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的冬季悄无声息地降临,没有任何征兆与提示。这座宁静的平原城市,并没有给我太多的惊喜,天空依然一片死寂,几片残存的树叶在枝桠上瑟瑟发抖。

    早已厌倦了被羽绒服和围巾所包裹的感觉,压抑,压抑得我踹不过气,几近窒息。曾几何时,我多么喜欢冬天,家乡大山里的冬天,因为大雪总是会紧跟着冬天的步伐降临我的家乡,到那时,树枝上再无萧瑟的树叶,空气中再无寒冷的气息,大地被厚厚的积雪所覆盖,再无泥泞,此景与童话世界并无两样。小时候的冬天,我是在雪地里打滚儿度过的,拖一根长板凳倒放在雪地上,就可以成为简单的滑雪工具。山崖上的冰柱,那么长,晶莹剔透,挂得那么高,能将它采下来也就成为了我儿时简单的梦想之一。池塘早已结冰,任凭如何敲打,都无破损之样,在上面悠然行走也更不在话下。

    然而,如今的冬天,我能感受到的仅仅只是死亡的气息,空气中弥漫着嘶哑的生命凋零之声,那些枯死的灵魂,在这灰色、恐怖的季节里哀鸣、嚎叫,声音凄惨得让人胆寒。儿时的冬季,如果用一个字来形容,那便是——“留”,希望将那个童话世界保存下来,让欢笑与幸福笼罩我们,而如今的冬季我却只能用另外一个字来表达,那就是——“等”,蜷缩着,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如同冬眠的动物,任凭别人干扰,我也丝毫不愿动弹,只等这恶毒的冬季早日离我而去。

    时光如梭,回想起来,与小晓认识差不多两年时间了,那年冬天,我们在一个不恰当的地点相遇,以极度荒唐的方式走到了一起,也正是在这短短的两年时间之内,我和她生出了条条情丝,相互缠绕,彼此拥抱,那份复杂的爱,恐怕连我们自己也无法完全捋清。

    又是一年圣诞,这让我的心绪再次复杂起来,到底该换哪一张面具来迎接这个节日?是高兴得几乎面部抽筋那张?还是沮丧得眉头紧锁那张?这一切都那么被动,突然发现我的人生根本由不得自己做主,完全是由别人牵动着,被动地享受生活、被动地接受痛苦,我并没有选择悲伤或快乐的权利,突然想起了一首歌词:“谁说的人非要快乐不可,好像快乐由得人选择。”

    我渴望快乐,但我却没有选择快乐的权利。

    圣诞节,我国青少年对它的追捧近乎癫狂,完全超越了农历新年,那散落的雪花、精心装扮的圣诞树、驾着雪橇的圣诞老头、五颜六色的霓虹灯、都随时随地爆发出浪漫的气息,无一不冲击着在农历新年里仅有的麻将声,西方人讲究的是浪漫,所以一提到圣诞节,大脑中会浮现表白、激吻、求婚等浪漫词汇,而中国传统农历新年里所呈现出的则是团聚、串亲等内容,如果单从文化背景来看,我认为还是能够接受的,毕竟中西方文化差距显著,但事实却并非如此,当今中国人的春节已完全偏离了传统文化的轨道,演变成为了一种应酬,一场全国人东奔西走的应酬,我如此形容并未夸大其词,比如:过年时,我得提前买好车票,然后穿过重重障碍回到老家;我得支出大部分存款为亲戚朋友购置礼物;我得绞尽脑汁为公司领导挑选土特产;我得陪多年不曾相认,几乎忘得叫不出名字的老同学打麻将;我得上村支书家里拜访拜访,企图他能够多多照顾我的爹娘。总之,这就是我每一年春节必须完成的项目,一周假期,短暂得可怜,如果让我选择,我宁愿呆在床上睡它个七天七夜,不论外面的鞭炮声有多么响亮,也不论烟花是多么绚丽,都休想将我从睡梦中吵醒。其实春节也并非我上面所形容的那么一无是处,至少有一点是令人欣慰的,那就是经历长途奔波回到家门时,看到父母亲那等候多时的身影,一切的劳累、一切的烦闷都会在顷刻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个人还是比较传统的,对于圣诞节这玩意儿,我认为它与我并不在同一个世界,印象中,大学时候的圣诞节也只不过是他人的情人节,我从来也只是看着别人度过。

