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清心直沉下去,此番落在这个笑面虎的手里,只怕是难有个善了了。

    马世清只管微笑着看向梅清,左手却缓缓地置于案上,慢慢地捻动着一个木匣。

    梅清目光被他动作吸引,看向那木匣时,心中一惊――这个木匣,分明便是当日疤儿刘下丧时,李玫置于其中的七星砚匣!

    怪不得自己被投入狱中,这么长的时间无人理会,看来,只怕疤儿刘之事,已然被锦衣卫查知,自己与王师古之所以被抓进来,怕也与疤儿刘之事脱不开干系。

    既然这砚匣在此出现,不用说定然是锦衣卫掘了疤儿刘之墓,估计是未找到需要的东西,这才提审自己。

    只怕自己在疤儿刘棺前焚化的那一箱子东西,才是关键所在。

    可惜不管现在如何后悔,那东西也变不出来了。

    梅清眼睛注视那砚匣,果然色泽细腻,确系桃木无疑。先时自己还想不清楚为什么砚匣要用桃木来制,现在想起这砚的诡异之处,显然疤儿刘也知道砚的秘密,所以特地以桃木为匣,便是要镇邪驱恶。只不是疤儿刘真正死因,是否与那砚有关。不过想到李玫、墨雨先后亡命,自己又有那番恐怖感受,这砚肯定不是什么好来头就是。

    只是不知为何赵伯栩,也以手触砚,便安然无恙呢?

    梅清低头深思之时,忽然恍惚之间,听闻有脚步之声。

    梅清抬起头来,只见一个青衣之人从后边转了出来,快步走到马世清的身边,附耳对他说了些什么。

    只见马世清笑眯眯的眼中忽然耀射出逼人的光芒,不可置信地低声叫道:“什么?――赵伯栩他――死了?”

    声音虽然不大,听在梅清耳中,却如一个惊雷一般。那位看来无事的顺天府尹赵伯栩,果然死了。

    至于那位拾在砚的高衙役高明,是否无恙,此时还不清楚。但其他几位接触过这方砚台的人,都已经死去――当然,梅清除外。

    李玫是得砚次日便疯狂死去,墨雨在其后不久也便离世。如果前天夜间李玫曾用此砚的话,那墨雨是其书僮,自然也会接触此砚。二人都是差不多一天后死亡的。赵伯栩是昨天时曾接触过,距现在也差不多有一天的时间了。这些都是在接触砚后一天便死去的,为何自己现在依然无事呢?

    梅清头脑中混乱一片,茫然不知所以,只觉得头胀欲裂。这时,忽然耳边隐隐传来斥责之声,将他惊醒了过来。只见眼前的马世清正盯着自己似笑非笑,而那报信的青衣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梅大人,此时此刻还有闲情逸致神游物外,当真令人佩服啊佩服。”马世清面上笑容中也带上了几分讥讽:“请梅大人来呢,也没旁的事,只是请大人将自前日清晨后,所行所见之事,细细讲述一番,最好别忘了什么东西。”

    马世清一边说着,手中砚匣却把弄得越快。

    梅清深吸了一口气。他知道自己陷进了一个极深的泥潭之中,虽然还不知道这里边都有什么,但至少不应该是自己能够掺和的。

    事以至此,也没有其他办法可想,梅清便将自己与王、李二人在茶馆喝茶,遇迟哥来唤之事,一五一十,一直讲来。

    就连他手触砚台时的奇异感受,也直言不讳。

    “在下久读圣贤之书,也知道这等事不可理喻。只是自前日以来,李玫与其书僮墨雨皆因此砚陨命,此番顺天府尹赵伯栩大人居然又突然暴毙,此中定然有异。还望大人细加查察为盼。”梅清话音才落,却见对面的马世清眼神中突然现出一种极为奇怪的神色来,就连在一边低头记录的官吏也抬起头来,惊讶地看了他一眼。

    “赵大人――死了?你怎么知道的?”过了一会,马世清脸上又浮现出他招牌一样的笑容来,轻轻地问道。

    梅清心中大讶,疑惑地道:“适才不是有人来告知大人,说是赵大人――死了么?”

    马世清目光中笑意中多了几分不明不白的东西,“呵呵”两声,点点头,面上浮现出几分深思的神色。周围几个下吏也都面有古怪,一时室内气氛颇为沉闷。

    梅清心中隐隐觉得其中似有什么不妥之处,只是一时想不明白,究竟是哪里不太对。

    “赵大人他是死是活,暂且不论,我且问你,疤儿刘要你烧化的那一箱东西,究竟是些什么?”

