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牧野早在街市上拉姬婴手腕的时候,就已经趁机给她号过脉了,他不但知道姬婴的病情,而且早就知道姬婴女孩子的身份。可是他不能现在挑明,只回答说:“有时候看诊不需要切脉,太麻烦。”

    端木没什么城府,单纯相信游牧野的医术,也不细想,赶紧去药房配了药。

    姬婴服了游牧野开的药,睡了一觉,果然精神了不少。虽然心里还是耿耿的,不过姬婴也明白,将来这样的事,不是她害怕就不会再发生了的。

    剩下的两场考试还算顺利。端木后怕,每次都早早地在贡院门口等着姬婴。

    游牧野不知道为什么,这两次考试完,都没有凑过来跟姬婴他们一起走,倒是容家兄弟,听说了他们的遭遇,宽慰了几句。

    考完之后,就要等成绩。姬婴等成绩的方式有别于他人,她不会像游牧野那样整日上山采药,也不会像容慎一样四处拜访朝中大员,更不会像容哲一样在屋里屋外弹琴到手软,她除了帮妙裁做些零碎小事,就是躲在屋子里蒙头睡觉。

    在京城的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姬婴觉得身心俱疲,她还没有学会排解,只能用睡觉的方式缓解焦虑和疲惫。

    这天,姬婴又睡了一大觉。端木带着妙裁踏青去了。端木那个傻小子,见到女孩子就说不出话来,谁知道进了京城之后,善言谈多了,而且,自打姬婴考完试,他就隔三差五找各种借口带妙裁出去玩,也不知道他背后的军师到底是谁。不过妙裁这臭丫头,不晓得矜持些,总是很爽快地答应,果然是“重色轻友”。

    隔壁屋里有声音。

    自从街市上发生了那件事之后,姬婴就再也没有见过江逸臣,无论是在客栈还是在考场上,想来这位大名鼎鼎的小怀王暴露了身份,没法再由着性子胡闹了。不过虽然隔壁的屋子没人住了,但江逸臣的行李还在。这会儿隔壁有声音,难道是江逸臣派人来取行李了?

    姬婴无聊,趁着熬药的时候瞟了一眼。

    尴尬的是,就在姬婴向江逸臣屋里望去的时候,正巧对上了江逸臣不怒自威的眼睛。姬婴不由得想起了那天噩梦般的场景,不禁打了个寒颤,低着头赶忙躲开。

    “姬婴!”江逸臣大声喝道。

    姬婴的双腿钉在地上一般,很不争气地站住了。

    江逸臣背着手,踱着方步,走到姬婴面前,随便撩了一眼她捧着的药罐和药包,又回到她低垂的脸上:“好歹我也算是你的救命恩人,为了你们,我连后两场考试都错过了。你这样说走就走,不大合适吧。”

    姬婴连忙致谢:“小王爷救命之恩,草民永世不忘,有机会定结草衔环竭力报答。以前不知道小王爷身份,得罪之处,还望海涵。”

    好半天,江逸臣默默无声。

    姬婴心里发慌,壮着胆子抬头看,见江逸臣的脸上毫无表情,不过姬婴还是在那双明亮的眼睛中,读到了失望的情绪。

    “你也怕我?”江逸臣正视着姬婴的眼睛,“知道我的身份之后,就不能跟我好好说句话了吗?”

    姬婴愣在那里,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算了,”江逸臣懊恼地摆了摆手,“我就要回公主府了,你以后小心点,别多管闲事了——小九,走啦!”

    房间里走出一个人来,是当初跟着江逸臣一起投宿的护卫,名叫冬九,江逸臣总是叫他小九。

    说是护卫,实际上他是江逸臣的生死兄弟,他们私下很要好,只是这个小伙子很腼腆,不善言谈,还时隐时现的。他比江逸臣小一岁,跟江逸臣一起长大,一起读书习武,一起上战场杀敌。他是个孤儿,自小就被怀安王捡回来。因为怀安王遇见他是在腊月初九,所以小伙子叫做冬九,跟着怀安王姓江。

    江逸臣头也不回地向楼下走去,腰间别着的腰刀散发出摄人心魄的光芒。冬九朝姬婴点头为礼,紧跟在江逸臣后面。

    江逸臣倔强的背影,是姬婴从来没有见到过的。她感觉江逸臣传递出来的悲凉情绪让她快要窒息。很小的时候就要征战沙场,为了从炼狱一般的地方赚命求生,跟一群啖肉喝血的人们搏杀,每天见到的都是马背上的明争暗斗和朝堂里的你死我亡。像他这样的身份和经历,该是有很多不能与人说明的痛苦吧。

