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人用粗嘎公鸭嗓道:“胡说,今天为了清剿各处的乱民,有城中守军派出去,夜里又因枣阳发生动乱,守军不足以弹压而把这里的护卫全都遣到城里。在没有几个人保护的生死关头,孟大元帅如何还敢趴在女人身上盘肠大战,此刻说不定躲在女人的胯下索索发抖呢……”

    阴阳怪气不同意公鸭嗓的说法,他也讲出一番道理辩驳:“难说啊,出门近半年,赵宋朝又严禁现职军政官员招妓陪宿,刚回到自己家还不赶紧在妻妾身上消消火,反正孟珙这厮没出来就是明证,对吧?”

    稍迟片刻出现在左侧墙上的两个人一到墙上,用力抽吸了两下,沉声道:“不对,有血腥味,我们先期潜入的人也没有动静,怕是失手了。儿郎们,趁着孟珙把护卫的千多人都调去守城,此地空虚之时准备给我杀进去,取得孟珙的首级者,回去后四王爷可封其为万户,并赏共金千两。”

    左中侧墙上的人不甘示弱,一人亮声喝令:“嘿嘿,鞑子的话不可信呐。这个钤辖府确是只剩下老弱妇孺和少数亲兵,孩子们,本将军在此承诺,冲进去杀一人者赏钱百缗,能取孟珙首级者,立时升任忒母孛堇,赏一千二百两金子,决不食言。”

    左侧墙上的人怒道:“武天锡,亏你还是一军统帅,为何要与我家相争,我们不是说好了同时发动的么?怎地不守信用?”

    右侧墙上的武天锡四个人并没理会,听听一人中日喝道:“冲进去,先到的人先得,杀!”

    从厅内射出的光线一暗。挂在厅门上挡虫的竹帘晃动间,厅门前出现了一个耸肩缩头地小老头,看衣着是这府里的老仆管家之流。小老头身后踱出的持剑博袍人。目光灼灼地朝两侧围墙扫了一眼,向小老头吩咐道:“良伯,请你老把吵闹地物事赶开,别让它们在此刮噪烦人。”

    由于背光,两人的面目模糊不清,但看身材衣着,这人正是坐于桌柄扫帚。一面低头向院中走,一面作势挥动手里的扫帚,大声自语、喝叱道:“好好,老爷吩咐的事小老儿自是在去做的。去去。你们这些不知死活地物事,外面野地里闹腾也就罢了,竟然还敢到府里来搅吵不休,害得老爷看书都不得安生,大为生气。再不逃命就死无葬身之地了……阿也,今天却也是怪得紧,狗剩说刚刚有死猫在前院搅扰不休,原来是一群野狗狐鼠到这里要抢什么烂肉骨头啊。唉,世道变喽,她端端的人不做,却去做蒙古鞑子、金贼地家奴鹰犬。奴才鹰犬也不好好做,巴巴的跑这么远的路来送死……”

    “老不死的贼囚徒。太爷让你尝尝出言刻薄恶毒地后果……”右侧墙有四个人人翻入院内,急冲而至小老头身前伸掌按向他的胸腹。

    小老头腰板一挺,他的人这一瞬间长高了不少,长柄扫帚横划而出,迫得四个人后退不迭。

    “老不死的后面是孟珙,那可是一千二百两金子啊,快抢到手再说……”右侧墙上不断有人攀上跃入院子朝厅前枉冲,还惊喜地大叫大嚷,似是只要先到达博袍人身前就能拿到金子一样。

