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说到,玄道长为救梁文真,拜见罗真人,说自己是五斗米道的。罗真人是全真派创立前的,主张性命双修的道人,遵守道规,因此讥讽玄道长一派娶妻生子。二仙山上,两个不同流派的道人唇枪舌战,巅峰论道。罗真人以推算不出梁文真的来历,而当作妖孽锁拿,却对上天派来一百单八个妖魔,以世人作孽太重而杀戮,以为理所当然,视世人如草芥,自相矛盾,被玄道长诘问得恼羞成怒。屁股决定脑袋,罗真人的弟子公孙胜便是一百单八个妖魔之一。许良来到蓟州见到梁文真,告知潘侍郎已被皇上逼他辞去官职,如今加入华夏公司,主持东京公司事务。许良建议梁文真请求太子帮忙搭救,梁文真以太子不帮潘侍郎,是凉薄之人,不愿欠这种人人情。

    蒋兆杨旬等各人都为牛仁和梁文真的困境奔忙,到处求人找门路,想把他们救出。然而银两花去不少,依然没有办法。蒋兆气呼呼道:“还说是太子太傅,这般大的官衔没个鸟用处!”各人默然不语,唯有赵民道:“我看师父镇定自若,必定已有主意,他日日苦练功夫,莫非是想以一己之力,破洞而出?”

    “我们在外头也没办法,既然梁总都拿定了主意,我们便不须白费力。”杨旬建议道。各人道好。“许大爷和玄道长都回东京去了,我们费劲更无效果。”许凡也赞同见机行事,不再为救梁文真和牛仁白花银两。

    一日,罗真人来到锁妖洞前,见到梁文真后,微微颔首。梁文真瞟了罗真人一眼,既不招呼,也不理睬,自顾对岩壁当木人桩一般,拳打脚踢。在咏春拳中,木人桩是练功必备器具,不管是初学,还是已成一代宗师,打木人桩是每日功课,保持手法手感以及反应的灵敏。

    “梁文真,我们便不可聊聊么?”罗真人来探,梁文真居然敢摆起架子。“我是妖孽,你是真人,活神仙,我们之间有鸿沟,没甚么好聊罢。”梁文真道。手脚却不停歇,继续用心操练。“妖界和仙界也是可以沟通的嘛,何况我还未成仙呢。你没有听说过么?白蛇精白素贞,前段日子和一个叫许仙的后生成亲了呢,我还没抽出时间去收服她。”罗真人道。

    “甚么?白素贞刚成亲?”梁文真一听,顿时大感兴趣,停下手脚,走过来铁栏前。“哦,你对这类妖精跟人发生感情之事,颇感兴趣,还说你不是妖孽?!”罗真人讶异道。“你晓得甚么,我跟那个许仙挺熟,他家中父母早亡,余下姐弟二人相依为命。”梁文真瞎扯道。

    “既然梁小弟感兴趣,我们坐下聊聊。”罗真人搬了块圆石头过来,手握拂尘坐下道。“罗真人,你可不要去惹那个白素贞?”梁文真背靠铁栏,坐下背对了罗真人道。因练功专注,脸上有一层细汗,微微喘气。“她便是有千年道行,本道有心要拿她,也是易如反掌。梁小弟何故说本道不可惹她?”罗真人此时十分客气。

    “天机不可泄漏,反正不可惹,否则到时留下千古骂名,可不要怪我不提醒。罗真人地上的事全知全能,天上的也知晓八九分,何必问我!”梁文真被囚禁这么长时日,已能平静面对罗真人。“你这个小妖孽,尽胡说八道,东拉西扯。我虽没有时间去收,但已传信好友法海和尚,代为除妖降魔。”罗真人道。“原来始作俑者是你罗真人,专门不干人事,心狠手辣,内心阴暗,去破坏人家的婚姻幸福。”梁文真故作气愤道。

    “听你梁小弟说话,倒有些见识。你说人若是器官移植,器官当真能重新愈合生长么?”罗真人道。上次听玄道长提到,虽将动了心思的弟子呵斥一顿,罗真人后来暗自琢磨,总是念念不忘。“教教你我也不损失甚么。这么说罢,人体是由各个系统组成,如呼吸系统,泌尿系统,生殖系统等,系统又由器官构成,器官则由组织分工合作构成,而组织则由一个个细胞组成。人体每时每刻都有细胞死亡,同时有新的细胞产生补充。所以啊,细胞生长,便可以愈合。”梁文真道。

