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萱趁着董鄂氏还没发火,便睨了她一眼,道:“本宫方才可是说了,请弟妹这个做嫡母的代为收着。你是信不过庭兰,还是信不过本宫?”

    李咏絮面带讨好之色,笑吟吟道:“公主可是鸳儿的亲姑姑,妾身怎么会信不过您呢?”

    得,这下子,董鄂氏的脸色更难看了,说信得过宜萱,岂非明摆着想说信不过董鄂氏?!

    宜萱忍不住再度叹息,李咏絮啊李咏絮,等你落魄的时候,董鄂氏肯定把你往死里拾掇!等那时候,她决计不会为她说半句好话!

    李咏絮朝着嫡福晋董鄂氏见了一礼,笑呵呵道:“还请嫡福晋赏给妾身保管吧,妾身一定会妥善存放着,将来留着给鸳儿做嫁妆。”

    董鄂氏憋气无比,脸色有隐隐泛红,她一口气有些提不上来,整个胸口都是沉闷无比,良久嘴里吐出几个字道:“拿去吧!!”――她若是再一味扣留着,只怕赶明儿,李氏便要造谣说她昧下了公主送给和鸳的璎珞项圈了!!她一直保持着贤惠的名声,如今权衡利弊之下,也只能如此了!总不能为了一个项圈,便折损了自己的好不容易经营出来的名声吧?!

    李咏絮拿过那个剔红梅花式盒,满脸欢喜之色,她忍不住抚摸着项圈上光泽熠熠的东珠,眼中满是热切之色。李咏芳姣好的嫩脸上露出无奈之色,她只得敛容上前,拉着自己这个姐姐一同见礼告退,免得再叫端亲王嫡福晋心里更不痛快了。

    宜萱见状,无奈地道:“咏芳反倒是比她姐姐更懂事些。”――虽然李咏芳设计弄掉了纳喇星月肚子里的孩子,但是怎么不见她害高夕雾的孩子,还一直护着?但凡纳喇星月装出些贤惠嫡福晋的样子来,李咏芳怕也不敢有如此胆量谋害嫡福晋的胎!

    董鄂氏勉强扯出个笑容来,“她是个知礼的。”

    宜萱听得懂董鄂氏话里的意思,是说李咏絮不知礼数。宜萱苦笑了笑道:“我这个表妹的性子。说句不好听的,便是一朝得志便张狂!也是时儿不好,一味纵容着她!我回头会劝劝时儿的。”

    董鄂氏忙垂首道:“多谢姐姐,只是……爷一直怜惜着她。怕是听不进去的。姐姐还是莫要开口了,若是因此伤了和爷之间的姐弟情分,便是我的不是了。”

    宜萱见此,不禁面生无奈之色,这些个皇家媳妇。有几个是容易的?叹了一声,便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道:“时儿可在园中?”

    董鄂氏回答曰:“在书房,我那七妹夫也在,还召了纳喇妹妹去。”

    听董鄂氏说“七妹夫”,宜萱自然知道她说的是子文,不免胸口有些发闷,不过却也只能忍着,心口不一地问道:“你那七妹似乎身子一直不好,可有叫王府里的医正或者医士去诊脉?”

    董鄂氏不免为之叹息:“都去了好几次了。药也换了好几回,却一直不见好,前不久似乎有加重了,如今已然下不了床榻了!唉,熬着呗,看天意能留她多久了!”

    宜萱见董鄂氏虽有几分哀色,却并无太大伤心,心道果然不是一母所出,又怎么会有太深厚的感情呢?董鄂氏当初赞同这门婚事,是看中子文的家世门第。以及他是时儿伴读的亲近身份。所以到如今,纵然小董鄂氏没了,对她的影响也不大。

    这时候,出去送李氏姊妹出正院的孙嬷嬷快步回到房中。她颇有气愤之色地道:“福晋,李格格刚出了门,便把那项圈戴在了自己脖子上!!”

    董鄂氏沉下了脸来,“这可是逾制!!她怎么能如此胆大妄为?!”

