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门烧破,吴元庆率先攻了进去,四处找寻吴元济不得,忙带领士卒来到节度使府中寻找。

    吴元济见董重质已经投降,唯一的一点指望都已经没了,知道死日已到,心中反而平静起来,只见南门上空火光冲天,熊熊烈火冲向天空,与白雪辉映,更显得壮观,柴草在大火中被燃得出噼噼叭叭的声响。

    吴元济心中凄凉,也懒得再战,回到府中。方方见他失魂落魄,叫着也不应,忙跟了来。

    府中空空落落,风刮着雪花吹进来,门窗自开自阖,撞得砰砰而响。吴元济见府中并没半个人影,真所谓兵败如山倒,墙倒众人推,孤单寂寞就好像一个幽灵,缠住了他的心魂。他听到后面响起脚步声,不用回头,便知是方方,说道:“你还来干什么?如今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你还不走,还跟着我干嘛?”

    方方怒道:“你说什么话?难道我以前跟着你,是图你什么东西吗?男子汉大丈夫,纵然失败了,又何必如此凄惶?昔日楚霸王自刎于乌江,虽然失败了,却是何等英雄,何等豪气!”

    吴元济听到她说楚霸王自刎于乌江,不自禁的一凛,心想,反正是死,死也要死得壮烈些,又何必畏畏缩缩,让人耻笑?反正是死,与其落入敌手,不如图个自尽,倒也爽快。想到这里,不自禁的一笑,回过头来看着方方,只见她美丽的脸上颇显憔悴,站在风中,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心中怜惜,柔声说道:“方方,对不起,我不该说这话。你说得对,反正是死,就是死也不能让人小瞧了。”

    方方凄然看着他,滴落两行清泪。

    吴元济走近她身前,抬手帮她拭去脸上的泪痕,柔声道:“小傻子,别哭。我这一生对别人不好,但我对你却是一片真心,只可惜以后再不能够了。”

    时间仿佛已经静止,天地间一片安祥,外面的杀伐之声,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方方听了这话,再也忍受不住,顿时泪下如雨。

    吴元济凝视着方方,良久良久,轻轻说道:“方方,我要去了。我一生追求权利**,结果追求这么久,只不过是一场春梦而已。我也想通了,什么权利**,生不带来,死不带走,这么孜孜以求,究竟是为了什么?真正到了这一天,我反而看开了,无所谓了,我现在真正放不下的反而是你。你以后该怎么办?”

    方方强忍住泪水,毅然道:“没有以后了。他们不会饶了我,他们纵然饶了我,你死了,难道我还会活着吗?”忽然,她拔出一把匕,回手刺入了自己的心脏,向吴元济惨然一笑,说道:“我先走一步了,黄泉路上我等着你,咱们有个伴儿。”

    吴元济大吃一惊,不知是她的度太快,还是自己并不愿阻止,竟然没能拦阻。他抱着方方,目中满是泪水,叫道:“方方,你真是个痴女子。”

    方方轻轻一笑,闭上了眼睛。

    吴元济道:“方方,你等等我,我马上就来。”抽出剑来,最后向这豪华的府邸看了一眼,便在此时,他听见杂乱的脚步声传了近来,大叫一声,道:“吴元庆,终于是你羸了,可是我终究叫你报不了仇。”横剑便向颈上刎去。

    忽然,当的一声巨响,只觉一股大力撞在剑上,顿时手上无力,拿捏不住,剑被撞得飞了出去。

    吴元济回过头来,只见吴元庆带着一队士兵站在门口,冷冷的看着自己。

    吴元济忽然一笑,说道:“你不是天天盼着我死吗?我如今要死了,你为什么却反而来阻止?是了,你要亲手杀了我,以报杀父之仇。好,我站在这里,就请你动手吧。只求你快一点,有人还在路上等着我呢!”

    吴元庆见他到了如此地步,竟然还笑得出来,倒也不禁佩服他的气度,只见一个女子倒在地上,早已经烟消玉磒,却是方方。

    吴元庆心中说不出的感觉,竟丝毫感受不到复仇的快感,他冷冷瞪着吴元济,良久,说道:“我不杀你。你这样的人根本就不配我杀,没得污了我手!国家自有法律,自然有人会杀你!”