    “这个好理解,皮肤脱皮,重新生出。但器官从何而来,难道要把未死的他人器官割下,用作移植?”罗真人疑惑问道。“那可不行,但若是从刚死之人身上,取下未死,而且机能好的器官,立即移植便可。但须知道,人体质地不同,移植后会出现排斥,十分不易成功。”梁文真道。“这个移植之法,本道也闻所未闻。你这妖孽,此法从何处听来?妖言惑众,要诓骗本道可不容易!”罗真人嗓音突然高出许多,喝道。

    “莫非天下便你罗真人无所不知,他人见过的,你未见过便是妖言惑众?还有更神奇的呢。从人体器官,最好是本人器官上取一两个叫干细胞的,在特制的营养液中,可以培养出器官来。比如将你耳朵上的割点下来,可以培养出一个耳朵来,用作移植,便解决了人体排斥问题。”梁文真款款而谈。

    罗真人一听,若有所思,隐然有惊奇之色。“梁小弟应是亲眼所见罢,不然说不出这般详细。可以将人体器官培养出来,似绝无可能,又觉其理可行。上古传说,哪吒师傅太乙真人,用莲花瓣重造哪吒身体,哪吒因而长生不老。可惜,后来却再无任何人有此法力。”罗真人深信他道家的法力无边,将太乙真人造哪吒都拿出来类比。

    “你也晓得是传说,一点不可信,要相信科学,讲科学道理。”梁文真道。“甚么叫科学,还是一门道学?莫非比我的法术还厉害?”罗真人嗔怒道。“懒得教你,你锁我在此,还想得我的便宜,比那猴子还精,可我也不傻哩。”梁文真话毕起身,不愿多谈。

    “哼,我是想跟你探讨下,器官移植是否可求得长生不老,若是没用,你一辈子休想出去!”罗真人冷笑道。“唉,你真的想关我一辈子么?慢走,有话好商量。”梁文真见罗真人转身离去,喊道。“你等着罢,我成仙了便放你出去!”罗真人头也不回,留下话道。

    此后,罗真人没事时,又来过几次找梁文真闲聊。梁文真跟他话不投机,只是敷衍,罗真人总想把话题扯到器官移植上,可惜梁文真并非学医之人,说几句又不往下说,将罗真人急得没办法。

    山中方一日,世上已一年。梁文真在二仙山锁妖洞中苦练咏春,不知时光流逝,不觉已到九月。徐惜惜大病早已痊愈,日日去监牢探视夫君牛仁,送吃的喝的穿的。白玉娇记挂公子,徐惜惜病一好,便在许凡赵民带路下,去到二仙山与许大小姐华素梅汇合。山中本来便凉爽,时已中秋,寒意已起,许苗茵等人做了被褥衣物等,送到洞中梁文真使用。

    其时,梁文真的功夫进境极大,单论寸拳,随意劈出一掌,或击出一拳,岩石表面受力的范围,都要粉碎开来,厚度可达一寸。恐怕再过一段时日,铁栏上的一根根粗大铁柱,都能被梁文真一掌劈断。有时,梁文真尝试运力劈铁栏,铁柱在受到猛击时略有弯曲,功力之高之强,可见一斑。

    这日,公孙胜从梁山辞别各个头领,回蓟州探视老娘。路途迢迢,晓行夜宿,不止一日,回到了二仙山山脚下的小村庄。进到家门,见过老娘,深表歉疚,为让老娘独自在家,疏于照看,自责孝道未尽。公孙胜本是苏州人氏,自己遍访名山大川,求师访道,最后拜罗真人为师。为尽孝心,高堂老母自然带上。

    “清道人回来了。”平日照顾公孙胜老娘的村姑进门唤道。“长久不见,何姑娘越发标致了。蒙你照看我娘亲,十分感谢。这里纹银三十两,你拿去日用,小小心意。”公孙胜摸出两锭大银,塞给村姑道。“清道人客气,怎的好意思!”何姓村姑赶忙缩手推辞。

    “何姑娘休要客气,些须银两,算的甚么。我前时寻到一个好去处,一班英雄好汉聚在一起,替天行道,如兄弟一般,十分讲义气。平日无事,都是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大秤分金,好不快活!拿去拿去。”公孙胜说起在梁山上的神仙日子,唾沫横飞。“清道人当真寻到这么一个好去处?那可太好了,不枉清道人多年苦学道术,终于有个出路。”何村姑也替公孙胜高兴道。“所以嘛,这点银两在我来说,还不够一顿酒钱,拿去。”公孙胜道。

    “那多谢清道人了,老夫人一向便没甚么事。”何村姑终于收下银两道。“还不是多得何姑娘费心,若是出点状况,我在外于心何忍。”公孙胜再次感谢道。“对了,前不久,老夫人在外跌倒,得三个后生扶起救下,后来,那个为头的却被尊师罗真人捉去,关在山洞中哩。”何村姑想起此事,道。

