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围猎的人数众多,这个围场又是全新的,山路途径熟悉,所以进入山林之后,就没有了方向。不过我也懒得和他们一大帮男人们去凑热闹作秀,于是带着自己的狩猎队伍,独辟蹊径,走另外一条路,一路下来倒也收获不少。

    忽然间,一只白尾海东青从我上方的天空迅地掠过,目标很准确地朝着一个方向去了,与此同时,那个方向的树林密处,也传来猎犬们兴奋的吠叫声。扑啦啦一阵骚动,无数鸟雀从林子里惊慌失措地飞出,但是我的目标并不在于它们,而是揽辔催马,朝着那个方向驰骋而去。

    “主子小心些!”身后的侍卫们连忙高声提醒着。这片树林中有不少矮小的灌木丛,还有大量粗大的树藤垂于半空,所以策马经过时必须灵活敏捷,小心翼翼地避开,否则轻易就可以撞个头破血流。

    我毫不在意,一来觉得自己的马术还不差,二来因为我现了难得的猎物,就是一条周身银白的白狐。这种狐狸在关内特别少见,很是珍贵,难怪连猎鹰猎犬们就禁不住为这个现兴奋起来。那白狐灵敏的耳朵转了转,自然觉到周围已经出现了众多贪婪的目光,还有危险正在迅临近,于是没命地奔逃着,度倒也飞快。

    海东青和猎犬是天生的捕猎高手,它们极其敏锐的眼睛一直把这白狐盯得分明,猎犬奔向前来。苍鹰飞腾罩定。白狐更加惊惶无措,不知道该往哪里跑。这时,鹰犬四面旋绕,无隙可藏,它居然反身过来钻在我所乘之马的肚腹下躲避,莫不是昏了头居然指望我来救它性命?我地诧异也只是一瞬,对于它这上好毛皮的惦记还是占据了上风,不但没有丝毫放纵它的意思。反向鞍前拈起雕弓。搭羽箭上弦。右手上扯,左手下推,照着马下白狐所在,对镫一箭射去。只听的“嗥”的一声,那白狐立时四脚登空,侧后方迅即奔来一条黑色猎犬向前一口咬住,兴冲冲地摆着尾巴回来报功。我从马上一个俯身。将白狐从狗口里夺将下来,顺带着鼓励地在猎犬的额头上一抚,那犬立即得意洋洋地返回原来的行列中朝其他犬炫耀去了。

    揪着白狐的后颈提起来一看,这一身皮毛雪白银亮,几乎没有一丝杂毛,更难得地是眼下正值初春,冬季地厚毛还没有来得及褪去,所以格外浓密丰美。这个收获可着实不错。我心中很是得意。随手拔下羽箭,不管血淋滴答,就扔给了旁边地侍卫收着。

    在一个半山腰。我现十多个正黄旗的侍卫们正在一个狭长的山洞前忙活得热火朝天。听闻到背后马蹄声响,众人纷纷转头,见到是我,连忙放下了手里的活计,给我请安。

    “你们这是在干吗呢?”我诧异着问道。

    话音未落,就听到一声:“出来啦!”先是一只吓得浑身抖的小黑熊冒出了岩壁,紧接着是灰头土脸却掩饰不住兴奋的明珠,只见他身上有很多喷溅上的血迹,很是新鲜。见到如此,我也猜到他在里面究竟做什么了。

    明珠这才现我正在勒马伫立在他面前,连忙把熊崽交给他人抱着,然后从狭窄地岩壁口爬出,给我打千儿请安。

    “你胆子也真够的大,一个人就敢深入熊**,万一被母熊反扑,岂不是性命危险?”

    我虽然很欣赏他的伶俐和胆识,但是作为一个培养对象,我不可想他这样冒险,可别因为我“提前开”的缘故,弄出一个巴图鲁或者大将军来,把一个上好的理财和治政的苗子给毁了。“赶快起来吧!”

    明珠谢恩之后起身,同时回答道:“回娘娘的话,奴才小心着呢,现在还没到熊瞎子醒来的时候,奴才也是试探之后才进去了。况且这洞口狭小,只能容一人只身而入,换成别人放心不下,所以奴才不得不自己进入,先杀了母熊,再取小熊出来。”

    “哦?看来你地目地不在于熊掌而在于小熊了?冒这么大的风险可不值得呀。”我翻身下马,弯腰将地上的熊崽抱起,细细地打量着。它看起来大概三四个月大,身子颤抖个不停,紧紧地蜷缩着,看起来应该身长不过两尺。小家伙大概刚刚目睹了母亲被杀,所以惊惶异常,可怜兮兮地出“呜呜”地声音,一双小小的眼睛瞪得圆圆的,怯怯地看着我,满身细软的绒毛,煞是可爱。