    “金子在那儿,手快的有快去分上一分……”左侧墙上地人也自高声大喊当先跳下地,引得两侧墙外的人更加起劲地爬上墙往院内纵落。

    在贼人们高叫喊打喊杀声中,厅内也涌出二十多人迎向两侧及前方,与小老头良伯一起乒乒乓乓地拦阻拼斗。厅两侧的窗户不住开合,不断有箭矢飞出,把后面往前冲的贼人射倒。惨叫闷哼声中翻墙而入的贼人越来越多,在利益面前人人奋勇,唯恐迟了一步会让赏金落到别人的钱袋里,争先恐后地蜂拥而上。一时间大院城杀声,惊呼、号叫、狂吼响成一片;院场内尘土飞扬,地上的人体混杂纷飞的碎肉、残肢断臂、体液血浆,让舍命拼斗地人不得不在博斗中时时留心脚下。眼看守在厅前一方的人支撑不住了,连疑是孟珙博袍人也仗剑加入了战团。

    突然,一声忽哨从屋内付出,尖利的哨声滚动着摇曳升空,久久不息,厅里的灯火也在此刻熄灭,守在厅外的人趁进攻者一愣神间,借这瞬间的黑暗跳出斗场,无声无自地迅速退入厅中,刚才还射出箭矢的窗户这刻也悄然关上了无动静。

    哨声歇止时,院场中除一片粗重的喘息之声外,再没有人呼喊打斗了。

    “冲进去啊,别金子跑掉了。”片刻后有人大叫,将呆站在院中互相傻看的贼人唤醒,“哄”地一下人们往厅中奔去。

    抢入厅里的人没有遭到任何抵抗,倒是他们互相间出于没有光线而乒乒乓乓的动了几下手。待有人打着了火折子点亮蜡烛后,才发现这厅里根本就没有孟珙的人。

    刚才孟珙看书的桌上,一张尺许见方的白纸上写了“你们来了,留下人头”八个大字。

    “给我搜,见一个杀一个,不得留下活口。”粗嘎公鸭嗓抓起白纸三两下撕了个粉碎,一掌把桌面击出一个大洞,狂暴地下令:“直娘贼,老子不信,就算孟珙这厮腿快逃得了,他的三十多口家人也能在这瞬间飞上天去。”

    这时有人在厅外高叫:“且慢,要搜也分派好地域再搜不迟。你们别想把地方全占去,搜到‘乌金石’独吞。”

    粗嘎公鸭嗓骂道∶“什么鬼的‘乌金石’,连影都没有的事也在这时候拿来说嘴。告诉你们,我,蒙古四王爷拖雷帐下契丹军千户耶律秃尔,奉王爷金令到此取孟珙项上人头,尔等若是识相。归顺我蒙古协同剿杀,日后大有好处……”

    外面的人可不理会什么蒙古王爷不王爷的,大声打断耶律秃尔的话说:“什么契丹军千户,总不过是辽朝亡国地漏网之鱼,蒙古鞑子的奴才一个罢了,敢爷们面前吹大气,太爷才不尿你这亡国奴。喂,武天锡那厮在不在,你们不是传信说孟珙带回的‘乌金石’就在这钤辖府里。叫我们一起来动手地吗,现在怎么说?”

    屋顶上有人高叫:“你们叫什么。不就是一斤多的‘乌金石’,能卖二千余两黄金吗?大家一起帮着进入搜寻,先将里面的人杀光。慢慢找出来后再论怎样分好了。告诉你们,只要杀得了孟珙,提着首级出去,蒙古四王爷、镇国大将军,还有金国的朝庭及桓山公都有重赏。得了赏金还不是大家都有份。”

    屋顶上的人此话一说,在院内乱嘈嘈吵成一片的人不再多讲,有人叫了一声:“我们快去搜啊,反正都有银钱拿,迟了就分不到了。”

    财迷心窍的贪心鬼们唯恐被别人得了先手,大部分人根本就忘了这里是执掌数万大军元帅地住处——孟珙的钤辖府,岂会如此轻易进入,能让人随随便便地胡走乱闯。贼人们呼隆隆争先恐后地往各处房屋中涌入。翻箱倒柜地搜寻,一时间把一个近百间房屋的大宅闹得乌烟瘴气。

