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闭的房内,木慕依两眼含泪,不时地转过头用袖子随意地抹去几乎要模糊了视线

    的泪水,她还要为依儿包扎呢!就这么强忍着微微地抽噎,木慕依轻声地跪在床边,小

    心地为趴在床上的女孩包扎着,轻柔而仔细,仿佛担心只要稍一用力,这脆弱如同瓷娃

    娃般的孩子便会碎了。

    血液好久才彻底停止了那缓慢却令人心慌外流,但木慕依看着那伤口依旧觉得分外

    狰狞可怖,狠狠揪着她的心。

    将绷带收紧了,木慕依小心而缓慢地进行着手中的动作,但手下的人却仍是小小的

    一颤,吓得木慕依立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连那一直轻声的呜咽都哽在了喉间,只紧张

    地盯着床上的女孩。

    但是,也仅仅是这么一颤,女孩却再无任何动作,甚至连一声痛哼都没有,便是那

    张小脸上,都只是浅浅地皱着眉,却是表情都没有多大的变化。

    但便是这样的月依,却让木慕依更加心疼。终于,咬了咬唇,木慕依狠下心手脚麻

    利而尽量轻柔地将最后的步骤迅结束。而至始至终,女孩都再无一丝反应。

    小心地将被子轻覆在月依的身上,木慕依看着昏睡中的女孩,久久不愿离去。手轻

    轻地抚上女孩的小脸,木慕依有些愣神,“依儿,依儿,娘要如何才能保护你啊!”

    没有人回答!

    看着那个难得露出了脆弱疲态的孩子,心被狠狠地揪了起来。她保护不了,她竟是

    连自己唯一的孩子都护不住啊!

    每个人都当她疯了,傻了。其实,她知道的,她其实一直都知道的,她的孩子早就

    死了,死在她的面前,死在众人冷漠的目光中,只有她一个人抱着孩子的身子慢慢冷去

    ,在没有醒来。然后她什么都没有了,连唯一的牵挂都没有了,那个世界,都只剩了她

    一个人在哭!

    她其实一直都知道的,不是么?只不过她不敢去面对罢了,稍一想起,整个人就会

    恍惚。{}那么无助的,于是,她和别人一样,当自己疯了,傻了。然后她一个人,似梦似

    醒地晃过了那么多的日夜。不过好在最后,在她即将全然崩溃的时候,天可怜她,竟将

    她的孩子又送回给了她,她那么开心,她那么满足,她美美地想着今后要怎样好好地照

    顾这个孩子,一直,一直,看着她长大。

    可是,她忘了,忘了曾经,她的孩子是如何离开了她。从前的事情再一次生了,

    她依旧保护不了,她依旧无法安稳地保护着她的孩子啊!

    她小心地避开女孩的伤口,抱着她,想让她能更贴近自己一点,想这样就能护着她

    的孩子,哪怕用她的命,其实,也是这样,她的心也能觉得暖一些了。

    泪,一滴一滴滑落,淋过她无望的心!

    唉!

    身后,谁的一声叹息,说不清是无奈还是怜悯,却让母亲的心更加破碎。她已经无

    法在乎了,哪怕,她的孩子就这么生活在别人的同情怜悯中,她只要她能好好地活着,

    她只要自己能好好地守在她身边,这就够了,这就够了!

    现在的她,只能在极端的疲惫绝望中苦苦挣扎,而眼前的这个孩子,已是她唯一的

    支柱,也是唯一的寄托!

    “四姨娘!”端着手中的药碗,吴曦若无奈,只能出声以示自己的存在,“先让月

    依妹妹喝药吧!”

    仿佛是被吴曦若的声音一惊,木慕依身子一颤,忙不迭地抹着泪就要往旁边闪,却

    又被吴曦若一把拦住,顺势将手中的药碗递过去,“四姨娘莫急,这是月依妹妹现在要

    用的药,曦若虽为兄长,但毕竟年幼,恐不如四姨娘细致,拿得分寸,还请四姨娘为妹

    妹喂药吧。”

    “诶?哦,好,好!”被吴曦若弄得一怔,木慕依旋即便反应过来,声音里却已带

    着有些浓重的鼻音应了,竟是有些着急局促地将手在衣服两边抹了抹,才小心地接过那

    碗药,那仔细小心的样子,仿佛那碗药就是什么灵丹妙药。

    看着木慕依这个样子,吴曦若直觉自己该是要笑的,眼前的这个女人,哪里像个大

    家的姨太太,哪怕就是受了正房排挤,却也不该这般将落魄的性子带到了骨子里吧。

    可是,一直看着那女人接过碗,便再看都不看他一眼,径自去小心地将那床上的女

    孩扶起,轻轻地摇一摇,温柔地希望将她稍稍唤醒,才仔细地给她喂着药,吴曦若却其

    实一点都笑不出来。

    他就那么静静地站在一边,看着她们,看着她们那么小小的一碗药,竟喂了那么长

    的时间,仿佛那不是什么简简单单的药,而是女孩,甚至是两人的性命。她们都旁若无

    人,又也许其实只是一个人还半昏睡着,环抱着她的母亲,则注视着她便得到了整个世

    界,那一刻,旁的什么,都再不在她的眼中。

    心,涨涨的,又有些空空的,很矛盾,说不出是什么样的感觉,从没有过谁,也这

    般专注而心甘情愿地对过他,没有呢!

