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隆裕帝亲自提笔下了旨意,上书:“崇德十一年六月二十一日,命内阁大学士林泽宏之女林听白与次年六月二十一日止,一年为限,择胥人选,钦此。”

    林听白谢恩接了旨意。

    隆裕帝留下七皇子沈亦轩与赢王世子沈皓白还有话说,林听白随着父亲一同施礼退了出来,方公公也跟着一同出来,客气几句后,吩咐小内监们好生送这父女二人出去。

    竹馨与半雪赶忙着迎了上来,瞧着小姐脸色有些发白,她们站在殿外,只零星听到殿内一言半语,早就急的不行,虽着急想问问殿内发生了什么,却碍着是在宫内,也是不好说着什么,赶忙一边一个是扶住林听白。

    此时太阳西沉,天边彩霞流转,更映衬宫内朱墙金瓦,珠宫贝阙的宫殿富丽堂皇,美轮美奂中犹如仙境富丽。

    小内监们领命送着林听白一行人出了景曜殿,林听白与父亲,带着竹馨半雪按着原路出了安定门,来时的马车依旧候在宫外。

    林泽宏身边的小李瞧见赶忙迎了上前,林泽宏示意,小李自取了银子送与引路的小内监,小内监谢过自匆忙的去了。

    回头再看时,身后安定门那厚重阔大的朱红门扇正吱呀吱呀的缓缓合上。

    随着身后哐的一声,传来大门闭合的沉重声响,林泽宏再也隐忍不住,方才在景曜殿,林听白的所作所为简直胡闹妄为。

    厉声遣开竹馨小李等一众人等,脸色暗沉质问道:“说,你方才在景曜殿为何要那样做?”

    林听白停了脚步站好,抬眼瞧向父亲,只无辜回道:“父亲生这样大的气做什么,听儿不过是舍不得您与弟弟,想多在府里陪陪您与弟弟,想多呆两年而已!”

    她并不十分狡辩,她心里早就清楚,今日这般威胁父亲帮助自己,无异于触碰了父亲的底线,只差撕破脸皮而已,即使在再父亲面前装了以往的乖顺天真,父亲也必然会防备了她。

    可是,她现在还没有能力与父亲与众人抗衡争取,也只能继续装下去,至少面上的和睦对她来说还是一种必要的保障。

    更何况父亲需要她,更准确的来说,是需要她的婚姻,需要她的婚姻来巩固他的地位,他的官途,他的飞黄腾达。

    林泽宏自然不信如此潦草的说法,沉声道:“难道是为了你母亲的事情?你怨怼与为父我,所以今日才故意这般任性妄为,如果不是为父我今日侥幸应对下来赐婚一事,难道你真的打算说了你母亲的事情,故意惹怒皇上抗婚不成,在陷我与欺君之罪,在陷林府与灭门之中不成!”

    林听白星辰般的眼眸一沉,浓于鸦齿的羽睫轻轻一覆,转而恢复如常,故作不解的回视父亲,反问道:“父亲再说什么话?听儿不懂,母亲的死,难道不是因为外祖父之事,母亲一时想不开才服了毒的吗?难道这其中还有什么听儿不知道的隐情吗?”

    林泽宏神忽的色一闪,避开女儿逼问的目光,一时心虚,搪塞道:“什么隐情?你母亲的一切都父亲都已经告诉给你了!一切就是你所知道的那样!哪里还有什么隐情!”

    林听白心下冷笑,眼中却适时涌出眼泪,隐忍噙住不肯流下,委屈道:“既然如此,听儿有何理由要害父亲,又有何理由要害林府!父亲您生我养我,给予我生命,是听儿这辈子最该感谢也最感激的人,咱们府里还有听宇、立新、宛如、建业,他们哪一个不是与我同样留着父亲的血,哪一个不是我疼爱的弟弟妹妹,听儿又怎么会去害他们的性命呢?母亲不在了,听儿能依靠的也只有您,听儿今日这样做,说透了,其实只是想替母亲进些孝道而已,母亲走的突然,女儿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父亲,请您设身处地的为听儿想一想,母亲离世不过半月有余,而且听宇又因着母亲的事情旧病复发,也是难过伤心,这样的情况下,您让听儿以何种心情,何种脸面去谈婚论嫁呢!难道听儿想替母亲私下里收了孝道都不行吗!”

    一番话完,晶莹剔透的泪水濡湿了浓于鸦齿的羽睫,连成串的扑簌下来,林听白咬紧下唇,忍住心头悲寂,含了倔强不肯哭出声来,浑身止不住的颤抖成一团。

    虽然瞧着女儿哭的悲切,但林泽宏一忆起方才在景曜殿偏暖阁中的情形,女儿的笃定与坚决,还是有些狐疑,谨慎复问:“即使你是为了要替你母亲守了孝道,那你为何不与父亲事先商量,为何要只等到进了皇宫才说呢!,让我措手不及,险些御前出了差池!”