    在这嘈嘈搜寻争抢中,不时会传出一两声惊呼惨叫,人们以为这是孟珙府中的人被找出拷问,也没把这些垂死前的号叫放在心上。

    这时候,也有几个机灵地家伙听出惨呼的似是熟人之声,立即发现情势不妙,悄悄地趁人不注意退回墙边越出大院,撤开脚丫子向村外的野地里狂奔。而原来左侧墙上的武天锡等四个人,早在片刻前的一片混乱中就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不知去向了。

    金见带着九名孩儿兵,在戌时就由孟珙地两个亲兵带着出了钤辖府,到村东南角一座小茅屋。茅屋主人接到他们后,立即安排所有人钻入一个早挖好的大地窖内藏身,静等孟珙的命令。他们所带来的五十个轰天雷及一千支雷火箭,除留下一百支雷火箭由他们自己带着外,其他都被孟珙派人分批送到枣阳的兵器库去了。

    地窖做得相当不错,深入地底有丈五六,估计顶上最少也还有七八尺厚的硬实黄土,连屋主一家六口近二十个人躲在里面,一点也没有气闷的感觉,透气通风的设施装置得十分高明。只有一点不好,就是不能及时侦知外面地信息,能听到地面上声音的全靠一根三寸大的竹管,若是情况有变时,就会被人堵在地窖里瓮中捉鳖。

    不过金见他们倒是毫不担心,和两个亲兵一起天南地北的胡侃,向他们吹嘘飞川大侠的各种传奇故事。把两个亲兵唬得一愣一愣的,不停发出“啊啊”的惊呼声。

    十多个人地窖里闲扯了个把时辰,已经聊到没话说而昏昏欲睡的时候,却听得屋主向人们“嘘”了一下,小声说:“元帅他们开始动手了,再过一刻时辰,待步骑军将贼人们全都赶进钤辖府后,我们就可以出去凑一脚了。”

    跟山都学过潜踪匿迹、搜寻探查之术的金见和九名孩子兵,几乎同时把身体向地上一伏,贴耳于地细听。金见小声道:“唔,有不少奔马从四面向这里驰近,若是孟元帅派来的人,那些刺客们就有难喽。嘿,孩儿兵的伙伴们,有仗打了,上弩弦准备好雷火箭,稍时让孟元帅他们看看我家公子杀敌致胜的法宝。”

    金见他们检查结扎妥当,外面招呼的信号声也传到,屋主一家为保险起见,当先出地窖探看,觉得安全了,方请他们十二人出来。

    外面被火把光照得一片通明,小茅屋的篱笆前面,是四排持盾握刀、挺枪前指的忠顺军战士,面向十数丈外的钤辖府不言不动。金见他们出了篱笆,一名官长大喝一声,忠顺军的队伍向前迫进五丈,又停下不动。

    “小兄弟,你们带来的雷火箭能射到多远。在这里能打到钤辖府中去杀伤贼人么?”孟珙在数十人的簇拥下大步走近,数丈外就开口询问。

    金见躬身回应道:“禀告元帅,小子带来的雷火箭只要装在箭杆上。使用得当地话,弓有多大的力就能射到多远,以现时我们所用的钢弩射出,最远也就三十丈左右。若是装于大箭上用三弓床弩射出,可射达一里多两里上下。”

    孟珙身边地一位部将走上一步说道:“刚刚接获丁、应两位大侠他们传出来的信息说,突入府内的贼人约有七百人出头,但都没有弓箭。此刻这些贼人因没找到元帅的家人和他们要找的物事。正聚于各处院墙吵吵嚷嚷。有些人喊叫准备顽抗,也有些人得出想向我们投降。”

    “贼人先不用管。发信号请丁大侠他们撤出,以便金小兄弟用雷火箭将这些人消灭。”孟珙脸寒如冰,数年间连连受刺客暗杀,每天都绷着神经担心吊胆的生活。实是令得孟珙一家大小烦不胜烦。