    吴元济冷笑道:“法律,什么法律不是人制定的?强权就是王法,从古到今便是如此。我既然落入你手,要杀要剐随你便,又何必如此婆婆妈妈,罗里罗嗦?”

    吴元庆不再理他,命人绑了,前来见李愬,李愬叫人用囚车枷了,遂命吴元庆带五百兵士押送京城。同时报告裴度。就在城中大摆宴席,庆贺胜利。

    此时李愬威震淮西,申、光两州及周围城镇两万余名淮西兵尽皆闻风来降,李愬全部加以改编,对吴元济的官吏及帐下、厨房、马厩的士兵各依原职,使他们没有疑虑,不妄杀一人,蔡州很快便安定下来。于是屯兵蹴鞠球场,以待裴度。

    明天,裴度派遣马总率先进入蔡州抚慰将士。后日,裴度手执彰义军节度使的符节,带领投降的士兵一万多人进入蔡州城,李愬率领中将,全副武装,出来迎接,拜于道旁。

    裴度忙避开,说道:“李将军建不世奇功,乃国家功臣,裴某岂敢安然受如此大礼?”

    李愬道:“蔡州人愚妄悖逆,几十年以来,皆不懂得长官与下属的名分,希望您就此显示给他们,使他们知道朝廷的尊严。”裴度听了觉得有理,遂接受了拜礼。

    董重质离开洄曲军后,李光颜率人奔进他的营垒,将他的兵马全部招降。于是淮西彻底平定。

    李愬仍回军文城栅,诸将请教道:“起初,公败于朗山而不忧,胜于吴房而不取,冒大风暴雪而不止,孤军深入而不惧,然卒以成功,皆众人所不明白也,敢问其故?”

    李愬道:“朗山失利,敌人便轻视我们,因而不作防备了。夺取吴房,吴房的人马便要逃奔蔡州,合力坚守,故存之以分其兵。急风暴雪,天色昏暗,则烽火不接,敌人就不会知道我们已经到来。孤立无援的军队深入敌境,人们便都献身效死,打起仗来自然就会加倍出力。故视远者不顾近,虑大者不详细,若矜小胜,恤小败,先把自己搅乱了,哪里还有余暇立功呢!”众将皆拜服。

    李愬知人尚任,有勇有谋,史书中称他:“俭于奉己而丰于待士,知贤不疑,见可能断,此其所以成功也。”

    裴度接手蔡州后,任用蔡州的士卒为牙兵,有人规劝他说:“蔡州人中反复不定的人为数还很多,不能不加以防备。”

    裴度笑道:“我是彰义节度使,恶已被擒获,蔡州人就是我的百姓啊,又有什么可怀疑的呢!”蔡州人得知此言,感动得哭了。在此之前,吴少阳、吴元济父子拥兵淮西,禁止人们在道路上相对私语,不许在夜间点燃灯烛,若有人以酒饭相互往来,便要处以死罪。裴度任职以后,下达命令,只须禁止盗窃,其余一概不加过问,人们相互往来,没有白天黑夜的限制,蔡州人初次感到了做百姓的快乐。

    却说吴元庆押着吴元济往长安,他心中思念母亲,林洁也想念父母,于是两人商量,要去桃花源一趟,看望父母。但吴元庆押着吴元济,身上担子重大,于是叫林洁一人前往,接了父母们一起到长安。

    林洁去后,吴元庆边行边等,这日到得一座小山前,忽听有女子大喊救命之声,吴元庆徇声望去,只见影影绰绰,有几个大汉在林中出没,其中一个女子,身材高挑,体态袅娜,一身白衣,其洁胜雪,被众大汉拖着在雪地上滑行。吴元庆吃了一惊,心想:这不是洁洁吗?她怎么到这里来了,她武功高强,如何又能落到如此地步?此时关心则乱,更不多想,急步追去。

    吴元庆叫道:“洁洁,洁洁,是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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