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盼兮虽然相信,右贤王冒顿不会刚烈到悍然决定牺牲自己,顶着毒药发作的风险,誓死也要指挥匈奴大军跟大武军拼个鱼死网破,毕竟他身处高位,还有所牵挂。但凡事总有个万一,顾盼兮要说自己完全不担心,那也是假的。

    可是事已至此,她已经将自己所有力所能及的事情都做了,接下来也只有坐观其变,看看右贤王冒顿,会不会出顾盼兮不意,反过来将她一军。

    李云龙为时非笃送银刀的结果,比匈奴大军的动向更早传回来顾盼兮的耳中,据李云龙所说,时非笃得到那把假冒伪劣的银刀时,激动得难以自制,但听说时非清和顾盼兮可以转交给他的,只有刀而没有人的时候,心情又一下子跌落了谷底,当着众人的面,对李云龙破口大骂了一通。

    李云龙委屈道:“夫人,我这通骂挨得也太冤枉了吧?您要为我主持公道。”

    顾盼兮噗嗤笑出了声来,说道:“哪里冤枉了?那把银刀是出自你手吧?你这个假冒伪劣的始作俑者,挨两句骂不是很应该吗?”

    李云龙暗暗嘟囔道:“假冒伪劣不也是你授意的……”

    “你说什么?”顾盼兮柳眉倒竖,佯怒道。

    “我说为夫人挨骂,那是我的福分!这是应该的!”

    李云龙见顾盼兮摆出了生气的模样,当即夹紧尾巴,口甜舌滑起来。

    顾盼兮白他一眼,说道:“你这小子真是越来越不学好了。不过,既然时非笃一开始的反应是激动得不能自已,这就说明他也没有办法辨别那把银刀的真伪。这就行了,这把刀交了出去,他也没办法继续跟我们找茬。”

    说罢,顾盼兮就转头看向了流川,问道:“流川,右贤王冒顿回到匈奴大军大本营多久了?”

    流川细思了一下,回道:“回夫人的话,已经有两刻钟了。”

    两刻钟,就是半个小时。

    足足半个小时了,右贤王冒顿难道还未能主持大局,主张让整支匈奴大军撤退吗?还是说,里面发生了什么变数?

    顾盼兮禁不住有些担心。

    时非清抓着顾盼兮的手,说道:“无耻女人,别想太多了。假如那个右贤王冒顿出尔反尔,我们大不了率神机军跟他再血战一场。”

    顾盼兮苦笑。她之所以费这么多功夫,不就是因为不想在这里跟匈奴大军血战一场吗?

    大武军就算得到神机军的助力,终究是逊色匈奴大军一筹。

    诚然,神机军能靠着火枪和骑兵特制长矛,暂时性地取得一些优势,让匈奴大军感到恐慌,可是这种恐慌不可能一直持续下去。一旦匈奴大军认识到,神机军势单力弱,虽然武器有着跨越时代的优势,但毕竟只有区区千人。反应过来这一点的匈奴大军,可以轻松地靠着人数优势,将神机军碾压成齑粉,顺带还能缴获神机军赖以为傲的火枪和骑兵特制长矛做战利品。

    想到这一点,顾盼兮就感到不寒而栗。这是最最最坏的结果,不但会身死于此,还会因而资敌,万一本来就凭着金戈铁马,有着出众战力的匈奴人,还在火枪和骑兵特制长矛上得到了启发,那他们将会变成多么恐怖的敌人?

    假以时日,大武必定不保。时非清和顾盼兮,也会沦为千古罪人。

    就在顾盼兮胡思乱想之际,大武军派出了信使,声称时非笃诚邀时非清和顾盼兮,到土木堡之中,共商大事。

    时非清和顾盼兮对视一眼。

    顾盼兮脱口而出道:“非清,你说这会不会是一场鸿门宴?”

    时非清一愣,反问道:“什么是鸿门宴?”

    顾盼兮张了张嘴,无奈地以手扶额,感慨自己又一时嘴快,说出了这个世界没有的典故。

    “所谓鸿门宴,就是说时非笃别有用心,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诱骗我们去,却暗藏杀机。这是……”

    “又是你以前府上那个仆人告诉你的。”

    时非清都学会抢答了。顾盼兮只有苦笑。

    时非清想了想,说道:“除非三皇兄识穿了那把银刀的来历,以及知道我们放走了右贤王冒顿的事情,否则,我想不出三皇兄有什么理由,要屠戮刚刚才为大武军解围,立下了赫赫战功的我们。而三皇兄要识穿这些事情,唯一可能的途径,就是右贤王冒顿主动承认。无耻女人,你觉得那个右贤王冒顿,会做到这一个地步吗?”

    顾盼兮略为沉吟,也点了点头,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唉,一切的变数都在那个右贤王冒顿身上。如果他有足够的魄力,全然不顾自己的尊严、权位和生死,那这一场博弈,我顾盼兮就会输得一败涂地!”

    说着,顾盼兮摇了摇头,说道:“管不得这么多了,我们就走一步,看一步吧。那个时非笃想摆鸿门宴暗算我们,也得先看看我顾盼兮手中的火枪和弩机答应不答应!”

