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看皇帝三卫没有任何动作,就知道坐在至尊宝座上的那位,脑子里大概在想什么。所以贵族们都很担心,自己被人顺手收拾了,或是有人混水摸鱼,从中得利。

    皇帝利用贵族间血旗复仇的机会,  顺道清洗掉他看不顺眼的人,这样的例子简直不要太多。其他贵族趁机下黑手的例子,更是多不胜数。贵族间的那点破事,很多时候就算知道了,也莫可奈何,只能苦吞那酸涩的后果。

    然而老皇帝与大多贵族们的想法不尽相同。他站在皇宫的高台之上,俯瞰着皇都中,那把燃烧着的超大型火炬。他曾经以为自己可以控制住所有人,  让他们就算争执,  也能将波及范围与斗争烈度控制在一定程度以下。但这把火,让他意识到,也许压得越死,反弹就越大。

    这时才要去弥补两个得力部属间的裂缝,已经来不及了。祭出血旗,就是不死不休,那怕皇帝的权威都没有资格打断。

    假如是一般小贵族,要是自己看不过眼,派出铁卫,将双方所有人摁在地上,事情也就解决了。但两位大公爵的斗争,皇帝随意插手,不论是帮哪一方或两边都打,都很有可能会演变成为分裂帝国的内战,至少也是严重的内耗。袖手旁观是仅剩的选择了。

    所以身为一个皇帝,接下来应该要做的是警告其他人。让他们不要傻呼呼的夹在两头巨兽之间,削弱这个国度的气力。虽然帝国还不到日暮西山,  只剩一口气的程度,  但这种无意义的损耗还是能免则免。

    打定主意后,老皇帝准备回到自己的寝宫。临走前,他又回望了一眼。那座大公爵府邸可是自己赐给那位友人的,如今却被另一个友人烧毁。那股莫名难辨的滋味,旁人难以理解吧。

    皇宫例行的朝会上,除了因为昨晚的那一把火,使得气氛极不寻常外,大臣之首的帝国宰相并没有出现宫廷之上。

    一般朝会的流程,皇帝就像个摆饰一样,不管事也不说话,一切都是由宰相来主持。除非有众人难以议决的事项,才会请皇帝开金口。但在里萨公这位强势宰相的主导下,这种情形很少发生。

    如今那位强权人物不在,或是受过恩情,或是受其栽培的大臣们,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开始这次朝会,因而面面相觑。

    所幸老皇帝还不至于老到连事情都无法做,  他直接向众臣宣布道:”里萨大公爵因为领地事务繁忙,  已于昨日卸下宰相之职。然余老迈,  不堪政务重负,所以会挑选一位继任者,承接宰相之职。望诸卿如过去鼎力相助,推动帝国政务畅行。”

    原本想表达意见的人,这时都安静了下来。里萨公的退出,无疑是一次宫廷洗牌的机会。那怕在政治上忠心于那位大公爵之人,那被压抑已久或是澹忘的野心也都再次勃发。就更不用说那些原本就虎视眈眈之辈,哪有可能不趁着老人退出之际,为自己谋夺上位的机会。

    所以大家都在等待,等待着老皇帝宣布继任宰相之职的人会是谁,才来决定自己的下一步。这也是不得已的作为,毕竟事情太赶,变化太快,大家都有些措手不及。要是让他们有多些时间运作,也许还能推一个合适的人选或魁儡上位,大家可以省事很多。如今只能被动的等待。

    ”接任宰相之职者,为皇太子纳瓦夫?卡札尔尼亚。”

    被点名,站在老皇帝位置右后的皇太子,在诸位大臣讶异的目光底下,慌恐地来到自己的父亲面前。他半跪于地,颤声说道:”父皇,我力有未逮,恐无法胜任。”

    老皇帝阿尔明有点忍不住,想朝着自己的儿子开嘲讽。但他终究不是那种乐得看人窘迫神情的个性,这也不是开玩笑的场合,所以只能继续扮演着父慈子孝的那一套,露出慈祥的表情,说:”帝国的大统,终究要由你来继承,何来无法胜任之说。况且过去几次监国,你的表现在大臣们口中也是可圈可点。现在不过就是延续当时的经验,背负起更多责任而已。”

    熟知这位身为皇帝的父亲性格,皇太子心知自己要再假惺惺下去,恐怕会弄巧成拙。因此上前,屈膝半跪,恭声说道:”臣,谨遵上意,父皇。”

    这时有侍从手捧托盘,站了出来。托盘上铺着红绒布的垫子,摆放着昨天里萨公所缴出的胸针。那是握着权杖的左手,与握剑的右手为当代帝国文武官员巅峰的象征。只是这名侍从距离皇太子还有数步,这可不像是要把胸针交出去的模样。

    皇太子纳瓦夫正在思考,是不是该自己上前去拿胸针,别到自己的衣领上。老皇帝这时又开口说道:”虽说将帝国政务全权委托给宰相,是以往的惯例。但有一件事情,你绝对不能做,包括在你领导之下的宫廷。要是有任何人犯禁,我就会将之视为你无法统率如此多文臣的证明,并考虑将皇太子的头衔换人。”

    虽说老皇帝不是喜欢将自己的坏心眼展露出来,看人窘迫的模样。但这回露骨的警告,依旧让所有人侧目。大家都在心想,老皇帝的红线是什么。皇帝阿尔明没有多熬一下众人的好奇心,直接说道:

    ”那两位大公爵的仇怨,严禁你用任何形式的支援或打压,去扶持或抑止任何一方。不光是军事上,还有政治上与经济上的任何作为,一概禁止。不管是你,或是这个宫廷里的其他人这么做,都只证明了你的领导无能。记得一件事,你的弟弟妹妹很多,愿意取代你,也有能力取代你的大有人在。当然,你可以利用任职宰相的这段时间,使用各种手段把威胁到你地位的人杀光。但只要有留下任何一个,就别想坐稳皇太子的宝座。除非你有本事连我一起除掉。”

    面对老皇帝如此直白的警告,皇太子纳瓦夫突然觉得那递到眼前,象征宰相之职的权杖胸针,竟有些烫手。他那不太自信的眼神,略偏着脑袋,扫过宫廷之下的众大臣们。这份孱弱,当然也被这些混迹宫廷已久的老狐狸们看在眼里,也就多了一些别样的心思。

    ”对了,忘了说,你的弟弟妹妹们,当然也包含了老十四。别把他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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