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河未必是中国最古老的一条河,但一定是最神秘的一条河。根据史料统计,发展至今黄河沿岸出现过一千六百次决堤,光大规模的改道就有二十几次。



    “十年黄河九年灾”,那年间“黄泛”是大河流域最严重的威胁,几乎每一次大水过后,这条发源于巴颜克拉山的大河都会以摧枯拉朽之势夺去无数人的身家性命。



    黄河水患令人畏惧,黄河里的东西同样骇人听闻。自打1938年国民党一炮炸开黄河吓走了黄河底的三条真龙以后,这只在传说里才出现过的东西就翻着跟头地往外冒:



    先是山陕一带给人发现了身长九米的“巨型泥鳅”,又有人在河水退去后捉到了潜藏水底的“灰背巨鳖”。大如“龙尸浮水”,“河蜃吐雾”,小如“?鱼欢歌”,“怪蛙夺舍”,这一桩桩奇事怪事纷至沓来,一时间把黄河两岸的乡里乡亲搞了个措手不及。



    可怪是怪,要问这大河里头什么东西最凶狠,什么东西最骇人,想必很多人率先想到的却是另外两个字:“尸爷”。“尸爷”是僵尸的一种,在民国时闹得很凶,那年间走船捕鱼的最怕遇见的就是它,一不小心给它摸上船不论男女老少都很难落个安生。



    起初尸爷生在主河道,后来闹水灾,有一部分随着水流下到了四周的水沟里,附近的村子害怕尸爷四处伤人就凑了一点钱把一个叫陈光斗的老人请到了村子里。



    这一日陈光斗正在河边看着风水气运,忽然看见村子里的一个放羊娃火急火燎地跑了过来,“大爷,大爷!鬼娃出世了!要被打死了!你快去看看吧!”



    “啥?”陈光斗大惊失色,扔下罗盘直跑进村子,刚一到村口儿就看见十几个村汉正举着锹镐追赶着一个青面獠牙的小娃娃!



    “鬼娃!”陈光斗眼前一亮,飞身过去,却不想那小家伙一个弹跳窜起一丈高,身形一抱竟然挂在了村口的大榆树上!眼瞅着他嗖嗖嗖地爬到树梢又躲在树丛里露出一对黄澄澄的大眼睛,陈光斗哈哈大笑,“好小子!我等你很久了!你跟爷爷回家吧!”



    陈光斗脚下一跺,身形爆起,身在半空猛一抖手,一道青光击出去直打在鬼娃的头顶!那鬼娃啊地一声尖叫,翻腾下来,人没落地呢,村子里一头野狗冲了出来直将它衔在口中!



    陈光斗大惊失色,喊了声“不好”赶忙追出去,却不想,那黑狗刚跑出没两步便一个趔趄栽倒在地,再看那鬼娃竟龇着獠牙与它斗在一处,手撕牙咬斗得厉害!



    “我的妈呀!”村民们吓得脸都青了,陈光斗却兴奋得要命,他右手一顺抖出一根红绳,喊了一声“孙儿莫走”便啪地一鞭子抽在那鬼娃身上。



    鬼娃攥着绳子,借势反扑,陈光斗背着绳子一个重摔直将它狠狠地摔在地上,那鬼娃身体结实,像个皮球,刚落下就腾了起来,老爷子大喝一声扑过去,一麻袋套住鬼娃,不等众人上前这叫陈光斗的老爷子就跑了出去!



    “陈老头儿!”村长手里攥着铁锹赶紧冲到前面,“陈老头儿你要把它带哪儿去!”



    “我与它有缘,你们不要伤它!”说话间陈光斗仰天大笑,不等众人缓过神来就打着马车飞也似地跑了。众人面面相觑,悄悄地松了一口气,心说带走就带走吧,总比留在身边好!



    十五天后,百丈山鹰愁涧。云雾笼罩的深夜里,一个姿颜绝美的红色身影缓缓地走上祭台。女人四周,道道霜痕散着浓重寒气,引得群妖退避,恶鬼失声。



    “就是它吗?”



    “回禀鬼主,必是此人。”



    “他叫什么名字。”



    “叫陈凡。”



    女人抿嘴微笑,抱小猫似的抱起这个生来诡异的小男孩儿,抚摸了几下之后又板着那毫无表情的脸在它的额角处亲了一口。



    小男孩儿原本狂躁不已,给她亲了一口,立即眨了下眼睛,他微张着满是尖牙的小嘴看着这散着寒气的女人,像是被女人的美艳吸引了,一时看得痴了。



    “看什么啊,小色鬼。”女人说着又凑过去亲了他一下,却不想,那一抹温柔刚刚显出,这小家伙就反手一勾勾出女人的脖子,不等女人明白过来这小家伙便撬开她的唇齿直将那香甜滑嫩的小舌头吸在嘴里!



    陈光斗一个哆嗦跪在地上,要给这无法无天的小家伙把魂儿都吓飞了,他磕头如碎米,汗如雨下,“老奴罪该万死!罪该万死!”