    宜萱也眉头皱得很深,李咏絮且不说如今身份不过只是弘时的侍妾,就算有朝一日做了侧福晋。也用不得二等的东珠!!宜萱之所以送嵌了二等东珠的项圈给和鸳,虽然也有些不大合乎规制,但和鸳是亲王之女,将来封郡主也不是没有可能的,比较庶女封和硕格格也是有不少先例的,所以只要不较真,倒也没什么大不了。

    李咏絮如今的性子虽然张狂了些,但对于东珠的使用,应该很清楚才是,这些可都是有明文规定的!在皇家,逾制,可不是小事!!若是传扬出去,只怕弘时都要受到诟病!!若那项圈,李咏絮收藏着也就罢了,只要别拿出来招摇,自然没什么,再退一步说,她关起门儿来自己戴戴,也就罢了!可宜萱没想到,她竟然敢如此堂而皇之,光天化日之下当着底下奴才的面儿就戴上了!!

    孙嬷嬷又道:“幸好七贝子的李福晋坚词劝阻,李格格这才恋恋不舍地摘了下来。不过,李格格却说,自己只是替二格格戴戴试试看,没什么大不了的!”

    “混账!!”董鄂氏狠狠一巴掌拍在案几上,“她眼里还有没有尊卑规制?!这种张狂的话也敢宣之于口?!”

    怒吼了两句之后,董鄂氏才稍稍恢复了冷静,她立刻吩咐道:“警告看见的人,谁都不许乱传!!”――关系端亲王府安稳,董鄂氏也不敢含糊,急忙便下了封口命令。

    宜萱暗想着,看样子真得好好跟弘时说说了,要是弘时还不肯管束,宜萱就只好跟额娘说了。李咏絮这种行径,若是传扬出去,可是会给旁人攻讦弘时的借口!

    宜萱离了董鄂氏的正院,径直往弘时的书房而去,遥遥便见书房外头,一男一女走了出来,男的俊雅,女的清婉,彼此说说笑笑,正朝宜萱而来。此二人便是子文和星移兄妹了,早年宜萱觉得二人颇为貌似,如今都长成,却不是那么想象了。乍一看,倒不像是亲兄妹似的。

    “姐姐?”星移瞧见宜萱突然出现,忙做万福,盈盈行礼。

    太阳光华熠熠之下,子文面带缕缕笑容,一身绿沉色的清爽府绸马褂,衬得身形颀长,他也上前一步。抚下马蹄袖,打了千儿,言笑晏晏道:“请怀恪公主金安。”

    可这一举动,却叫宜萱突然红了大半脸。

    因为打千儿礼……其实就是单膝跪地。

    木有错。就跟求婚的单膝跪地一模一样!!

    尤其子文眼眯眯,还带着有些灼灼的味道,叫宜萱脸上火辣辣的,她急忙道:“自家人,无须多礼!”――心里却忍不住吐槽。怎么以前见到她都不见行礼,这会子却突然礼数周全起来了?!他肯定是故意的……宜萱如此下了论断。

    星移疑惑地看着宜萱的脸,便道:“怎么也不打把伞?姐姐的脸都晒红了。”说着,她瞥了一眼给自己打伞的侍女朝颜,朝颜忙伶俐地举着红罗绣伞走上前为宜萱遮阴。

    宜萱忙支吾道:“一路走得急了点。”手里忙用绢帕擦汗掩饰自己的尴尬。

    子文笑眯眯道:“公主似乎格外容易脸红些。”

    宜萱恨不得翻白眼,你特么才容易脸红呢!!

    星移忍不住对子文道:“三哥,你是外男,怎么能盯着姐姐的脸瞧呢?”

    子文却笑吟吟道:“公主不是才说了,咱们是自家人,何须忌讳?”说着。他若有深意地凝视着宜萱,道:“公主也是这么认为的吧?”

    宜萱如何听不出子文眼神里的暧昧?只是自己才刚说出口的话,当然不能转脸就不认了,只得点了点头。不过心下不免有些气恼,你也不怕让星移瞧出什么不对劲儿来,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居然就敢这般语气和眼神……哼!!刚才的话,更分明是寻了她话语中漏洞来偷梁换柱,改变了原意!!这小子,真狡猾啊!

    星移忙替子文赔罪道:“三哥性子随意惯了。姐姐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见星移没有疑心什么,宜萱也稍稍松缓了几分,忙道:“不碍事。”

    星移笑容柔柔道:“姐姐是来看望爷的吗?”