    “皇上吩咐奴才等给长公主寻找熊崽当**物事,所幸刚好现这么个洞**,这下可算是交差了。”尽管此时春寒料峭,然而这一番折腾,他的额头上仍然沁满汗珠。

    我心中禁不住一哂,这个多尔衮,居然想得出用小熊当宝贝女儿的宠物,也不怕这野兽伤人,莫非他们满人从小就是伴着这类危险宠物玩耍的?这可大大不得了,一想起东那细嫩的皮肤,我就更加担心了,万一多尔衮见生性顽劣的女儿和熊崽玩得高兴,下次再叫手下人给弄只小老虎给她玩,岂不是……不行,待会儿我可得好好劝劝他,教育方式也不能这样啊!

    我从袖子里扯出条帕子来,给明珠擦拭汗水,这下可把他弄成个受宠若惊了,连忙说不敢当。我对其他侍卫们吩咐道:“你们继续忙吧。”

    看着他们七手八脚地去拖那大熊的尸体,我对明珠说道:“听说你聪敏好学,通晓满蒙汉三种语言,能说能写,在贵族宗室的子弟中像你这样的恐怕还真难找。”

    “娘娘过誉了,奴才打小喜欢读书,却也不求甚解,所以只能说是粗知一二,远远谈不上精通。”

    我把我的想法对他透露了点:“想必你也知道‘宁为鸡口。不为牛后’地道理,我大清武将甚多,如果单逞匹夫之勇,你很难出类拔萃;就算学得兵法韬略,但在这人才济济的时候,你如何能成为一代名将?等天下大定,马放南山之时,还派何用场?”

    “奴才明白。必然谨遵娘娘的教诲。不去好勇斗狠。多学点理政之能。”明珠很快明白了我的意思。他今年十四岁,等到天下安定,大约需要个一二十年,到那时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自然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成为辅国重臣。并非难事。

    我满意地点了点头:“嗯,你明白这些就好。本宫身为妇人,不能插手朝政,但是保护大阿哥的地位方面,还是要格外注重的。你们叶赫氏想要恢复昔日荣耀,就要把握好方向,走对了路,跟对了人。将来才前途无量。本宫相信以你的聪明。将来足可以平步青云。”

    对于我地勉励,明珠十分感激,连连道谢。加上了颇为自信地保证。

    着我转身欲走,他忽然小声提醒道:“娘娘,奴才有及内廷事务,不知当讲不当讲。”

    我知道他肯定有重要地建议或者信息提供给我,于是允准道:“没关系,你但言无妨。”

    “奴才斗胆议论几句,皇上近来似乎疑心很重,对大阿哥越来越提防了。奴才以为,大阿哥虽然聪明过人,却终究年幼,皇上自然不会把疑心全部放在大阿哥身上,恐怕……”他犹豫着说道。

    我的眼皮猛地一跳,心中顿时明白了他的暗示:显然,多尔衮真正提防的正是东青背后的人,这个人不是普通哪个大臣,而是我这个统摄六宫的皇后。可是,他提防我干吗?我出于母亲的本能,自然要保护儿子将来地地位,却也不至于结交大臣,结党营私,更不可能为了满足权利欲而图谋不轨。他爱惜自己手中的权利不假,但是我远远没有动摇他统治地位的本事和念头啊?

    我谨慎地问:“你为什么会这么说?恐怕不是主观臆断吧?”多尔这人疑心重倒也不假,但要说怀疑到我头上,我还是不敢相信。

    “奴才的阿玛与刚中堂交好,一个月前,皇上曾经召见几位内院大学士,问起如何整治后宫,不经意地绕到了什么时候确立储君的问题上了……”明珠将他所知道的,简略而明了地对我叙述了一遍,这一次却并没有表自己的意见。

    我仔细地听完,默然不语,陷入了沉思当中。许久,我方才点头:“嗯,本宫知道了,你回去之后,也要叮嘱大阿哥不要经常在皇上面前表露聪明,还有你阿玛的那几个交好地大臣们,这段时间要尽量谨言慎行,不要给人抓住把柄。”由于我不能直接召见外臣,所以只好托明珠去转达我地意思。

    “是,奴才明白。”

    我转过身去,从猎物堆中拣起刚刚猎来的那只白狐,递给了明珠,“这狐狸的皮毛还属上等,你拿去吧。”

    他连连摇头,“奴才何德何能,敢受娘娘如此厚赏?”

