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绍洪的脸sè阴晴不定,在原地静静地站了一会儿,终于点头道:“那好。娘,我试一试。不过,如果陛下不肯,我也没法子了。”

    总不能帮不了皇后的忙,反而把自己家折进去。

    在他看来,元宏帝多半是不肯的。

    谢东篱这人确实有才,不是旁人吹出来的。

    不管是之前状元及第,还是后来对阵北齐国锦衣卫督主夏凡,还是应对江南的水匪贼患,他都能稳占上风。

    这样的人如果被去了职,东元国的脊梁就塌了一半。

    张老夫人笑了起来,脸上如同开了一朵菊花,“只要你肯在大朝会提一声就可以了。至于成与不成,倒是没那么重要。”

    “这是为何?”张绍洪不解地问道,很是不明白如果结果不重要,那为什么要做这种无用功?

    张老夫人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道:“这本是故意给那人上眼药的,这你都看不出来?整件事,就是要在那两人之间扎上一根钉子。纵然陛下不同意又如何,我们要看到的,是谢东篱如何反应。”

    因为在大朝会上提出的奏章,按照程序,要经过丞相阁的五位丞相和元宏帝讨论过之后才会做决定。

    从提出奏章,到最后做决定中间,总得有十天的功夫。

    而这十天里,看谢东篱如何做,就是最重要的了。

    张老夫人接着说道:“谢东篱要是这十天内装聋作哑,等着陛下来回绝,那大家都看出来了,这个人就是念栈权位的利欲熏心之辈。别说陛下会对他心生隔阂,就连盈郡主,也会在心中扎下一根刺。现在看起来没什么,等成亲之后,随便什么事,都会让两人离心。”

    还是打着分化盈袖和谢东篱的主意。

    张绍洪恍然,心里的压力轻了一些。笑着道:“还是娘想得老到。但是如果谢东篱马上提出辞呈,那我们该怎么办?陛下肯定还是会驳回的。”

    “嘿嘿,如果他主动提出辞呈,陛下驳回又怎样呢?大家都看在眼里。这个位置本来不该他坐。陛下强行挽留,让他坐了下来,那就是名不正言不顺,纵然坐了,也无趣。以后的大丞相之位。肯定就与他无缘了。”张老夫人胸有成竹地说道,“况且,就算我们不提出这个奏章,陛下也不会放心把大丞相之位交给谢东篱。你想,若是佳郡王以后登上皇位,谢东篱作为盈袖的骏马爷,如何能去做这个大丞相?如果是小磊做皇帝,那谢东篱就更不能做大丞相了。如果真的做了,那不就是公主府坐大了?你仔细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在前朝大周时期。皇帝年幼,由长公主监国的情形不是没有。造成的结果,就是公主和驸马一手遮天,甚至还有一代皇帝,差一点被公主用自己的儿子给替代了……

    “这个盖子,迟早要有人揭开。沈大丞相这人有私心,不肯揭开这个盖子,就只有我们代劳了。”张老夫人笑着抿了一口茶,“我这个主意,其实不完全是为了皇后娘娘着想。也是为了陛下着想。你放心,你在明天的大朝会上提出这个奏章,陛下一定会记你一功的!”

    张绍洪至此完全被张老夫人说服了。

    两人在这边计议已定,却没料到皇后齐雪筠和元应lán谈话的内容。已经被人偷偷泄露给沈大丞相知晓。

    沈大丞相一听,也觉得非常棘手。

    他的位置十分尴尬,不能主动为谢东篱说话。

    而且他私心里,也想看看谢东篱如何反应,因此没有给谢东篱通气,而是亲自去了沈咏洁的忠贞国夫人。将她和盈袖都叫了过来,将这件事一五一十说与她们听了,让她们有个思想准备。

    沈咏洁听完紧紧皱着眉头。

    和张老夫人一样,她立刻就想到了那几点理由,居然跟沈大丞相一样觉得棘手。

    这可怎么办?