    虽如此说,而今年的圣诞,我却破天荒地为小晓准备了礼物,这件礼物与我一样,并不属于这个季节,我是在一个洒满阳光的午后与它邂逅的,当时它安静地站在玻璃橱窗里,高贵、典雅,橱窗外,我面带微笑仰视了它许久,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促使我毫不犹豫地将它带回了家。但我却一直没有勇气将它展现给小晓,如今也只能借圣诞的名义,遮掩住我那份羞羞答答的爱。

    那天天气很冷,下班回家后,我哆嗦地打开了房门,一股浓烈的饭菜香迎面扑来,席卷着我的嗅觉,邱小晓正在厨房里忙活,餐桌上已摆放了好几样菜。

    “哟!小妮子,不错呀,很有过节的气氛嘛。”我换好拖鞋,来到厨房,卷起袖子,准备帮小晓打打下手。

    “本姑娘最喜欢的就是过节,热闹。”小晓翻炒着锅里的菜说道。

    “蚯蚓呢?要过来吗?”我问道,内心早已将蚯蚓当成了一家人。

    “今天又不是周末,她过来干嘛,再说了,你又不是没见过上次的阵势,你不怕她再过来大闹一番?”

    “我倒觉得蚯蚓这孩子不错,本质还是好的,只是缺少了那么一点关心,你呀,平时就别在她耳旁啰里啰嗦了,我听着都觉得烦。”我一边摘菜,一边替蚯蚓打抱不平。

    “长兄为父!除了我,谁还会来管教她?”

    “哟哟,还真把自己当回事儿了,再说了,姐姐,您可是雌性动物,那也应该是长姐为母才对,可千万别弄错了雌雄。”我玩笑着说道。

    “讨厌!人家就是说那意思嘛。”小晓举起铲子,双眼瞪着我。

    “那,蚯蚓今晚不来了?就——我们两个人?”

    “废话,当然了。”

    我灵机一动,脑中浮现出一个点子,然后对小晓说道:“既然如此,那你等着我,我出去买点东西,马上回来”。我放下手中的菜就往屋外跑,根本顾不上小晓在背后疑问地叫喊。

    出门后才发现,这座城市已完全被圣诞气氛所笼罩,各家店铺为了招揽生意,都尽量将自己与圣诞扯上关系,几乎每家店门口都摆放着一颗精美的圣诞树,铃儿响叮当的音乐一个店接过另一个店,只是那圣诞老人傻呆呆地站在门口,山寨得如此逊色,少了一翻风趣,没了电影里所见到的那般幽默、大方。

    超市里,所有员工都戴着圣诞帽,随处都能听到他们机械、毫无诚意的“圣诞快乐!”,圣诞树在超市中间占据了很大一部分空间,上面尽是彩灯,当然,那树下也不可能有任何礼物,然而这种刻意的模仿,换来的结果却只能是东施效颦。

    我选了一些专属于圣诞晚餐的东西——蜡烛、红酒。并没试过在烛光下吃着中餐、喝着洋酒会是什么样的感觉。我拒绝刀叉,拒绝各自分盘,我喜欢筷子在菜盘中游走的声音,更喜欢和我最亲爱的人吃着同一碗饭,喝着同一碗汤,不要故作的高雅,只要真实的亲密。

