,可说威名远播,京城中哪个不识?你这厮连俺都不认识。定然是假的!”

    赵大有细眼眨了半天。又用力揉了揉眼,晃了晃脑袋。最后还提起手来,下狠劲儿在自己大腿上拧了一把,疼得两撇胡子都颤了三颤,再努力睁大眼睛看了又看,这才确认自己不是做梦,吓得浑身一哆嗦,扯开嗓子带着哭腔喊道:“鬼?鬼!大白天的见鬼了!快来人啊——”

    众人见他人长得五大三粗,却是这般怂样,都是哭笑不得。路泽有强忍了笑意板了脸斥道:“赵大有,你也是堂堂锦衣卫经历,怎么地这般没个形容!成什么样子!此乃梅大人新收的手下,善于装扮,与你开个玩笑,看你吓得那个样子!我且问你,今日你不在组内当值,半天不见人影,却是做什么去了?”

    “扮的?”赵大有脸上惊恐地表情立时转为好奇:“这家伙敢是艺春园的戏子不成?就算是这也太象了吧,这脸是真的么……”

    说着,这家伙毛手毛脚地上来,居然伸手就要向侯申脸上摸来,被侯申轻轻手一动,弹在他腕子上,立时哎哟一声,捧着手道:“干什么,疼死我了!”

    梅清咳嗽了一声道:“赵经历,不要闹了,适才路大人问你呢,半天不见你影儿,跑哪厮混去了?”

    赵大有听了梅清之话,连忙站正了身形,脸上堆出一份委屈道:“路大人,梅大人,你们是有所不知。老赵我要说勤于公务,兢兢业业,那是鞠躬尽瘁,赴汤蹈火,两胁插刀也在所不辞……就算是睡着觉,那心里想的也全是咱四组的大事啊。可今儿这肚子也不争气,不知道怎么地一个劲儿的闹腾,没办法,人有三急嘛,说不得就得跑趟茅厕了,可谁想——”

    说到这里,赵大有圆脸上霎时浮现几分怒气,咬牙切齿地道:“***不知道哪个小贼,趁老子方便时,扔了块大石头进来,溅了老子一身的粪尿,若让老子抓到那小贼时,定将他扒皮抽筋,剜眼拔舌……”

    “算了算了,不用说这些混话了,身上脏了你却如何办的,我看你现在浑身上下光鲜得很,也没什么不对啊。”路泽有打断赵大有的话道。

    赵大有道:“当时咱老赵身上臭哄哄地,怎么见人?只得偷偷转出去,想快回家换洗一下。哪知道那该死的瘟马,不知犯了什么邪,没走几步就也拉起了肚子,晃悠了半天才到了家。属下连一眨眼的功夫都没敢担搁,弄妥后就马上紧着赶了回来,决无虚言啊。”

    众人听了,都偷偷暗笑,把眼睛在侯申身上转来转去。现在众人心中明镜一般,那扔石头溅了赵大有一身的,自然是侯申无疑。想想此子先后化妆多人,哄骗路泽有、钱三上当,又支走了赵大有,然后从容以赵大有的身份出现,这般计策,确是防不胜防。他这“神猴”之名,果是名不虚传。再想梅清居然能在这没有破绽的计策中现破绽,显是更高一筹,看向梅清的眼神中不由自主更多了几分钦佩。

    梅清微微一笑道:“赵经历,今日之事,就不需再说了。我却要问你一句,你看我身后这人,与你自己可象么?”

    赵大有扒着细眼上上下下又看了几回,咂咂嘴道:“象,真象。不瞒您说,要让我看了,还真得当他是真的,我是假的了。怕是就算回了我家,我那婆娘都不见得分得出来呢,直接就拉进房里去了!”

    众人哈哈一笑,路泽有也莞尔道:“梅大人,便不要卖关子了。且说说你是如何分辨得出来的呢?现在就算两人比着看,本官眼拙,也不容易分得出来呢。”

    梅清一笑道:“若说侯申扮地,无论外貌、语气、形象,确可称得天衣无缝。但一个人有些习惯,总是他人难以一点不差的模仿的;而自己的一些习惯,又会不由自主地流露出来。刚才侯申扮的赵大有,虽然看起来没有什么破绽,但走路之时,却与赵大有有些不同。”

    说到这里,梅清停顿了一下道:“表面看来,侯申扮的赵经历走路也是一摇三晃,但细心体会,却是大有不同。侯申他本来身体灵便,轻功了得。虽然在下不知他用什么办法将身材弄得这么壮硕,但毕竟不是真正自己的身体,走路时重心与赵经历便有所不同。赵经历肚子硕大,你看他走路时摇摇摆摆,不是因为他愿意摇晃,而是带动身体,不得不如此。侯申却只是装成如此,因此他身体重心便靠向前方,与赵经历不同。何况侯申他轻功了得,走起路来点尘不惊。刚才让他进库去准备开门,他轻松起步就溜进去了,咱们的赵经历可没这么轻巧的身子。”

    众人一听,再回想初见侯申时的情形,果然与赵经历走路沉重之态略有不同,不由连连点头。

    梅清继续说道:“侯申轻身功夫极佳,除了脚下与赵经历不同,手上也看得出来。你看他手托茶壶,虽然与赵经历差不多,但走起路来,茶壶一丝不动,连其中水波摇晃的声音都一点也没有;赵经历虽然壶不离手也多少年了,但走起路来,茶壶中水波还是会轻轻摇荡。其中分别,一目了然。”

    “此外,赵经历说话虽然是个大嗓门,但见了路大人与我,都是快走两步上前说话,从未那般老远扯着嗓子招呼过。侯申你未在官场中混过,这等细节,想来你也不太明白吧?”

    众人听梅清一说,都想起刚才侯申一露面,在后边老远扯着嗓子招呼地事来。众人虽然觉得有些与平时赵大有做法不符,但当时事情杂乱,都未深思。现在听梅清点透,一个个都面露恍然之色。

    路泽有闻言叹道:“若非梅大人说破,这等细节,如何能看得清楚。看来六爷对梅大人器重有加,果然是法眼如炬!不得不令人佩服!”

    梅清笑道:“哪里哪里,不过是细心些罢了,哪当得路大人如许说。”

    只是侯申眼中却闪动了些许光芒,动了动嘴,又看了看房中诸人,终于没有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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