    “嘟……嘟”的牛角号声传出,钤辖府内地打斗声也渐歇,朝南的大门也大开,数十刺客已经看清孟珙所在位置,大声喊叫着赶来。大批贼人在此时越墙。更有成群地人由大门冲出,随后向孟珙、金见他们所立处冲杀过来。包围钤辖府的忠顺军只是先期到达的一部分,这一面的人数也仅二百刀斧手和长矛兵,冲来地刺客贼人数量不下四五百。

    双方接上手后,忠顺军面对人数比自己更多,且身具武功的对手,立时落于下风,眨眼间便被贼人冲近孟珙身前十五六丈。

    这下,金见傻眼了,他们只有十个人,虽有十具钢弩可以远射,在这双方混杂在一起缠斗的地方,却没法射出弩里的无羽箭。只能眼睁睁看着忠顺军的战士们在贼人地攻击下不断折损,挡在孟珙外围的人墙越来越薄。

    此地的形势顿时大为吃紧,一位部将匆匆跑过孟珙身边紧张地说:“元帅,带这些小兄弟们先退后些,暂且避让贼人锋锐,属下还能顶得住一时半刻。”

    孟珙虽然没练过什么高深的武功,他也清楚自己若是在此刻退走的话,自身的安全是可以保证了,但势必会让这些刺客贼人逃出到野外,将来还会造成极大的麻烦。当下拔出左边皮腰带上挂着的狭刃单刀,不顾五名随身亲卫地阻拦,笑着对身边的金见他们说:“怎么样,小兄弟们有兴与本帅一起上前接战,将这些凶悍的刺客击退么?”

    连孟元帅都要亲身接战,孩儿兵们一时间热血沸腾,一个年纪最小的孩子兵将钢弩背到身上,右手从腰间抽取出发前才由大哥发给他们的小手铳,涨红了脸高举手铳大叫:“我等奉大哥将令到元帅军中历练,如何能退缩不前丢飞川大侠的脸面,都头请下令,我们护着元帅上前接战。”

    金见用他那还显稚气的嗓音大喝道:“好,我们跟孟元帅上前接战,按大哥所讲的战法分三组互相掩护。大家装好子弹,元帅,我们走。”

    前方十数丈远的忠顺军在这片刻间,只剩下五六十人还分成十多个小战阵在顽抗贼人的攻击,有十数刺客已经冲过人墙向内急抢。

    当先一个手持长柄板斧的高大黑脸汉子看清孟珙的装束和面相后,嘎嘎大笑着一个箭步跃进前,抡起大板斧横扫过来。金见眼看黑大汉这一斧势沉力猛,心知既便自己这十个人有长兵器在手,聚数人之力也无法挡下此人一击之威。只好用肩膀将孟珙向侧一顶,喝道:“大家小心闪避……射击,向冲近的贼人胸腹部打。”

    话声未完,板斧已经临头,金见侧身往地上倒,身未沾地就狠狠地扣下扳机。

    这一什孩儿兵都是金见和四海、承宗三人千挑万选出来的,不但胆大心细,身手也是众孩儿兵中是最灵活的,早在黑大汉冲近时就已经散开,各占有利方位凝神应战。分到此金见一起的第一组三个人不约而同地跳开,避过黑大汉板斧的凌厉锋芒,短铳指向此人就扣下悬刀。

    孟珙先时看到孩儿兵们取出小手铳,心里不禁喜忧参半。暗道:“啊哟,林小友连这等物事也给了他们,想必这些孩子定然是他的心肝宝贝。也罢,稍时自己多出些力,务必保得这些孩子们的安全,不能让他们有丝毫折损。嘿,这样也好,这下能真正在战场上看看火铳地威力了。