    回到家,将蜡烛点着之时,邱小晓已端着最后一个菜来到厨房,看着眼前的这一切,她几乎傻了眼,站在那一动不动。

    “别傻楞着了,快过来坐呀。”我催促她赶紧坐下。

    “你刚才冒冒失失地跑出去,就为买这些?”小晓在围裙上擦着手,坐到我身边,俨然一家庭主妇的样子。

    “对呀,既然是过节,那就得拿出个过节的样子,怎么样,还不错吧?”我一边说,一边拿出杯子倒上红酒。

    “我可从没有喝过酒。”小晓皱着眉拒绝道。

    “没事儿,这红酒度数不高,不醉人的,女人常喝这个,还以养眼呢。”我将一杯红酒递到小晓手中。

    “这么大一瓶儿,能喝完吗?”小晓呆呆地望着那红酒瓶。

    “慢慢喝,又没让你一口气喝光,能喝多少算多少。”

    “那,试试吧。”她捂着笑脸坐到餐桌旁。

    “来,第一杯,为了圣诞老人!”我举起杯子,随便找了一个理由。

    小晓捧起杯子,笑嘻嘻地说:“好吧,为了圣诞老人!”。

    我只顾自己咽下那一小口,举头间却发现小晓竟将满杯酒一饮而尽,随后马上捂着嘴,露出一副痛苦的表情。

    “好苦!”她紧皱眉头。

    “傻样儿,谁让你都喝了!”

    “平时看你们不都是这样一杯一杯地喝吗?”

    “笨蛋,那是啤酒,跟红酒能一样吗!这个呀,你得一口一口慢慢品尝。”

    我们一边吃饭,一边聊着琐碎的事,将那些敏感的、尴尬的话题全都抛之脑后。

    “我有一个提议。”我激动地说道。

    “什么?说来听听。”

    “要不,咱们都把手机关掉?拒绝任何人的打扰?”

    “好主意,我也有这个想法,嘿嘿。”

    我们各自掏出手机,纷纷关掉,扔到一边。

    几杯酒下肚后,趁着酒胆,我进屋取出了那件用盒子包好的礼物。

    “圣诞快乐!”我将它递到小晓面前。

    “这——这是,送——送我的?”我从来没有见过小晓如此激动。

    我微笑着点头。

    小晓用颤抖的双手接过盒子,轻轻摇了摇,又将耳朵贴近,听了听里面的动静。

    “装的什么呢?”她一副好奇的样子问道。

    “打开就知道了。”我拖着下巴,享受着她幸福的笑容。

    她轻轻揭开包装盒,从里面提出一条粉红色的吊带长裙。这也正是我在夏季偶遇的那个它,虽然出场晚了那么一点,但终究还是找到了自己的主人。

    “哇!好漂亮的裙子,我好多年都没穿过裙子了。”小晓惊呼道,其实她说得并不夸张,自打我们相遇开始,她腿上裹着的就一直是那条泛白的牛仔裤,从语气中,我听出了她这些年的节俭与朴素,以及那其中夹着的些许心酸与委屈。

    “喜欢吗?”虽然小晓的表情给了我明确的答案,但我还是礼貌地问了一句。

    “当然,非常喜欢,我——现在能——试试吗?”小晓歪着脑袋激动地问道。

    “疯子,没搞错吧你,这可是冬天,你想被冻死啊!”我望了望窗外,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就在屋内试一试,不会冷的,我身体好着呢。”小晓说完便提着那条裙子跑进了自己房间,显然我已拦不住她此刻的冲动。

    桌上的炖汤腾出层层热气,沙发上那几只毛绒绒的玩具熊也似乎散发出了热量,突然之间,我发现这个冬天并非想象中那么寒冷,至少此刻是这样的。

    几分钟后,小晓卧室的门打开了,我本以为她会端庄典雅地出现在门框中,如同天使降临,放射出道道光芒,亮瞎我的双眼,但事实却并非如此,她双手捂着胸,弓着腰,羞答答地踮着脚窜了出来,如同一只兔子,蹦蹦跳跳地,虽算不上气质逼人,却也尽显可爱。