    如果这件事是发生在元应lán身上,她敢保证她和沈大丞相也会提出同样的提议,来将谢东篱这个一员能臣拉下马来。

    凡是不为我所用,大家都别想用。

    可是发生在盈袖身上,沈咏洁和沈大丞相就很有些一筹莫展了。

    盈袖静静地听沈咏洁给她分析这件事的利弊,特别是谢东篱所处的立场,决定了他无论怎么做,都是输家。

    除非他决定不娶盈袖了。

    盈袖心里一沉,想起了前些天在沈遇乐面前夸下的海口,苦笑着扯了扯嘴角。

    这样说来,她还是低估了对方的能力,高估了自己这边的本事。

    “娘,让我好好想想,您和外祖父别急。”盈袖保持着笑容,劝说两位长辈不要太焦急。

    “你能怎么办?”沈咏洁摇摇头,“不如……想个法子让张副相明天上不了大朝会吧……”

    盈袖挑了挑眉,“娘,明天上不了大朝会,还有下一次大朝会。总不成,在十月我们成亲之前,一直让张副相病着吧?就算让他病着,我肯定还有别的人会做同样的事。”

    沈咏洁和沈大丞相对视一眼,知道盈袖说得是实情。

    “没事,反正还有十天呢。到下一次大朝会才会做决定,我会很快想出法子的。”盈袖微笑着送了沈大丞相出去。

    其实沈大丞相一走,盈袖就坐车去了谢家,要见谢东篱。

    盈袖从来没有一个人到谢家来过。

    她一来,谢家角门的门子就飞跑着去二门上报信。

    谢家大嫂陆瑞兰和二嫂宁舒眉亲自到外院来接她进来。

    盈袖见这两位这样大礼相迎,很是不好意思,低声问道:“谢副相在家吗?我有急事……”

    “明白,明白,我们不耽误你们时间。这就带你去见五弟。”宁舒眉掩袖低笑,和陆瑞兰使了个眼sè,两人一起送他去谢东篱住的南山轩。

    谢东篱听说盈袖来了,忙从新房的工地上赶回南山轩。

    他进来的时候,陆瑞兰和宁舒眉两人已经走了。

    盈袖一个人坐在南山轩上房的扶手官椅上,手里捧着一杯茶。若有所思地看着堂上挂着的一副星空图。

    “袖袖。”谢东篱掸了掸衣袍,走了进来。

    盈袖忙放下茶盏,起身笑道:“你回来了。”

    “有事吗?”谢东篱走了进来,“跟我来。”带着她进了里面的暖阁。

    这里跟内室隔着雕花地罩。跟外间又隔着一间书房,十分私密。

    盈袖脸上微微有些泛红,但是想到自己刚才想的主意,忙定了定神,跟着进来了。

    谢东篱神情淡然地坐在暖阁的紫檀木三面围板豹纹罗汉床上。对她指了指自己对面的位置,“坐吧。”又命人上点心。

    盈袖一看,都是自己喜欢吃的水晶桂花糕、玫瑰茯苓糕,还有燕窝糯米糕,高兴得眼睛弯成了两轮月牙。

    她一口气吃尽了三碟小糕点,意犹未尽地用清茶漱口,又道:“没想到你这里的厨子这么厉害,这糕点做得比我家还要好吃!”

    谢东篱笑了笑,道:“这些东西偶尔吃一吃还行,吃多了会胃不舒服。你悠着点儿。”

    盈袖忙端端正正应了一声,很是听话的样子。

    谢东篱的唇角抿了抿,问道:“你突然过来,可是有事?”

    盈袖这才想起自己的来意,脸上更红了,忙把沈大丞相刚刚跟她和娘说的话又说了一遍,说完悄悄看了谢东篱一眼,道:”这件事,我有个主意,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听我说?”

    谢东篱笑道:“多大点儿事。还值得忙忙地跑来?――不就是个副相?我不做了还不行嘛!”

    居然毫不犹豫地决定辞官不做。

    “啊?”盈袖瞪大眼睛,忙摆了摆手,连声道:“这可不行!这可不行!你一定得做副相!东元国没有你可不行!”