    我微微一笑,低声说道:“这狐狸皮正好可以做件漂亮地坎肩,英亲王家的七格格肯定欢喜得不行。”

    听我说到明秀,又显然清楚他们之间的关系,所以明珠的脸立即红了,很是羞赧。不过还是很欢喜地叩头谢恩,将白狐接了过去,暗喜有一件讨好心爱姑娘的绝佳礼物了。

    然而我却满腹心思,再也无心射猎,上了马,信马由缰地去了。这一路,我让侍卫们远远地跟随着,以便自己好好地静下心来思考问题。然而,却始终不得要领。只能茫然地环顾着周围的山林景色,但见冰雪消融,溪流淙淙,嫩芽初生,好一幅壮美的画卷。然而这生机盎然的北国之春,却再难给我带来怡然的心情,就像此时的天空,虽然没有阴霾密布,却也难见蔚蓝。

    正在仔细过滤着这段时间自己的言行,还有多尔衮的一系列表现是否有什么异常时,已经不知不觉地上了这附近最高的山坡。只见在众人的环侍之下,多尔衮和李淏正勒马伫立在山巅的岩石上,饶有兴致地将脚下的群山峻岭尽收眼底。

    这时候已经有人看到我这一行了,于是纷纷行礼。这两个正在兴致盎然地欣赏风光的男人也听到了身后的声音,于是回过头来。多尔衮遥遥地冲我招手:“你总算找过来了,朕还以为你迷路了呢,快点过来吧!”

    我催马上前,一直到他们近前,这才勒住马缰。笑道:“皇上和世子还真有兴致,放着遍山野兽不猎,反而跑到这众山之巅来吹西北风!”这里地势甚高,山风正紧,吹拂得背后松涛阵阵,令人生出一股更大的苍茫冰冷之感。

    “这你就说错了,现在是早春三月,东风打渤海而来,你瞧瞧,哪里来的西北风呀?”多尔衮爽朗的笑着,丝毫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复杂和阴,看他这副坦坦荡荡的模样,我怎么也不敢把他往任何阴暗的地方想,莫非真的是我多心了?

    于是我尴尬一笑,“我这不是习惯的比喻嘛,哪能苯到连东南西北风都分不清的地步了?”

    李淏在神色上十分自然,看到我来了,于是略微寒暄了几句,接着说道被多尔衮拉来这里的缘故:“皇上大概是怕我箭术不佳,奔波一日也收获甚微,到时候面子上实在过不去,所以才自愿同畴,和我一道欣赏这初春风光来了。”

    “哦,看来我倒成了不之客,偏偏打扰了你们两个男人谈古论今,指点江山的兴致了,罪过罪过呀!”我这时才注意俯瞰脚下,这边风光,果然独好。面对如此景象,男人们的话题,想必就是这些了。

    多尔衮点了点头,“你猜得没错,方才朕和世子确实在谈论这些问题,只不过你哥哥近来越保守,简直就是谨慎过头了。想当年在南汉山城,朕与他针砭时事,尽抒胸怀,可比现在畅快多了!”

    李淏不等我回答,就连忙自谦道:“下臣倒也不是越保守,而是皇上志存高远,意气豪迈,臣见识浅薄,哪里还敢与皇上共论天下?当年的事,不过是初生牛犊不惧虎,那股子闯劲儿,早已无影无踪啦!”

    对于李淏的话,多尔衮不置可否,而是转脸向我,说道:“你知道朕为什么喜欢立马山巅,来欣赏这片大好风光吗?”

    我没有多想,就回答:“自然是‘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的缘故了。”

    “没错,不过也未必尽然。”多尔衮话锋一转,“有时候即使站得再高,也未必能识清此山面目;就如距离再近,也未能尽识人心。”

    我心中咯噔一声,他这是不是另有所指?在保持坦然的同时,我来不及多想,带着一脸轻松的神色,笑道:“世事无常,倘若一一探究,刻意较真,恐怕穷尽一生,也未能尽解。不若醉翁把酒,属意于山水之间呢。”

    多尔衮先是微微一怔,不过很快神色怡然地对李淏说道:“瞧瞧,你这妹子还真是聪明,寥寥数语,朕竟然不知对答了,呵呵呵……”

    接着,他举目眺望,目光越过重重远峦,若有所思。过了一阵,他扬鞭遥指那片灰蒙蒙的山峦,“那边,就是碦喇合屯,距离永平不过六七十里,听说那里夏日凉爽,是个极好的避暑去处。燕京夏天太热,朕实在不习惯,等到战事差不多了,银子宽裕时,就在那边建座行宫,届时,夏日避暑,往来狩猎,倒也格外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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