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琰儿拜见夫人,拜见二位兄长!”

    蔡琰落落大方,上前一一见过袁鸯以及高干、高朗,处事得当,实在是难能可贵。

    要知道,女子在汉朝的地位还是很低下的,有些女子可能一辈子都没有逛街的机会,他们成婚之前娘家就是她们的天地,成婚之后夫家就是她们后半辈子的牢笼。

    有句话叫做:未嫁从父,出门从夫,夫丧从子,还有什么”妇德、妇言、妇容、妇功”用来约束女子,这前后一结合,人们称之为“三从四德”,一直流传至今。

    高朗看到蔡琰心里着实不是一个滋味,因为眼前活泼可爱的娉婷少女,她万万也不会想到自己若干年后的命运会是多么的曲折离奇。

    没有人有预见未来的能力,可是高朗来自于新世界,他有着三国时期的历史知识,对这些名人事迹更是如数家珍,熟悉的都可以给他们每人写一部个人传记了。

    一想到蔡琰,在高朗心中她就迅速变成了两个人:一个是高朗现在看到的蔡琰,是个才女,博学而有才辩,又妙于音律,她那叩天问地的、以乱世诉身世之苦的《胡笳十八拍》成为了千古绝唱;另一个则是流落西域“十有二载呵毡幕风沙”遭受痛苦折磨的蔡琰。

    这两位女子的面容在漫长而曲折的时间中,犹如进入了一个老式转门,透明、多重,让高朗感到不可企及地远。

    她的父亲蔡邕是著名的大学者,精辞章、通数学、晓天文、善音律。在书法上实是“受于神人”。但在任仪郎、左中郎将期间,因为正直清廉、鄙俗恶邪、敢于诤言直谏而得罪了一些有权势的人,被朝廷命官诬以“私怨废公,谋害大臣,叵心在君,罪该弃市”的罪名打入死牢。

    好在常侍吕强竭力向汉灵帝面奏,说蔡邕是清白的,孝德兼备,有功于汉,使汉灵帝起了恻隐之心,下令免去死罪,与家属一同流放边关,从此后终身戴罪,不再以赦令除。

    于是,在蔡邕的一声长叹中,他们无可奈何地踏上了漫漫的流放之路。

    按时间推算,蔡琰就是在父亲流放的途中长大的。可想而知,父亲就是她唯一的偶像,是她心中智慧与勇气的化身。

    域外的流放地是一片荒原,高大而有力的父亲与荒原联系在一起,所以强烈的父爱就在她的心中疯狂生长着。

    父亲把她引向荒原以外的世界,引向她目光所及之外的世界,教给她辞章、天文、音律、书法等。她的嘴唇和身体在这语言的魔法中蜕变着。无论天晴还是下雨,这语言的节奏都在继续着。似乎这就是他们父女之间一种永远不会醒悟、纯洁而又透明的生活。

    那时候,她的生活大部分是平静的。激动和不安也曾经有过。每日习读音律、书法,诵读诗文,自由地读、写、说,就像是一个终于浮出海面的人,珍惜着无边的新鲜空气、云朵、蓝天以及成群的飞鸟。

    要知道,这样的女人,通常对什么都不抱怨,优雅、知性、温顺如金。她总是陷于沉思之中,无论在何种情境之中她都是美好的,肉体和精神俱美。

    可她又是个命运多舛的女人,从小失去父母(当然父亲现在还健在),又做寡妇又当俘虏,到了中年又离开了第二个丈夫和儿女,后来好不容易归汉之后嫁给了董祀,却又因丈夫获罪论死,不得不抛头露面哀求当时的丞相曹孟德于宾客满座的殿前。

    可就算如此,在古代才貌兼备的才女中,她仍是独一无二的。

    高朗惊讶于自己会有这么复杂的想象,可他亦是红尘俗世的匆匆过客,自己是否又有能力可以去改变一个人的人生轨迹呢。

    高朗不想过多的参与历史事件、人物命运的逆转,因为他不知道自己这么一只小蝴蝶回到了乱世三国,会给这个朝代带来怎样的变迁。

    “喂,想什么了,你走不走?”

    高干的话打断了高朗的思绪。

    高朗抬眼一看,只见母亲袁鸯已经陪伴着蔡邕父女走出了老远,而自己的大哥正一脸迷惑的望着自己。

    “去哪?”

    高朗刚才神游了半天,自然对接下来要去的地方一问二不知,三问就发痴。

    “晕死!”跟了这么前卫的弟弟这些年,高干的语调也逐渐被西化了,只见他一拍额头,随后接着道:“吃饭啦,我的二爷!”

    “二爷?那你比我大岂不是大爷,你有这么老么?”高朗走着上前打趣道。

    “好你小子,是不是手痒痒了要接着打啊!”

    “怕你就不是好汉!”

    就这样,两兄弟这一路上也没闲着,他们你来我往谁也不让谁。

    ……

    高府偏殿迎客厅中置了一桌丰盛的酒席。

    虽然平时的饮食标准也是如此,可是今天家母袁鸯居然破例将引以为禁忌的酒给摆了出来。

    酒,自然是用来招待客人的,所以高家兄弟也只能干巴巴看着,根本就轮不到他们尝鲜。

    高干爱酒,就像他对一切特殊的事物感兴趣一样。可高朗则不然,他知道这饮酒应有度,如果上升为酗酒那可就不行了。

    可这个朝代的饮品少之又少,人们平时不是饮茶就是饮酒,茶还说得过去,可这酒就差远了。

    哪怕是如高家这样的大户之家,虽然有着自己的酿酒作坊,可制作出来的家酿酒依然不能跟日后相比。

    可今天袁鸯拿出来的这坛酒不同,从她拍开泥封便酒香四溢来推断,这是一坛高家珍藏许久的精品。

    “哇,显谋,你给娘说说,让咱也吃上一口!”高干早已在那馋的直流口水,可他有心没胆,正怂恿着高朗去求情讨酒喝。

    高家兄弟有二忌,一是女色,这第二个便是酒。

    高朗也不傻,他可不想往枪口上撞,对于自己大哥的请求,他干脆佯装没听见。

    二子私下的对话袁鸯没听见,只见她亲自给座上宾蔡邕满斟上一樽,然后邀请道:“菜微酒薄招待不周,还请蔡公见谅!”

    蔡邕笑而答道:“夫人客气了,菜肴丰盛,‘九酝春酒’更是玉液琼浆,何来不周之说!”

    袁鸯放下酒坛,安坐之后问道:“奥?蔡公也知这‘九酝春酒’乎?”

    蔡邕抿了一口,然后哀声叹道:“一恍惚已过十载,今复啖佳酿,只叹韶华老去,玉液尤浓!”

    高朗闻蔡邕之言知道他是在叹息自己这些年的蹉跎岁月,是啊,人的一生能有几个十年,这蔡邕一流放便是十载,实在是怪可惜了的。

    “娘,你们在说什么,什么‘九酝春酒’,把儿都说糊涂了,让我尝一口试试!”高干滑头至极,他知道自己如果不来点特殊招式是不可能尝到美酒的。

    可袁鸯岂是容易蒙混之辈,只见她杏眼一瞪,剑眉一扬,高干伸出去的手立马止在了半空,随后悻悻然又缩了回来。

    高朗看在眼里,扑哧一笑,然后恭敬的求教道:“学生也很想知道何为‘九酝春酒’,不知道蔡公可否赐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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