    孟珙此刻被金见出其不意的一推,饶是他高出金见尺许,也还是被斜推出三尺余远。眼见得金见身体向下一倒。扬手对着使板斧的黑大汉一指。

    “砰!”一声大响,黑大汉地脚下一顿。横扫的板斧兜过半个圈后脱手飞出,斩中一名忠顺军刀牌手的后腰,几乎把那人砍为两段。

    “砰砰砰”又是三下铳声响起,一阵硝烟夹带着刺鼻的硝磺味向冲来的贼人罩过去。令冲过来的刺客们听到这几声大响时先是呆了一呆,停下脚步让开涌过来的烟雾,再转头向丢出板斧地黑大汉观看。

    黑大汉低头看看肚腹上流出的几处渐渐扩大地湿痕,用三个手指抹了点放到嘴边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呆了一呆后怪声号叫:“哎呀。是血,我老黑头的血呐……这是什么鬼功力,我练了三十多年的铁布衫都挡不住……”

    “砰砰砰”再一波三下铳响入耳,“哎……哟……”几个人的惨叫中有人声音颤抖地轻呼:“天师道地独门秘技‘诛心雷’,难道是天松子他们这些老道也来凑热闹,或者是双木商行的林……”

    粗嘎公鸭嗓在后头狂叫的声音压过此人的轻呼:“快冲啊,‘乌金石’就在孟珙身上,杀了他就能得到三千两黄金。几辈人都吃用不尽的钱财,就看我们有没有这个命抢到手了。”

    刺客贼人们被这声大叫鼓起了勇气,一阵“金子,金子”地呼声中,刹那间把数十忠顺军砍翻,即将冲到孟珙身前。金见狂喝:“沉住气慢慢护着孟元帅后退,不管什么子弹都装上瞄准了打……”

    连孟珙一起才十六个人,面对冲近的上百刺客显得实在是太少了,单发的手铳任金见他们手脚怎么快,也要数息的时间来装弹、压锤、击发。而且零散的子窠没打中敌人的要害时,也不能一下子让发了性子,凶悍无比的刺客失去战力,霰弹就更不用说了。

    “哎……”一名孩儿兵正装子弹时被冲近的贼人一剑刺中左胸,使剑地贼人一脚把他踢出数尺仰面倒下。

    “砰”的一铳将踢翻那孩儿兵的贼人打得满脸开花,金见来不及再装子弹,狂扑上前,左手往腰间一抹,顺势在其腰腹间一扫。

    “啊……”一手挥舞长剑护身一手掩在脸面上的贼人,惨叫声中将剑朝下猛挺插,金见一个翻滚避让,但还是被长剑从小腿穿过,将他钉在地上。

    瞎了一只眼的贼人左手捂在垂出一团青紫肠脏的肚腹上,右手五指不住伸张活动,一步跨到金见身边,眼射凶光恶狠狠地嘶声咆哮:“小崽……子,赔……命……”

    金见躬起身抓住插在小腿上的长剑,咬牙拔出朝大汉胸部捅去,嘴里骂道:“狗东西,想要命来拿就是,你现在还有这个能耐么。”

    长剑入体,大汉“呃”一声扑到金见身上抽搐。

    几名孩儿兵没有长兵器,且又身小力弱,好在他们受山都指点日久,知道如何避开要害,一些皮肉伤还能得住,也能在闪避逃窜中不时向迫近的贼人射出一铳,打倒不少捍贼,为孟珙那边减轻很大的压力。但时间稍长,他们的行动也缓了下来,渐渐显得有些力不从心了。

    孟珙这儿,五个亲卫倒下了三个,有一个倒下地亲卫抱住一只脚,狠狠地咬着贼人的小腿不放,背上让那贼人连插了十多刀也没把嘴松开。

    二十多个贼人分三层围在孟珙身外三四丈,一个相貌堂堂的红脸大汉轻拂手中的朴刀,操着公鸭嗓嘲弄地笑道:“嘎嘎,怎么样,孟大元帅总算落单受困了,你项上人头可是值钱得很呐,若是斩成几块还能让人认出真面目的话。总数能值得四五千两金子呢。只可惜……”

    孟珙神色不变,平静地向围着的贼人看了一眼。狭锋刀朝公鸭嗓一指,喝道:“来者通名,本帅刀下不渡无名之鬼。”

    “哈哈……”公鸭嗓仰头狂笑,粗声喝道:“将死之人,让你孟大元帅知道一下也好,本将军乃金国恒山公武仙麾下骁勇军忒母孛堇姚日清,奉武公爷之命来取你项上人头……”

    “砰!”