    “这么看重我?”谢东篱莞尔,偏着头。斜睨她一眼,狭长的双眸盈满了水光,看得盈袖差一点溺毙在里面……

    她定了定神,才想起自己要说的话,忙别开头,看着另一边。道:“你这个副相,是绝对不能辞的。我这个郡主,却是可做可不做,完全无关痛痒。所以,我打算学郑二皇子,自请贬为庶民,这样他们就不能为难于你了。”

    谢东篱听了,心里虽然感动莫名,但还是觉得盈袖太小看他了,这件事,需要她做出这样大的牺牲吗?

    “袖袖,你听我说,我这个副相的位置,对我来说,完全没有你重要。我可以马上辞去它。”

    盈袖坚决摇头,“不行!你这一次一定要听我的!我打算这样做……”说着,把自己的想法都说了出来。

    谢东篱无论怎样劝,盈袖都不改口,他一时生气,起身道:“你给我在这里好好想想!我出去一趟!”说着,拂袖而去。

    这番口气,跟她师父一样威严中带着肃杀,听得盈袖心中抖了一抖。

    她默默地在谢东篱的南山轩暖阁里一个人坐了一炷香的功夫,正要起身离去,却见门帘一挑,谢东篱又进来了。

    盈袖脸上绽开笑颜,偏着头问他:“你怎么又回来了?

    “被你气的!”谢东篱瞪了她一眼,转身又要离去。

    盈袖快步走过去,从背后抱住他精壮的腰身,将面颊贴在他宽广的后背,深吸一口气,鼻子里都是萦绕着他的气息,闭上双眼,唇边的笑意自己都没有察觉。

    “你又要害我起红疹?”他低头看着她环绕他腰间的手臂。

    “……我给你治。”她温软甜腻地说道。

    谢东篱的手搭上自己腰间,本来是要掰开她的手,但是听了她的话,又顿了顿,捂上她的手,轻轻握了握。

    很快,那股熟悉的麻痒又从他手上传了上来。

    他从袖袋里摸出自己常用的小药瓶,转过身,塞到盈袖手里。

    盈袖忙松开双臂,从谢东篱手里接过药瓶,倒出里面的药,往他嘴里喂了一颗。

    她走之后,依照两人的约定,谢东篱果然就满脸红疹,“病倒”了。

    ……

    第二天在保和殿的大朝会上。张绍洪等了半天,见大朝会都要结束了,谢东篱都还没有来,一边心里嘀咕。一边还是果断出列,呈上自己的奏章,又道:“陛下,居然盈郡主婚期已定,臣以为。是时候恢复古法,尚主之人只能任虚职,不能再担任有实权的官职。”

    张绍洪此言一出,朝堂上顿时一片哗然。

    每个人都听得出来,他这番话,就是针对谢东篱去的。

    元宏帝没有女儿,只有两个孙女,元盈袖和元应lán。盈袖跟谢东篱谢副相定了亲,今年十月就要成亲了,元应lán还没有定亲。

    如果这个规矩一恢复。那元应lán以后能挑夫婿的范围,又小了许多。

    因为但凡有点儿抱负的男子,都不愿去做这种只有虚名的驸马爷。

    不过元盈袖,却已经跟谢东篱定了亲。

    而谢东篱,正是东元国的副相,还是元宏帝和沈大丞相非常看好的下一任大丞相。

    听了张绍洪的进言,沈大丞相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他眉间的纹路那么深,几乎能夹死蚊子。

    元宏帝不动声sè地将张绍洪的奏章打开看了看,没有说什么,只是目光看向大殿内站着的众位官员。从左看到右,又从右看到左地看了一通。

    张绍天一听就知道这件事跟自己的娘亲张老夫人又有关系,没有犹豫,马上出列。对张绍洪颔首道:“张副相为了东元国的利益,殚精竭虑,真是我辈楷模。不过,谢副相跟盈郡主定亲之时,并不知盈郡主是郡主。按照东元国律法,在法规出现之前发生的事。不予追溯。那就是说,你今日才提出来的尚主之人不能担任实权官职的提议,不适用于谢副相。至于以后尚主之人,知道了有这条律法,就会有准备多了。”

    张绍洪没想到竟然是自己的亲弟弟马上拆台,顿时恼了,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一眼,嘴硬道:“适不适用,要听陛下的,你插什么嘴?!”

