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夜色正浓,远在近千里外的陵江安定城,也是皎月万顷。

    奚言已经走了好些天了,偌大个府中只剩下安如飞和孟清晔两个人,宋戢自从赎身来到奚府后,多少有些羞涩,大多数时间都躲在屋内,只有孟清晔才能将他请出来。而安若飞与阿柔之间,更多的只是主仆之间的关系,要想阿柔陪她解闷,多半也是指望不上的。

    晚饭后,宋戢早早地就回屋休息了。花厅内就只剩下安若飞和孟清晔,自从得到宋戢的乐谱后,孟清晔总是乐此不疲地整天调琴,而安若飞则从奚言书房中找出几本书来,闲来无聊时便翻一翻。

    “他看这些书,你看得懂?”孟清晔凑到安若飞身后,看她失神的样子,不由打趣道。

    “这本又不是什么高深莫测的书,”安若飞忍不住瞥他一眼,“些许诗词罢了。”

    “我看看,”孟清晔伸手便要来抢,却被安若飞灵巧避开。

    “别抢,若是抢坏了可怎么办?”

    孟清晔听她语声恹恹,眸中微露出一丝了然。

    “想我外甥了?”

    见安若飞没有否认,眼神倒是有些黯然,孟清晔又宽慰道,“他也没走多久呢,再过两个多月,他也就回来了……你放宽了心,他麾下的那支佽飞军乃是精锐,放眼整个西北,都找不出可以与之匹敌的敌军来。”

    “我知道,我只是……有些担心。”安若飞欲言又止地看了看孟清晔,最后还是道,“你有所不知,这几日我总是做梦,都梦见些不好的事情。”

    “梦嘛,”孟清晔笑意晏晏地看着她,“你日有所思,自然就夜有所梦了。”

    “也是,”安若飞自我安慰地笑了笑,随即又拿书翻看了起来。

    清晏的月光透过窗纸洒了进来,花厅中只有安若飞时不时翻书的声音,还夹杂着孟清晔嗑瓜子的脆响声。

    “西北的天气,应该和陵江差不多吧?”

    孟清晔实在无聊,但奚言在出征前特意交待过要他多陪安若飞,而宋戢也不时时搭理他,他只能使劲找些话说。

    “不知道,”安若飞随口回了一句,孟清晔正要抬头去闹她,却见她脸上忽而掠过一抹慌乱,便关切道,“你怎么了?”

    “没什么,”安若飞扯出一个有些牵强的笑,顺手就将书扔在了桌上。

    孟清晔瞧她这副样子,便将书拿到眼前,随即恍然明了,“原来是因为这个。”

    孟清晔复将书合上,又斜眼去瞧她,“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你就是读了这句诗,才莫名地担心起他来,说到底,你还是放不下心罢了。”

    安若飞倒也不否认,她虽没见过打仗的场面,但她见过奚言身上那些或深或浅的疤痕,也读过那“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的字句。

    奚言从西北回来还不到三个月,就再度踏上征程。她虽知道这些无可避免,但一颗心悬着总是放不下。

    “他说不定正打的兴起,说不定明日就将北秦人赶出去,说不定后日就回来了。”

    “哪有那么多说不定,他要回来,再如何也还要两个多月呢,到时候……”

    “好啦,不必为他担忧。”孟清晔抓了一把瓜子放到安若飞身前,又露出一个缺德的笑,“他现在可算得上是一方诸侯,你这个夫人要对他有信心才是。”

    听孟清晔这样调侃,安若飞的脸霎时就红了起来,她本也是大方疏朗的女子,但孟清晔这样说,她多少还是有些娇羞。

    “我知道,是我杞人忧天了。”安若飞又想想孟清晔说的话,觉得很有道理,心结一时也就解开了,“你去瞧瞧宋戢吧,他这些日子总是一个人闷在屋里,你该去多陪陪他才是。”

    送走孟清晔后,安若飞独自回了她和奚言居住的小院,凄迷的月色总给人一种孤寂的感觉,院中的花落了,多情只有春庭月,犹为离人照落花……看着眼前此景,安若飞的思绪也随着飞到西北去。

    陵江出兵西北,怀安祁氏的压力骤减。不过短短一旬,祁安就将原本部署在下津关外的大部分军队都回撤到东面,一心一意去阻拦大赵的进攻。而原本不可一世的大赵方面在得知了这个消息后,皇帝几乎是气得当即就要晕厥过去。

    至于到处袭扰的北秦军,在与东面的西南军接触了几次后,锋芒倒是收敛了许多。

    付莽似是察觉到佽飞军可能随时会出其不意地出现在己方身后,连续好几次攻势都是小心试探,再不敢像往常那般大开大合。

    就在这种各方追逐的热闹氛围中,又过了一旬,怀安西北军终于暂时将大赵军队阻击在东面的关隘之外。而祁安本人也亲率一支亲卫,此时正在开赴下津关外的途中。

    前线打的火热,奚言却带着他的七万佽飞军在葭芦川休整的很是安逸,并非是他不想作战,而是此刻确实没有仗可打。

    “早知如此,咱们就不该早早地将佽飞军拉出大青关,”刘沛棋提着一个鸽笼,里头是两只刚刚落回来的信鸽,“和回鹘在峡口打的那一仗,反倒是提醒了付莽,他现在啊,就像草场上的野兔,警觉着呢。”

    说着,刘沛棋就将鸽子腿上绑着的竹筒解了下来。

    “话也不能这么说,”奚言接过他手中的竹筒,指着帐中的椅子示意他坐下,“失之东隅,收之桑榆。若是不将佽飞军拉出大青关,岂非就遇不上回鹘人了?现在回鹘基本被打残了,数年之内……他们即使想染指西北,那也是有心无力了。”

    “这倒也是,”刘沛棋见奚言并未有将竹筒拆开的意思,便很为识趣地先退出了帅帐。

    待刘沛棋离开后,奚言才用手剥去竹筒口上的蜡封。

    早在刘沛棋还未将竹筒递给他的时候,奚言便认出这是手下暗卫专用的鸽子。而他所有的暗卫在战前,就已经被不着痕迹地安插在了易晋所率的军队中,按照此时回馈的消息来看,易晋到还基本安顺,起码在军中还并未有什么逾矩的动作。

    有这份消息在手上,奚言也就安心了不少,毕竟是率领着一万人的将领,若是他在大战之时生了异心,导致自家后院起火的话,那结果可不是谁都想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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