    宜萱点头道:“有些话想私底下跟他说说。”

    星移听了,也没追问是什么话。她也是明透的,公主既然说是“私底下”想跟爷说,必然是不便说与她听的。便微微一笑,侧开身子,请宜萱先行。

    宜萱点头示意,便径自进了弘时的书房中。

    弘时身穿妆缎常服。正埋头案上,审阅户部旧案,他神色凝重,眉心微微蹙着,执笔的手突然停滞,沉思半晌,才下了笔。不过弘时也是个极为警觉之人,耳朵一动,便捕捉到了宜萱的脚步声。毕竟她穿着花盆底鞋,就算步履轻盈,也难免不发出声音来。

    弘时见是宜萱,露出了笑容来,他搁下笔,起身走上前道:“姐姐不是在董鄂氏那儿吗?”

    宜萱几步走到圈椅跟前,端坐了下来,右手轻轻搁在雕琢了海水龙纹的扶手上,道:“有些话想跟你说,便过来了。”

    弘时也侧身坐了下来,一副聆听的模样。

    宜萱认真地看着这个已经长大成熟了的弟弟,凝视他的那与自己极为相似的丹凤眸子,郑重地道:“时儿,你不觉得自己最近太过娇惯咏絮了吗?”

    弘时听了这话,陡然脸色有些发沉,“是董鄂氏请姐姐说这番话的吗?”

    宜萱摇头,她突然感觉到弘时和董鄂氏的夫妻关系似乎有些裂纹……便道:“她求我不要说,只是这次咏絮做得过了些,我便不得不说了。时儿,你如此骄纵她,可不是对她好。她的性子若是不收敛着些,怕是早晚要闯祸的!今日,我送了两枚赤金盘螭璎珞项圈,分别给鸾儿和鸳儿……”

    宜萱便一五一十将在董鄂氏正院中发生的事情,一一描述出来,当说到李咏絮私自佩戴上了镶嵌二等东珠的项圈时,弘时脸色嗖地难看了起来,他沉声问:“此事当真属实?”

    宜萱略顿了顿,的确她没有亲眼看见李咏絮戴上,但是想到李咏絮在董鄂氏房中便掩饰不住对那项圈的热切渴望的神情,想必没差错了。如此,便将自己所想说了出来。

    旋即,弘时嗖地站了起来,他道:“既然如此,的确是弟弟娇宠她太过了些!!”

    宜萱看着弘时那压抑愤怒的表情,便晓得李咏絮这般举动,也着实触犯了弘时的底线。在弘时眼里,李咏絮若只是在后院使小性子也就罢了,他有亏欠之处,自然不拘泥这些小事。但李咏絮私自佩戴逾制项圈,已然是相当不安分的举动,若是被外人知晓,更是会牵累于他,若是汗阿玛知晓,怕是要训斥她宠妾过度了!!

    弘时言辞凝重地道:“姐姐放心,我会薄惩咏絮。以后亦不会如此纵容于她了!”

    宜萱看在眼中,不禁满意地点了点头。

    正在此时,弘时的贴身太监小景子匆忙进来禀报道:“行宫传旨,说三日后便要启程回京!”

    “什么?”宜萱一脸疑惑之色,“现在可正是盛暑天里,怎么突然要回銮了?”――而且之前还每个兆头,如今却说三天后便要启程,未免也太仓促了些吧?当初离京匆忙,是因为担心额娘再为皇后所害,可如今……到底又是何缘故呢?

    弘时正色问道:“京中出了什么事情吗?”

    小景子道:“也就是皇后娘娘病情日益严重,除此之外,好像也没什么太大的事儿了。”

    皇后病重……她早就病重了!!宜萱忍不住撇撇嘴,汗阿玛也只是一回回地派人赏赐野山参罢了,可从没有流露出想要回京的意思。皇后的病重,根本就是汗阿玛一手造成的!他巴不得皇后的病情越来越重,然后快点死掉呢!怎么会为了她突然提前回京了?!这不科学!

    小景子思索了一会儿,又道:“还有一件算得不得太大的事儿,就是景仁宫的首领太监章公公不知为何突然暴毙了!”

    宜萱神情一凝,章孝恭死了?!之前这死太监还精神头十足呢,整天跟着皇后身旁,可是精力十足得紧!怎么会突然死了,而且还是乍然暴毙?而且他一死,汗阿玛便要回京,未免也太巧合了些,这里头……可是有什么关系??

    可是身为皇帝,因为一个太监的死,就要回銮紫禁,未免也太扯了点吧?!这里头肯定有些她不晓得的深层原因!!(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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