    明明就是为了他,才让谢东篱腾位置,自己怎么会有这样的傻弟弟!

    张绍天深吸一口气,还要再说话。

    沈大丞相叹息道:“今日真是不巧。谢副相又犯了红疹旧病,起不来床,今日大朝会缺席了。不然听听谢副相所言就好了。”

    元宏帝收了奏章,道:“没关系,还有十天时间,大家慢议。”说着,离开保和殿,回九仪殿去了。

    大朝会散了之后,张绍洪的奏章很快传遍了东元国的世家高门。

    大家不仅看着谢东篱如何应对,而且还在盘算如何应对元应lán的亲事。

    盈袖见消息已经从正当渠道传出来了,才穿了郡主礼服,摆下全套郡主仪仗入宫,求见元宏帝。

    “陛下,盈郡主求见!”元宏帝的御书房门口,传来太监的通传声。

    元宏帝一怔,继而脸上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笑意,他点点头,淡淡地道:“宣。”

    御书房里四位丞相跟着站了起来。

    盈袖穿着全套郡主礼服,肩膀前面两条金黄sè的缎带飘曳在胸前,腰间束着两掌宽的鹅黄sè腰封,头上戴着代表郡主身份的赤金绞丝鸾凤挂珠冠,端庄持重地走了上来,来到元宏帝的书案前跪下,脆声道:“元氏盈袖见过皇祖父,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赐座。”元宏帝忙抬了抬手,做了个虚扶的手势。

    元宏帝身边的大太监忙亲自搬了锦凳,放到盈袖跟前。

    盈袖却没有起身坐下,她又磕了三个头,才道:“陛下,盈袖今日听见大朝会说起盈袖的亲事。盈袖十分汗颜。大朝会是陛下和朝臣讨论国家大事的时候,盈袖的亲事无足挂齿,实在当不得张副相日日夜夜挂在嘴边,记在心上。”

    张绍洪没想到盈袖居然马上就进宫了,还当面跟自己对质的样子,脸上很是过不去,很有些尴尬和害臊。当然,他很快回过神,大声道:“盈郡主乃是皇室郡主,皇室无小事,更何况是郡主嫁人这样的大喜事?盈郡主,您看,微臣今天的提议如何?”说完似乎觉得火还不够猛,又加了一把柴,道:“南郑国的郑二皇子,为了娶到沈大丞相的孙女,连皇子都不做了,却不知我们的谢副相,会如何做?”

    他最可惜谢东篱早不病,晚不病,偏偏在这个时候病了,不然真是可以一下子就打得他无还手之力,将他的里子面子都撕下来!

    盈袖微笑着起身抬起头,就像没有听见张绍洪挑拨的话,只对着元宏帝弯腰福了一福,道:“皇祖父,既然张副相提到了南郑国的郑二皇子,盈袖不才,也想学郑二皇子一学。”

    盈袖的话一说出口,不仅沈大丞相,就连元宏帝脸上都舒缓下来。

    不得不说,张绍洪今天的提议,确实将元宏帝心里一直举棋不定的盖子给揭开了,一个不慎,就会让元宏帝对谢东篱和沈大丞相起隔阂。

    但是现在大家都听明白了她的意思。

    盈袖明亮的双眸盈满了笑意,道:“谢副相是国之栋梁,东元国不能没有谢副相。而我既然是东元国的郡主,自当为东元国分忧,不能做任何影响东元国利益,又违背东元国法纪的事!”说着,她抬头对元宏帝道:“皇祖父,盈袖自请贬为庶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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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尽量加更。么么哒。ovo。

    。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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