    “站直了,让我仔细看看。”我装出一副审美评判家的样子,小晓也配合着我,缓慢站直了身体。那是一件低胸连衣短裙,小晓的身材并没辜负它,那丰满的ru房,纤细的手臂,修长的大腿,该凸的凸,该收的收,尽显人体隐约的美,宛若这条裙子正是为她量身缝制的。那性感的身体,伴随着平日里的清纯,已完全将我俘虏,我本应像绅士一般欣赏这人体艺术的美,但内心的欲望和冲动却不时从脑中蹦出,毕竟自己不是圣人,有着平凡的七情六欲,更何况绅士也只不过是有着极度耐性的狼。我脑中幻想着裙子背后那洁白的肌肤,那只有天使才会拥有的纯白。

    回过神时,才发现自己的目光已完全定格在小晓半裸露着的胸脯上,她尴尬地用双手遮挡着,我这才立马收回自己可耻的视线,在心里暗自诅骂这份可悲的欲望。

    “哟,您瞧我这眼光,买得还挺合适,真好看!”我假意夸耀自己的欣赏水平,实则赞美小晓的美。

    “嘿嘿,其它挺好,就是这胸,感觉好像太漏了吧?”小晓说道。

    “你呀,真是个土鳖,这都什么年代了,谁还那么在意看你那玩意儿,人家讲究的是整体美,懂不?”我说出这般有道理的话,却未曾想,就在一分钟前,猥琐的自己还将焦点集中在她的胸部。

    “真的?”

    “当然,我骗你干嘛。”

    小晓半信半疑地坐回餐桌旁,吃了几口饭,咽了几口酒。我则静静地打量着她,的确非常美,有种出水芙蓉般的感觉。

    过了一会儿,她突然站起身来,伸出右手,傻呵呵地对我说道:“先生,我能请您跳个舞吗?”小晓的这一句话差点让我喷出口中尚未咽下的食物。

    “跳——跳舞?你会这个?”我吞吞吐吐道。

    “我可是学音乐专业的,当然也包含了舞蹈。”她自信地回答道。

    “可——可我——我不会啊,我从来不弄这个。”

    “哎呀,来嘛,我可以教你,你只要跟着我走就可以了。”小晓拽着我的手,我无力抗拒,也只能满足她的要求。

    交谊舞的姿势我是见过的,虽没那么标准,但却也能够模仿个大概,她让我用右手搂着她的腰,左手轻握她的右手。我的右手感受着她腰部所发出的体温,眼睛时刻被那白皙的胸脯所冲击,胸腔的一张一兮,简直就是致命的毒药,那一刻,我的心脏搏动得难以形容,荷尔蒙在我全身游走,心中那一只囚禁多年的猛兽,试图冲出牢笼,唆使我将小晓按倒在地,像饿狼一般疯狂地撕咬,那份欲望愈燃愈烈,在几乎控制不住之时,被我体内蕴藏着的一丝自卑所浇灭。

    当然,交谊舞最难的则是脚步上的动作,虽然她演示了许多遍,但对于小脑欠发达的我而言却始终跟不上步子,不过舞跳得好与不好却丝毫不影响此时的气氛。我们用极不协调的动作完成属于我们自己的快乐,我能深深感受到,此刻的小晓是幸福的,此刻的我是幸福的,此刻的空气,同样也是幸福的。

    我们一边跳着,一边笑着,而就在某一次目光对视时,小晓看我的眼神起了明显变化,那份专注,那份深情,那份温柔,满满地灌入我的眼眸,我不是笨蛋,更不是傻子,我能确信此时的她正等待着我的亲吻。可即便如此,我也不敢将头靠近,我实在无法对这份来历不明的爱作出勇敢的回应,我们就这样相互注视着,站立着,尴尬着。正当我不知所措,准备收回视线之时,邱小晓突然身体前倾,双手搂着我的脖子,轻轻闭上眼睛,将两片细薄的嘴唇轻轻贴上我的嘴角。那一刻,我满脑子一片空白,那一刻,我迷失了自我,那一刻,我人生第一次触电。如果说初吻是恋爱过程的第一座里程碑,那我的这座里程碑便是纯白的,无色、无形、无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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