    姚日清的话声顿住。手中不住左右轻拂的朴刀往地上插入,支撑住身体勉强回头后望。嘴里地声音低了几度,颤抖着发问:“是谁偷袭暗算?大功……”

    “砰砰……”一连串的手铳发射声没让姚日清的话问完,围在孟珙身侧地五六个贼人肩背爆出血花,嘶吼声中十多条人影狂撞到人丛中。血肉纷飞的旋风般三次荡决,就把孟珙所立的空间从三丈方圆扩展到七八丈大。

    “丁兄护住孟元帅,各位随我杀贼。”应俊豪的呼喝声从快速闪动的人影中发出:“孩儿兵有伤亡的吗?”

    “祖叔公放心,我们还好,只是受了点轻伤。”刚从大汉身下挣脱出来的金见大声回应。

    “快向院子退。忠顺军地弓箭后赶来了。”贼人中的首领发出命令,大门前地广场上刹时间便只剩孟珙和赶到的丁家良、应俊豪等人。

    孟珙总算把绷紧的神经放松了一点,看着神情肃穆急步走到身前列队,引弓待发的弓箭手,长吁了口气,对大步走到身边地一位部将大声下令:“弩兵、弓箭兵守住外围,将露头的贼人射下去,掩护进攻。大军进入院中后。凡有冲出来的漏网贼人统统射杀,不得放走一个。刀斧手、长矛手准备撞木,由盾牌兵相护撞开围墙攻进院内去,有胆敢顽抗的杀无赦。”

    土坏砖草草砌就的围墙,不消几下就被两根径尺粗地圆木撞倒五六丈长一段,执盾的刀斧手在前,长矛兵挺枪于后,组成横列的战阵涌入宅院。十多个诺图冲击战阵的贼人被长矛扎中死于乱刀之下后,明知不是对手的贼人纷纷退入房屋内,准备利用地形与进入的军队相抗。

    忠顺军的官长约束住战阵在屋前停下,整个院子里除了火把燃烧地噼啪声外,再无一丝杂音。一位部将大喊:“屋内地人听着,孟元帅有令,丢弃兵刃束手就缚可免死罪,若有敢于拒捕反抗的,格杀勿论。”

    只听屋里起了一阵骚动,嗡嗡声中有人小声喝叱,还有人将窗户拉开一条缝隙往外张望,但就是没有人表示愿意弃械投降。

    孟珙对被人扶着随其进入到院中的金见问道:“你们的雷火箭射入屋里,可以产生怎么样的效果,能否伤到里面的贼人?”

    金见抚着伤腿打量了一下院场中的情况,兴奋地笑着向孟珙躬身施礼,信心满满地保证道:“元帅放心,可令本军向后退到墙边以免受到误伤。我们的雷火箭炸开的范围能达两三丈方圆,射进屋内保证炸得里面的贼人哭爹叫妈。不过,这样一来,就把元帅的府邸也给炸坏,不能再住人了。”

    孟珙:“好,我的战士有盾牌护着不虞受伤,你们只管向屋内发射就是,只要贼人不投降,就把他们全杀光,一个不留。”

    金见想了想,附在孟珙耳边悄悄说了几句话,孟珙脸有喜色地点头赞许,吩咐说:“可以,我令人和你们的人一起去,小兄弟自去安排即可。”

    金见把余下的八个孩儿兵招到一起,头碰头的商量了一会,然后九个人分成三组,金见带两个人留在原地不动,另两组向院子左右绕往后院去。估计时间差不多了,金见请来三位持火把的战士向他们吩咐了几句,便一面动手一面喝道:“拉弓装箭,瞄准……点火发射。”