    他看着她们,哪怕刚刚经历一场可以说是惊险的灾难,那个母亲温柔地环抱着自己

    的孩子,哪怕这个孩子在他,在所有人看来都那么不值得,她依旧尽付慈母所有的爱。

    而那个似乎总是带刺的冷漠孩子,则安静静静地靠在母亲的怀中,难得得温顺。仿佛,

    无论生什么事,她们之间依旧那么温馨,温馨得让人心疼,却是连嫉妒都无法兴起,

    只是有些酸涩着,说不清,道不明。

    有些不太舒服,吴曦若不停地告诉自己可以走了,可是脚却仿佛被钉在了地上,哪

    怕思维转动,灵魂气急败坏地呐喊,也依旧死死不肯挪开。

    装布典雅的房间里,丝丝缕缕的青烟悠悠而过,淡淡的香弥散在空中,愈加地勾起

    人心底的慵懒之感。精雕华美的窗户几乎挡住所有的阳光,点点地露进,打下一颗颗光

    点,却是让人越不想睁眼。

    只是,面对这一切,吴暻并没有任何变化,规规矩矩地站在那里。低垂着眼帘,他

    一板一眼地向着坐上那个高贵美艳的妇人一行礼,“儿子给母亲请安!”

    没有立时应声,妇人只是径自又摆弄着手中的茶具,顿了一会儿才抬起眼来看向面

    前的少年,许久,才开口道,“暻儿倒是许久没有来娘亲这里了!怎么越大,便越是和

    母亲生分了呢?”慵懒惑人的嗓音,哪里像是这么大少爷的母亲,带着几分仿佛少女的

    娇娆,几乎能让女人听了都只觉心中一阵酥麻。

    也不知是习惯了,还是怎的,吴暻却丝毫不为所动,依旧低眉敛目,恭敬地回道,

    “不敢,儿子是怕扰了母亲清修,且前些日子也谨遵父亲的意思在房内静思悔过,故而

    不曾来给母亲请安,是儿子疏忽了!”

    “哎!”轻轻的一声叹,妇人眼中闪过一丝无奈幽怨,即便早已过了那豆蔻年华,

    却依旧让人心动不已,“暻儿啊,你我好歹母子一场,一定要弄得这般疏离么?难道你

    我母子十几年情分却还比不上那新近刚捡回来的小丫头?”

    “母亲!”根本无视妇人伤心地模样,吴暻一如既往的温柔恭顺,只是,眼中一闪

    而逝的急切掩饰却是依旧没有逃过妇人的眼。不动声色地,妇人掩在袖中的手都握得指

    节白。

    “是了!”仿佛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妇人状似疑惑地转身问低头侍立在身边的张嬷

    嬷,“张嬷嬷,我不是说想要见见那个新来的小姑娘么?怎的却是将暻儿给带来了?这

    么明显的偷梁换柱实在是不太高明啊,莫不是都将我当成了瞎子了!”

    “老奴不敢,老奴不敢!”张嬷嬷为难地偷眼看了看吴暻,却在他脸上根本瞧不出

    没什么表情。而那妇人虽然并没有动怒,却让张嬷嬷心里甚是不舒服,仿佛悬在空中,

    下面就是看不见底的黑色深渊,“回妇人的话,是,是大少爷让老奴先回来,那小姑娘

    身子不大好,也恐见了夫人失了礼数,故而也就先不曾带来!”

    “是么?”妇人不置可否,淡淡地瞥了眼紧张不已的老妇,“可是张嬷嬷,你在这

    吴家也呆了不短的时间了,怎么连那么点的规矩也不懂呢?那也是进了家的小姑娘,身

    子不爽利,你回来都不像我提了给安排个大夫么,要我等得她大好了,也不是个多大的

    事,怎么这么紧张?也是了,听说她身子骨本就不很好呢,嬷嬷马上可记得了那些补品

    赶紧地送过去!免得都说我不近人情。”

    “是……”

    “母亲,”打断张嬷嬷的话,吴暻先开了口,“月依妹妹那边也不是什么大事,母

    亲平日里照顾这个家也是劳累,便不必什么都来烦母亲了,母亲照顾好自己的身子要紧!”

    “哎呀!”妇人惊讶地看着吴暻,抚胸很是感动的模样,“暻儿居然这么关心母亲

    ,真是让我感动呢!但是,暻儿似乎还真是不想让母亲见那个小丫头呢!”

    “怎么?”妇人脸色猛地一敛,半掩的眼眸微微抬起,却又即时垂下,低头细品杯

    中的茶,有些漫不经心的样子,哪还有先前那真切伤怀,抑或感动的模样,“还怕我为

    难一个小丫头么?不过我到还真是好奇得紧,能让暻儿那般难得地竟是不惜破了平日里

    温和的面貌,还对张嬷嬷说了些不轻不重的话也要维护的女孩,能是个什么样子!”

    吴暻不再说话了,垂眸,不言不动,而那低垂着眼眸的样子,竟与那妇人像了个十

    足,仿佛复制过去的表情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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