    梅清心中一动,果然问到此节。虽然刚才自己道已然全部烧化,只怕这位马大人,是不太肯相信了。

    正当梅清欲要开口解释之时,忽闻一阵脚步之声,自后边传了过来。

    梅清抬起头来,只见一个青衣之人从后边转了出来,快步走到马世清的身边,附耳对他说了些什么。

    只见马世清脸上笑容忽然消失殆尽,眼中耀射出逼人的光芒,不可置信地低声叫道:“什么?赵伯栩他――死了?”

    随着话音,众人的眼光俱都向梅清逼视而来,目光中,都写满了疑惑、愤怒与难以置信的神色。

    而此时场中的梅清,更是心神大震,不明所以。

    刚才眼前这一幕,明明白白就在不久前,出现过一次。为什么居然又在自己眼前,上演了一遍?

    看马世清等人脸上的神色,显然并非伪装,何况他们也没有必要在自己面前来这一手。

    难道――难道前一次自己所见,居然是幻觉不成?

    怪不得自己说赵伯栩死去时,马世清等人看自己的眼光那般古怪,因为那时,他们也不知道赵伯栩的死信!

    自己刚才出现幻觉看到的场景,居然在片刻之后,变成了真实生的事实。这等诡异之事,别说他人,就是自己,都觉得无法令人置信。

    心念一转,梅清心中大叫糟糕。如此一来,自己的嫌疑怕是更没有办法说清楚了。怕在场中众人心中,定要以为自己另有同案,一同策划了谋害赵伯栩,所以才能一口道出赵伯栩的死信吧?

    果然面前的马大人惊容敛去,脸上的笑容又瞬间浮现出来,只不过这一次,笑得格外的欢畅。

    “哎呀,想不到啊想不到,咱们梅大人,居然有未卜先知之能呢。”马世清摇着头,口中啧啧称赞道:“来来来,且请梅大人为咱们说说,怎么连我们这些人都不知道赵大人的死信时,梅大人你就知道了呢?”

    梅清苦笑着道:“如果我说确实是刚才恍惚中似乎闻见有人对大人说出此信,大人你定然是不肯相信了。”

    马世清嘴角好看地向上弯起,温柔地道:“梅大人,你觉得我马某人不象傻子吧?”

    说着,他“呵呵”笑了几声,对身后一个低头不语的粗大汉子道:“哎,梅大人想来对咱们这地方的规矩,还是不太清楚啊。四彪啊,你说这事怎么办才好?”

    那汉子满脸横肉抖动了几下,狞笑着道:“嘿嘿,放心吧马大人,属下这就请梅大人松松筋骨,让他明白一下,保证他会非常享受便是。”

    马世清摇着头叹道:“梅大人也是个斯文人呢,四彪你可轻些个,别弄得太过份了。”

    而此时在距离此地不远的一处密室中,一个身着青色儒袍的老正皱着眉毛,把玩着手上的一方玉佩,眼中露出颇可玩味的笑容。

    “总算是要有这一天么?说来可也真是巧了――这群小混蛋们,搞的都是些什么事……”

    老喃喃地念叨着,伸手摇了摇座旁的一个铜铃。

    一个如山般的壮汉行了进来,随然此时天气还颇为寒冷,但此人却只着了一件褐色布衫,袒露出遒劲结实的古铜色肌肉来。他行至案边,弯下腰听老吩咐了几句话,点点头,又面无表情的出了门去。

    当梅清如同一只小鸡一般被四彪那家伙直拎到一旁的架子上,手脚都被铁链铐在架子之上时,心中却陡然升起一股极为荒谬的感觉――便如同一个旁观也似,不由自主觉得如在梦中。这种不真实的感觉如此强烈,以至于他心中暂时并未感到身边那些刑具带来的压抑与恐怖。

    “小家伙不错啊,这时候还脸不变色心不跳的人可不多。是块材料,一会大爷会好好伺候你的。”那叫四彪的汉子咧开嘴,露着一嘴黑黄的牙齿,伸出手拍了拍梅清的脸,狞笑着说道。

    一边说着,四彪将手中的皮鞭缓缓收起来。这通皮鞭甚长,通体之上渗满了暗黑之色,其上又乱扎扎地伸出许多倒刺来。这家伙将鞭子投入一边的水桶之中,长长的鞭身颜色霎时变得更为深暗,整个鞭子都变得胀重了起来。

    “小家伙可别小瞧这小小的鞭子呢,好多人吃了它第一下,就再没用大爷费第二次力气。大爷保证,只要你能挨上十下不吭声,咱就换个花样,绝不会让你无聊便是。”四彪嘿嘿冷笑着,将那鞭子由凉水中缓缓提出,冰凉的水滴纷纷掉落在水桶中,出滴滴答答的声音。四彪打量了一下架子上的梅清,伸出舌头舔了舔黑红的嘴唇,面上浮现出一片残忍的狰狞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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