    林听白覆在水袖中的细白手掌紧紧的攥成一团,鼻间抽搭了几下,哽咽道:“其实听儿想了好久一直犹豫不决,听儿知道,听儿的婚姻对您来说意味着什么,听儿也不想造次,可是听儿实在是思念母亲,也知道您一直比我更思念母亲,可是,父亲,听儿心里清楚,如果这件事情,我之前就和您说了,您会同意吗?您一定不会同意!但是听儿知道您一直都是最疼爱听儿的,所以今日之事,是听儿任性在赌,赌您对听儿的爱,但听儿也早就下定了心,无论赐婚一事结果如何,听儿都绝不会拿了母亲之事去害了父亲的,今日之事是听儿鲁莽任性,还请父亲将罪!”说罢,盈盈的双膝跪倒在地。

    如此一番下来,瞧着眼前女儿瘦弱的身子跪成小小的一团,林泽宏心中多少跟着转寰过来,女儿说的真切诚恳,他心中也是明了,王氏的突然离世,对她打击绝对不小,她左不过一个十四岁未尽世事的孩童,又是极其孝顺的孩子,这个时候赐婚确实有些逼迫与她了。

    还好只是时间推迟一年而已,也反道能有时间去解决七皇子搅合在里的问题,不管事情的过程如何,只要最后的结果是他想要的就好。

    缓了一缓,俯下身去,双手搀了林听白起身,安慰道:“好了,父亲知道,这件事情确实难为与你了,只是,你要知道,父亲是最疼爱你的,下一次,你再有了什么想法,一定要先对父亲说了,父亲会尊重你的!”

    林听白缓缓借势起身,止了眼泪,点了点头。

    暮的,远处传来马蹄声响,众人还尚未来得反应过来,马上之人已勒了缰绳,翻身下马几步来到跟前林听白跟前。

    就见一身青色泼墨的锦袍逆在暮色的夕阳中,微风起,衣决翩翩而起,温润中多了几分随性洒脱,正是赢王世子。

    赢王世子原本急冲冲的赶来,一时下马靠近才觉察出四周的气氛有些微妙,再瞧林听白红了眼圈,干净莹白的脸颊上有泪痕点点,不由跟着关心问道:“林姑娘你这是怎么了!”

    赢王世子来到突然,林听白毫无准备,见问下已然回过神来,低了头,悄悄拭了拭面上泪痕,转脸间,淡淡一笑,随即福了一福,道:“回赢王世子,是父亲正在为了刚才在殿里的事情安慰臣女,臣女胆子比较小,一时把持不住所以哭了!还望赢王世子不要见怪!”

    林泽宏会意,也赶忙跟着客气回道:“是呢,赢王世子,小女从景曜殿出来后就一直忧心忡忡的比较担心,所以老臣就再此宽慰她几句!”

    赢王世子沈皓白剑眉微挑,心中虽然不信,却只做了然状,随即道:“没有什么事情就好!”

    说着,自怀中小心取出一块娟帕,拿在手心向前提给林听白,道:“林姑娘,这块娟帕,是那日宴会上你匆忙间落下来的,恰巧被在下捡了一直带在身边,想着何时碰到以便能及时的还给你,正好今日有了机会,现下让它物归原主吧!”

    林听白微觉差异,就着赢王世子手中仔细瞧了,娟角绣着的玉簪花式针法蹩脚,正是二月二那日,林宛如绣了送给她的,它是什么时候丢的,她自己都不记得了,缓缓上前,伸手自沈皓白手中取了过来,复又退回重新站好,客气道:谢谢赢王世子!”

    沈皓白温和一笑,只道:“林小姐,不必客气!”

    随即,二人讪讪无声,沉默片刻,林听白觉得尴尬,略一瞧父亲神色,握住娟帕复又福了一福,恭谨道:“告辞!”

    说着,转了身,盈盈向着马车走去,竹馨与半雪远远瞧见,赶忙跑了过来,一个放好马镫一个爬上车去打起帘子。

    林听白尚未抬脚上了去,就听身后,赢王世子朗声又道:“林小姐请留步。”

    林听白秀眉微蹙,复又缓缓转回身子,恬静一笑,客气问道:“赢王世子可还有什么事情?”

    沈皓轩眼看着林听白就要上了车子离去,心中一时不舍,犹豫一二,终开了口:“过几日,听闻京都中会有一次一年一度的盛大的庙会,皓白从未去过,不知林小姐到时可有时间,能否与皓白一同游玩?”

    林听白低了头,她心中原是不愿与他、与七皇子有任何交集的,余光觉察出父亲林泽宏正在一旁用目光示意她,转念一想,也好,正好依次打消父亲疑虑,略一沉吟,低了声回道:“臣女自当从命!”

    沈皓白见林听白答允,心中高兴,忙道:“既然这样,我们就算约定好了,那日我会亲自去林府接你同去!”

    林听白微微颔首,应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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