    只是五六丈远的距离,花窗的小木条挡不住钢弩射出的雷火箭,半斤左右的重量一撞,花窗的条格便碎,雷火箭在窗上略顿了一下,还是随着破碎的窗棂落入屋中。

    一座不到百间房屋的宅院,连伤者一起七百余人挤入去。每间屋子平均能摊上六七个人。何况为了应对外围地两千劲军悍卒,贼人们几乎都聚集于朝外的房间内准备厮杀,每间房内最少也有十数人在凝神戒备。正是雷火箭能发挥最大威力的时机。

    “这是什么鬼物事,还会放屁冒烟呢。哈哈,这种钝头呆镞箭也拿来献宝……”里面地人嘲笑声未落,被“轰轰轰”数声爆响打断。场中猛地一静,好一会没人出声说话。

    孟珙只见屋里火光闪现,雷火箭射入的窗户里随着爆炸声涌出黄白色的烟雾,并没听到有人受伤的呼叫。心时不由纳闷:“也没什么吗?声音倒是不小。用来吓人倒是不错……”

    金见没听到孟珙的其他命令,再次发出口令:“踩蹬拉弓……装雷火箭,继续点火发射。”

    金见他们的箭还没射出,屋后左右两个方向也传出爆炸声。这时才听到屋里突然响起尖叫:

    “天哪,二哥的肠子流出来了,四弟快来帮手……”

    “不好了,耶律千户地头被削掉一半,我们怎么办呐?”

    “该死。这是什么鬼箭,如何会爆开伤人……”

    三轮雷火箭射进屋里,不但炸得藏身里面的人一片鬼哭狼嚎,还点着了时硕的地易燃物,滚滚的浓烟夹着火舌开始从几个窗口往外冒。

    屋顶上有人影跳跃移动,似是在寻找包围圈的突破口。

    “金见听令,雷火箭往屋面上射,将躲在屋面上的贼人赶下来。”孟珙地命令一下。三枚雷火箭飞过十多丈到人影出没之处,这三下爆炸又将屋瓦炸塌了几个洞。这下良好的通风使着火的屋子成了火炉,火势趁着朝天的空洞猛窜而出,照亮了半边天空。

    外围的弩兵和弓箭手被调到近前,他们和刀斧手、长矛兵一起亲眼目睹了雷火箭地威力,不禁看得目瞪口呆。

    火势越来越大,眼看不久整个钤辖府就会化为一片火海,惨叫呼号声中不断有贼人身上带着火焰冲出外面。

    现在已经不必使用雷火箭了,金见和孩儿兵们马上换成无羽箭,对逃出屋的贼人见一个射一个。忠顺军的弩兵、弓箭手也不甘示弱,不待官长下令,有志一同张弓引箭痛打落水狗。但凡有人一露头,就会有数十支箭矢招呼过去,没一个能逃得过利箭穿心之厄的。

    这一面的贼人基本没再出现了,但其他方向却暴出阵阵喊杀声,没多久就又沉寂了。不多时就有一名忠顺军的传信兵匆匆跑过来向孟珙报告:“禀报元帅,三百余贼人从东面向外冲突,大部被斩杀于当场,只有三十余人冲出包围圈后四散逃逸。守于东面的骑军已经随后追杀,但因地域太大,骑军统领请求多派人手协助围捕。”

    孟珙立即下令:“传,在场的所有骑军全部出动,把方圆五里先围住。立即到枣阳城发出征召令,集结北乡、南乡、东乡、地民壮,天一亮就进行大搜捕,务必把逃逸的贼人全部缉拿归案或就地诛除。”

    丁家良等人这时也清理完屋外的战场,灰头土脸的来到院中,一见面就苦着脸向金见叫道:“好小子,老夫还以为那子母炮就是厉害得紧的了,想不到这雷火箭也能大把的收买人命啊……”