    端木凌风曾经说过,小怀王江逸臣看似风光无限,其实不然。他曾听关外的老兵说,当年,年仅十六岁的江逸臣跟随父王与北狄作战,任左前锋,领兵三千,没想到刚出了葫芦口,在山谷处遭遇了想要伏击我军的敌军主力。

    当时敌军误认为江逸臣的部队是我军主力,便以十五倍的兵力与之对战。江逸臣率军苦战两个时辰,一直打到了深夜。我军折损十有七八,江逸臣也身负重伤。他看准风向,当机立断,命令士兵四散开来,放火烧山。

    风助火势,火借风威,漫山的大火将天照的透亮。山谷里本就行动不便,如今人马众多,更是逃生困难,一时间,到处充斥着草木燃烧的“噼啪”声和人马的嘶吼声。

    传说江逸臣本是想和敌人同归于尽的,或许是苍天不忍,忽降大雨,他才逃过一劫。不过,怀安王在焦臭的尸堆中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气息奄奄了,后来军医们废了好大劲才把他从鬼门关拉回来。小怀王就这样一战成名。

    难怪江逸臣总是多了一些稳重和隐忍,少了一些洒脱和自在。他一定渴望着亲情和友情,渴望有人分担他的喜乐悲苦。

    她猛地又想起了当年山里遇见的少年。那个少年也是洒脱里透着一丝孤独无奈,像一只被迫站在山顶的幼狼。对了,那个少年也称皇上为舅舅,会不会就是……

    “远卿兄,”姬婴心中涌起一种别样的滋味,她在江逸臣走到楼梯拐角的时候叫住了他,“公主府还长着素色寒兰吗?”

    江逸臣一愣,回过头来,回答:“只剩下一盆了。不过还有一些墨兰和君子兰,养的很好。”

    “待在下高中之后,小王爷能否赐在下公主府一饱眼福,也算贺礼了。”

    江逸臣正视着姬婴,脸上的神色终于舒缓一些,说:“会试成绩尚未登榜,你就想着会高中,真是大言不惭。也罢,我瞧着你也顺眼,应下又何妨!”

    姬婴一笑,点头致谢,江逸臣继续踱步下楼梯,转身的时候,嘴角不受控制地扬了上去。

    又过了几天,姬婴和妙裁正一边闲聊一边绣帕子,端木凌风满身大汗,穿着粗气,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他先拿过茶碗,倒了一碗凉茶,咕噜咕噜连喝了三碗,然后用袖口胡乱擦了一下嘴巴,一屁股坐在妙裁身边。

    妙裁放下手里的活,问道:“你不是去贡院门口看放榜结果了吗?怎么像是跟人打了一架似的?”

    端木乐呵呵地回答:“你不知道,贡院门口人特别多,我挤了大半天才看见。”

    “别说别的,阿婴到底考上没?”

    端木两臂抱在胸前,一副随你猜的模样。

    “那就是考上了!”妙裁很激动,继续推搡着催促道,“考了第几名?”

    端木见姬婴还在专心绣制手里的那幅潇湘竹的图案,似乎并不在意他们讨论的话题,便对妙裁说:“姬婴都不着急,你那么着急干什么?”

    “我就是着急,你快说!”

    姬婴终于放下了手里即将绣好的帕子,等着端木的答案。端木立时露出了大大的笑容:“咱们阿婴考了第二名!哈哈,第二名耶!”

    “真的!”妙裁也大笑起来,她将自己刚绣好的帕子扔的高高的,一下子抱住了姬婴的脑袋,好一顿揉搓,“端木,快让小二准备些酒菜,我们今天晚上好好庆祝一番!”

    “我早就吩咐他们了!哈哈哈……”

    姬婴好不容易从妙裁怀里逃出来,脸上也堆满了笑,她问:“第一名是谁?”

    “是容家的大公子容慎。他弟弟三十多名,也很不错。对了,游牧野也榜上有名,就是排位靠后,已经倒着数了。”

    “牧野兄自小研究医药,能入榜已经是很好了。”

    “说的也是,”端木的笑容丝毫没有减退,“刚刚我在贡院门口碰见他,看他很是高兴。进了榜就能参加殿试了,这样的资格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求来的!”

    “那是!”妙裁得意地笑着,好像榜上有名的是她,“不过谁也比不上我家阿婴!等殿试的时候,阿婴一定会蟾宫折桂,把别人都比下去!”

    “那就承夫人吉言啦!”姬婴装模作样地行了个大礼。

    吃过晚饭,端木问姬婴:“离殿试还有些日子,除了读书,你还想干些什么吗?”

    “不瞒兄长,我想去街上转转,看看以前的姬家。”

    “去姬家?”妙裁深感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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