    陈光斗是一个在当地很有名望的术士,他不是道士,不供神仙,却也是一个能请神驱鬼会看邪症的厉害角色。要说驱鬼看病都只是他的副业,他的生计来源主要出在给他承包了几十年的那座水库身上。



    水库原是黄河古道的一部分,后来做了规划就单独建了。自打这水库给陈光斗承包到手以后,水库里的鱼儿们就算过上了好日子。平素里好吃好喝也没人打扰,经年累月下来,不论是土生的鲶鱼鲤鱼还是放养的草鱼鳊鱼,都膘肥体壮大得出奇。



    前几年有个孙姓大叔蹲了三天零两晚,硬是蹲出一条196斤的大草鱼,四个人从半夜溜到中午,直把它弄翻了才给人抠着鱼鳃弄上岸。钓鱼人逢人便讲不说连报社的人都给惊动了。打那以后,来钓鱼的人越来越多,帅哥美女不在话下甚至有很多知名钓手都想在水库里试试运气。



    老实说那水库极贵,普通人一钓一天光收费就要2000多,不单如此,想要在此开竿还要提前预约。可以说想在这里垂钓为乐没有足够的财力和预算的人基本上是想也不用想的。



    其实收费贵也有收费贵的道理,每逢有人来垂钓陈光斗都要做大量的工作:杀鸡,放血,钻木筒,打生桩。有些事情能看,有些事情就要关起门来偷偷干。



    虽然陈光斗用的都是容易找的东西,可把它们凑齐了,花费也着实不小。更要命的是,只要有人放竿垂钓他基本都在场。刮风下雪阴雨天,只要来的客人不走他就得背着手远远看着。



    新来的人不了解,以为陈光斗抠门,怕客人反了水库的规矩。其实这样的想法是完全错误的。陈光斗守着他们是怕水里的尸爷出来伤了他们的性命。



    那时候陈凡也很好奇尸爷是什么样子。陈凡也问过不少人。单从王二蛋那边陈凡就前前后后地听到了很多版本,可亲眼见到还是许久之后的事儿。



    当时陈凡特别小,尖牙却褪去了,眼睛也黑了,看起来几岁大,还没到上学的年龄。小时候的陈凡除了跟人打架摔跤看动画片以外,总爱捣蛋,爱耍流氓,有事儿没事儿就总是想方设法地骗香吻骗奶吃。



    生怕哪家的姑娘给它祸害了的陈光斗不得不把他圈在家里不让出去。陈凡觉得无趣,要么缠着奶奶听她讲一些古今中外的奇事怪事,要么就天天戴着个虎头小帽儿跟在陈光斗身后。他去哪儿,陈凡去哪儿。



    陈光斗不太喜欢被人跟着,见着陈凡就跑,可陈凡虽然小却黏人得紧,几次三番甩不掉他,老头子也无可奈何。



    寒冬腊月年前年后的时候,寒流南下,很冷,整个水库都给封住了,厚厚的冰层得有一尺多。养鱼的都怕水里的鱼因为缺氧死了,大半夜的陈光斗就经常提着油灯准备去水库里头刨窟窿放氧。



    陈凡以为爷爷是要出去抓野兔,不带他,一次逮住了就非嚷嚷着要跟着。陈光斗拗不过他,就说,“行行行,跟着就跟着吧!女鬼抓你可不管!”



    走到差不多的位置一后陈光斗叫陈凡在一边等着,他一脸沧桑地打量一下冰面,又摘了手套从兜儿里掏出几根檀香点着了。老头子掐指算了一下方位,然后手结法印,夹住香柱,面色凝重地朝着正西的方向深施一礼,“月光出来一滴油,手执金鞭倒骑牛,三声喝令长流水,一指红门血不流!”



    说完,左脚不动右脚狂走,刷刷刷地在冰面上踢出一个诡异路线,又抬起脚来骤然一跺。呼地一下,一股冷风从他的脚底下四散开去,冷风强劲直将冰面上的灰尘和落叶推得远远地。



    陈凡一个屁墩儿坐在地上,看陈光斗时却见老爷子长舒一口气,将手里的檀香插在脚下的冰缝儿里。然后他走过来将陈凡拉起来,又自顾自地蹲在一边抽烟等着。陈凡挺纳闷,就问陈光斗,“爷爷,你这是干啥啊?”



    陈光斗掐着烟袋给自己点了一口烟,“大人的事儿,小孩子别问。”



    说完老头子一脸担心地瞅瞅陈凡身后,直等香柱没了这才挥舞着冰钎在冰面上打起洞来。陈光斗个头儿不高但是力气很大,那冰钎给他攥在手里,咚咚咚地敲打冰面。没一会儿一个洞就打出来了。



    洞有旧时的脸盆那么大,刚凿开冰冷的河水就咕咚咕咚地涌上来,陈光斗俯下身子,用笊篱把碎冰捞出来刷刷刷地扔在一边,没多久,快缺氧的鱼儿便纷纷露出那半弧形的小嘴凑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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