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两个学生这么说,程垂范极为无语,同时心里很是悲哀。他由此意识到,为人师者对学生的影响就在细节里,在潜移默化中。

    当然,程垂范并没有庆幸自己班上学生安然无恙的意思,可是不得不说,他班上的学生因为有了他,躲过了这一劫。

    要知道,人在一生中有多少劫要避,要躲啊。

    “老师,老师,”姓王的学生忽然指着蒋廉枫道,“‘疯子’好像严重起来了。”

    疯子应该是蒋廉枫的绰号。

    “是吗?”程垂范注意到,靠着他肩膀的蒋廉枫呼吸忽然急促起来。“师傅,你能快一点吗?”程垂范只得向司机求救。“我这个学生好像不行了。”

    “老师啊,我已经是开得很快了。这种路,都八十码了。你别催,能快我会尽量快的!”吴志高的专用司机稳稳地把着方向盘。

    正常速度至少要一个小时的路程,司机用四十五分钟把它跑完了。

    但没想到,与医院外科接洽却耽搁了几分钟。程垂范没带那么多现钱,医生死活不给办住院手续,不立即安排手术。

    “医生,这些是学生,不是我儿子。要是耽搁了时间,谁来负责?”程垂范着实不敢相信这节骨眼的时候医生会跟你谈钱。

    “住院就要交钱,看病就要花钱,这是天经地义的事。你跑医院来不带钱,还要谁来负责?”医生的嗓门也很大。

    “我咔,这是学校出了事故!不是我个人的事情!你们有没有人性?你还会怕我们跑了吗?我是蒋村中学的程垂范老师,如果我们跑了,你们可以去找我啊!”程垂范气得眼睛都红了。

    “你说你是谁?”医生愣愣地问道。一旁的护士也是诧异的样子。

    “我是程垂范,怎么了?”

    “不会吧?你就是获我们县嘉奖又评为省十佳青年的程垂范?”医生再次疑惑地问道。

    “就是我。”

    “应该就是,”护士兴奋道,“我电视里见过。就是他!”

    “那还犹豫什么?马上送手术室!”医生吩咐道。

    这下子,程垂范真的蒙了。

    ……

    蒋村中学*。

    吴志达坐在了蒋廉忠的办公椅上。何部长,汪大海,夏永志,余勇坐在木沙发上,程科长,黎秋天坐在从老师办公室搬来的木椅上。

    蒋廉忠不在办公室。必然是这几大领导要蒋廉忠回避。

    “护栏里头竟然看不见一根钢筋,问题就出在这里。应该追究建筑商的责任。”说话的是吴志达。

    “建筑商要承担责任是必然的,等会议结束我就会同董忠民通话,让他派人来看现场。关键是在他来之前,我们要确定赔付比例。伤了这么多人,赔偿金不是一个小数目。”汪大海道。

    “还不知道那三个送去县医院的情况。”何部长提示道。

    “是啊,主要还是这三个人的费用要多些。他妈的,千万别死人。死人性质就不同了。”

    “要我说死人还好点,半死不活地才麻烦呢。”余勇道。

    “问题是死了人一定要往上报,影响不好。对了,蒋廉忠就没有和医院联系上,都这么长时间了?”汪大海转移话题道。

    “应该没有。”程科长插话道,“我一直都在办公室。电话铃没有响起过。”

    “也可能是程垂范没有想到向学校汇报情况,也可能最后的情况还没有出来。”余勇猜测道。

    “我说这去县医院的怎么是程垂范?”黎秋天问道,“不是说这里头没有程垂范班上的学生吗?”

    “这个我前面已经和蒋廉忠谈过了。”吴志达道,“程垂范这个人刁钻古怪,是一个另类,但说句公道话,他的主人翁意识真的非常强。整个事故现场就是他在指挥。他送三个受伤最重的学生去县医院也是主动去的,就好像他应该去一样。”

    “还好有吴部长您的车子。”夏永志道,“对了,我忽然想起一点,若说责任,程垂范好像也要担责任,他不是工程监管吗?”

    “程老师怎么会做工程监管?”不知情的吴部长几个人都露出诧异的神色。

    “是他抢着要做的。”夏永志把情况做了简单的说明,“他抢着做工程监管,现在出了事,他能不负责任?”

    夏永志的心胸有多宽由此可见一斑。

    “他哪是工程监管,只是学校派他做些敦促工作而已。”黎秋天发话道。

    “黎乡长,会是仅仅做敦促工作吗?”夏永志道,“你忘了开工的时候他是怎么逼迫赵辉煌停工的了?我们教育局还给他发了委派书的。”

    “那夏局长忘了建教学楼的时候程垂范在省府住院了?他自己都性命垂危,如何还能监管建筑质量?”黎秋天提高了分贝。

    “这是另一码事。”夏永志声音低下去。

    “就这一点我说下意见,二位不要争了,”吴志达道,“要说质量监管不可能是程垂范能担得起责任的事情,要说起来,应该是你们教育局的事情。所以就不要扯这一块。跟建筑商谈判就咬定质量问题。最多是学校管理上存在纰漏,可是,这种连钢筋都没有的护栏是怎么都说不过去的。”

    “有道理。”余勇道。

    “吴部长的意见很中肯。”余勇和黎秋天相继说道。

    汪大海没有表态却已然默认了。

    ……

    阳江县医院住院部。

    首先出手术室的是头磕了一个洞的姓王的学生,他虽撞的是脑袋,因为流了血,反而没有大问题,做了检查,并没有脑震荡的迹象。

    姓方的学生的脚也很快接好了。并不像他所担心的那样要成为拐子。

    最后出手术室的是蒋廉枫。手术持续时间两个小时零十分钟。出手术室的时候已经快下午两点钟了。

    程垂范一直等在过道上。肚子饿得咕咕叫他也没敢离开半步。

    等的时间越长,他心里就越慌。手术时间越长,就说明伤情越严重。他可不希望一个花季生命就这么陨落了。

    程垂范不是不知道,若是蒋廉枫没能抢救过来,事情就麻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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