    丁家良想起林强云在高邮对天吼叫时所说的话,不由得激灵灵地打了个寒战,对应俊豪小声道:“好险,好险,老弟若在高邮时真的死硬到底,不让你那侄孙女到楚州去见林飞川的话,万一林小友为情所困而发起飙,不顾一切地把这些火器使将出来……”

    应俊豪老脸一红,伸手在丁肩上擂了一拳,骂道:“已经过去了事还提他做甚,如今强云不是已经当着大家的面叫出‘祖叔公’,连这些小子也跟着叫了么,那就什么事也不会发生了。”

    枣阳军全境,以城北的钤辖府为中心,方圆十里的范围内连着两天用人网进行反复梳理,那一片抛荒已久还未重新开垦的土地上,没来得及逃走的贼人被搜出二十余人,全被当场格杀没有活口。各种狼狈狐鼠大遭其殃,三十多头野驴、数百头野猪被误认为是逃匿的贼人被射杀,也成了民壮们口中的美食,连免子都惊得躲在深穴中不敢露头。

    半月内,枣阳全境戒严,在各乡清剿出四百多各地到这里妄图趁火打劫发财的江湖龙蛇,这些人经甄别后,将百余人是汉人,武功不高又无人指控的年轻者充到军中黥面为役卒,其他的则被江海大人下令全部坑杀。

    “全……全部……坑杀,三百多已经放下兵器抓到的人?”林强云吃惊得连话也话不连贯,问了丁家良见他阴沉着脸点头,又不敢相信地转向应俊豪问:“祖叔公,丁大侠说的是真的吗,三百多人全都坑杀了?”

    应俊豪:“强云,那三百多人确是被杀掉了,没什么好惋惜的。须知这些人不是在战场上捉获的俘虏,用不上不杀俘虏这条道理来说事。再说,那些家伙都练过武功,在他们的心里没有是非之分,全都心碣如铁,对他们有利的时候就是残杀细民百姓、老弱妇孺,连眼也不会眨动一下,拿别人的命全不当一回事。而且,这些人没一个是省油灯,他们平常在江湖中流浪,既自由自在惯了,鬼主意鬼花样也多得令人防不胜防,留着大有可能会出事。若依着孟元帅的意思,连那一百多人也不会留下,全都要杀光了事。还是我们出面向孟元帅去说项,而且你派去的小王都头也表示不能理解,这才饶了那一百多人的命呐。”

    丁家良也缓缓地说道:“你别以为这几百人被捉了后可怜,从今年二月到他们被诛杀时为止,随州、枣阳这一带被他们残害的无辜百姓就不下五六百人,有许多女人被强(女干)不说,连十二三岁的小女孩也让他们这些没人性的家伙(女干)杀了十余个。”

    听得这话,林强云默然无语。

    静默了好一会后,应俊豪道:“强云,孟元帅对金见他们是赞不绝口啊,想让你多派些孩儿兵到他军中去任火器教头。他还让我问问你,除了雷火箭和轰天雷外,那火铳和子母……哦,这里不太方便,稍后再说好了。”

    这时,武诚一拍大腿叹道:“我道为何这次离开卫州时,那位族兄一直没派兵来追,原来他也害怕去图谋孟元帅的事被我们察觉后会反脸成仇。唉,兄长哪兄长,你这是自寻死路啊……”

    既然金见他们只折损了一个,其他的孩儿兵是受伤很快就能恢复,林强云稍放了些心。收拾起黯然的心情,把平放于桌上的图抹了几下对应俊豪、丁家良他们说:“这些事都不去说他,祖叔公、丁大侠,小子这次是要对袁劲纳那狗头军师下手,但唯恐使用火器动静太大,故而需要借你们的武功来剿杀那些帮凶。你们看,这是于大哥画的袁府地图,我打算如此……”

    听完林强云的计划,丁家良与应俊豪对望了一眼,又向武诚使了个眼色,沉思着说:“林小友,依老朽看,这次剿灭袁府的事,你和亲卫就不必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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