    顾盼兮说着,就晃了晃自己的火枪和弩机。时非清大笑,说道:“倘若真有个万一,不等盼兮你的火枪和弩机出手,为夫的长剑,就先饶不了三皇兄!”

    两人夫唱妇随,表达了同生共死的决心后,就让李云龙去回报时非笃的信使,表示他们两人,随后就到。

    时非笃没有声明,时非清和顾盼兮不能带随从出席。顾盼兮也就毫不客气,除了将流川和赖老六留在了神机军大本营中,让他们照看神机军外,将赵忠、李云龙、顾岳飞和白素素悉数带在了身边。

    在这次行动之中,白素素一直未能发挥自己的暗杀特长,一度有些怏怏不乐,这次听说时非笃有摆鸿门宴的可能,一下子变得兴奋起来,并且笃定地向时非清和顾盼兮表示,万一出了什么意外,她能保证在三招之内,先取时非笃的狗命。

    对于白素素这种动不动就要取人狗命的危险分子,顾盼兮大感棘手,无奈之下,她唯有跟白素素约法三章,无论到时发生了什么意外,只要没有得到顾盼兮的命令或者信号,白素素就要沉住气,不要胡乱出手。

    白素素有些失望地点了点头,然后开始默默祈祷,时非笃一定要冲动胡来,这样自己才能取他的狗命。

    时非笃和卢德旺竟然亲自出来迎接,这倒是让时非清和顾盼兮略感意外。

    时非笃看见时非清和顾盼兮身后跟着足足四个随从,而且每个人都是武功好手,心中登时有气,低声跟一旁的卢德旺说道:“卢元帅,看来时非清和顾盼兮,很是忌惮本王啊。不知道在卢元帅看来,本王是不是也是个居心叵测之人,嗯?”

    卢德旺不失体面地敷衍了一句,说道:“王爷仁德,天下人皆知,又何须末将多嘴?”

    言下之意,是你时非笃是好是坏,自己心中应该有数。

    时非笃冷哼一声,不跟卢德旺多加争辩,而是堆起笑容,伸出双手,主动朝时非清和顾盼兮迎了过去。

    “这不是英勇报国,带着一千家仆,就立下了赫赫战功的五弟和五弟妹吗!你们可终于来了,愚兄等得都有些急了!”

    时非笃边阴阳怪气地夸赞着时非清和顾盼兮,边朝身边人打眼色。众人会意,当即为时非清和顾盼兮欢呼道:“赵王赵王妃神武盖世,战功赫赫,乃是大武之光!威武!”

    时非清连忙喝止道:“三皇兄,愚弟眼下不过是一介平民,怎能妄称赵王?”

    时非笃摇了摇头,“哎”出一声,说道:“五弟,你今日在这土木堡立下了赫赫战功,为国尽忠,他日这消息传回父皇耳中,父皇难不成还会继续追究之前的事情,不为你恢复王位吗?回归赵王身份,不过是时间的问题,现在就叫着,没什么不可以的!”

    时非清拿捏不住时非笃这是什么用意,只是陪笑。

    顾盼兮开门见山说道:“吴王,不知道你特地找我和我家夫君来,是有什么要事需要商讨?”

    时非笃右手微抬,说道:“五弟妹,都是自家人,不急着谈正事。来!今日连番恶战,你们肯定都又累又饿吧?愚兄特地设宴,要好好款待你们两位大功臣!吃完了,再慢慢说不迟。”

    “哦?”顾盼兮打量了时非笃一眼,“既然吴王如此盛情,那我和我家夫君,就却之不恭了。”

    “请!”

    时非笃做一个请的姿势,然后就率先走入了自己的帐篷之中。

    时非清和顾盼兮尾随其后,进入帐篷之中,发现内里果然设好了宴席。这宴席上的吃食,不说多么丰盛,不过是寻常的鸡鸭鱼牛,和蔬菜水果。但想到现在的土木堡,乃是跟匈奴大军决战的前线,物资有限,能够凑出这样的吃食,已经堪称奢靡了。

    顾盼兮揶揄道:“吴王真是好享受,在前线阵地,还吃得这般丰盛!”

    时非笃不动声色地回道:“为了宴请五弟和五弟妹两位大功臣,愚兄当然要竭尽所能,从军中凑出最为体面的吃食。”

    时非清和顾盼兮落了一席,赵忠、顾岳飞、李云龙和白素素四人,不在时非笃计划中宴请之列,时非笃为了不失体面,唯有临时加设了两席,让他们坐下。

    这加设的两席,吃食自然要逊色一截。但比之于神机军本来准备的干粮,也是好上不少了。

    众人落座之后,时非笃立刻摆出东道主的架子,手捧一杯热酒,祝词道:“这场简单的宴席,一是贺我军抗击匈奴有功,二是祝我的五弟、五弟妹立下了赫赫战功。本王在此,先饮为敬!”

    话音一落,时非笃果然仰头,将杯中热酒一饮而尽。

    这下,就轮到时非清了。

    时非清低头看着杯中热酒,想起了顾盼兮提起的鸿门宴,不由得踟蹰起来。

    时非笃见状,当即咧了咧嘴,说道:“看来五弟,对愚兄是心怀戒备啊!”

    时非笃此言一出,帐篷之中的气氛,当即变得微妙紧张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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