    “有此等事?明日我便上山拜见师父,顺道看看,当开解一下,好心该有好报。”公孙胜道。“这里几个鸡蛋,送来给老夫人补身的,我放在厨房灶台上。”何村姑话毕,进去一侧草房,放下鸡蛋告辞。“多谢何姑娘。”公孙胜道。看门外何村姑渐行渐远的婀娜背影,公孙胜心中叹气,若不是拜在罗真人门下,非出家不可,此时自己也已娶妻生子。何姑娘这般知冷知热,细心照顾老人,当真是个难得的贤妻良母。梁山兄弟中也有许多携家带口的,夫妻和睦,一边做山贼,一边还能享天伦之乐,才算得上神仙日子。嗨,人比人气死人,罢罢罢。

    翌日,公孙胜上山,见到罗真人,表示过一番侍奉师父的心意,又将前段日子在梁山的情况,略说一番。“师父,昨日弟子回到家中,听闻弟子老娘不久前曾摔倒过一次,得一个后生相帮,那个后生如今被师父捉住,困在山洞中,却是甚么样的人?”公孙胜问道。

    “此人名叫梁文真,来历蹊跷,应是妖孽,原本想请为师下山医人,为师怕其为祸人间,故困其在锁妖洞中。”罗真人道。“梁文真?这个名字弟子似乎听过,对了,新任的太子太傅也叫梁文真,不知是否一人。”公孙胜道。“弟子你自去看看便知,这厮倒有一些稀奇古怪的见识,可惜套了多次,却晓得奇货可居,不肯说个痛快。”罗真人道。

    公孙胜去到锁妖洞前,见一个年轻后生在洞中姿势古怪,脚在一侧洞壁,手攀在另一侧,悬空在洞中。“唉,小哥可是梁文真?”公孙胜呼道。“没甚么事别打扰我!”梁文真道。“太子有事要我转告于你。”公孙胜道。“是么?”梁文真跳下来,走到铁栏前,问道:“你却是谁?”

    “哦,原来是老相识,还记得梁山我们见过面么?贫道是公孙一清。”公孙胜道。见到梁文真,公孙胜一下便认出来,这个后生便是当日路过梁山,本来要劫掠他的,可惜事未竟功,反送他几百两银子的梁文真。此人功夫身手了得,跟前八十万禁军教头林冲还有八拜之交。

    “公孙胜啊,我道是谁,外号入云龙。你在梁山做贼,太子怎会有事要你转告于我?”梁文真道。“你当真是新任太子太傅梁文真?天下人多已听说,不这般说,你怎会来理我。”公孙胜道。“鬼主意不少哩,难怪在梁山能混上狗头军师。”梁文真讥笑道。

    “不说没用的,贫道多谢你帮扶我老娘,省了她受苦。”公孙胜作揖施礼道。“哦,差点记不得了,原来那个白发老婆婆便是你老娘,小小事情,不须谢我。罗真人是你师父,要谢便帮我求下情,将我放出去。”梁文真道。“你是甚么生辰八字,可否告知?命格怎的这般奇异,我师父都推算不出你的来历。”公孙胜问道。“少来探听我的底细,我只能告知你,我来自海外,原本也是中土之人。”梁文真听到问这个,便不耐烦。

    “好,不问这个。你的功夫身手不错,既不肯到梁山入伙,拜我为师如何?入我门下,师祖真人放你不就顺理成章?”公孙胜道。一见到梁文真便是早前梁山碰过的那个,公孙胜便打起算盘,将他收入门下,乃因他是太子太傅,可作梁山在朝廷的内应,何况为将来招安计,更是有利无害。

    “我是做生意的商贾,而你是梁山贼寇,你我之间道不同不相为谋。再说,你又有何德何能,要做我师父?!”梁文真不屑道。“你不愿意跟我学呼风唤雨,驾雾腾云之术么?”公孙胜颇觉意外问道。“高廉的是妖法,莫非你的便是仙法不成?我不感兴趣。”梁文真话毕,掉头去到洞中睡觉的被窝里,躺下休息,不再理睬公孙胜。梁文真记得,《水浒》中罗真人曾说,弟子公孙胜所学法术,跟高廉的一般。高廉是高唐州知府,高俅太尉的堂兄弟。

    公孙胜十分想收梁文真为徒,可惜梁文真死活不肯,最后以打赌来决定,梁文真输了要拜公孙胜为师,梁文真赢的话,公孙胜要求他师父罗真人放了他出去。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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