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梁文真带伤前去花满楼的花魁大选,得了华素梅的**,又为之赎了身,初享齐人之福,个中美妙,令他回味无穷。

    不日,知府陈文昭和一名御史来到阳谷,梁文真作为一方富甲,为尽地主之谊,在韦宁的真功夫订了一间厢房,宴请御史和知府,县令也应邀前去。

    梁文真派车马到府衙将御史一干人等都接到了真功夫,自己另驾了马车前去。谁知路上出了点事故,晚了些时辰。

    敲了门,气喘吁吁的梁文真在门口整理衣冠。一声“请进”,梁文真轻轻推开房门,却见三人早已经坐定了,向他看了过来。

    梁文真作揖道:“诸位,不好意思。路上有些事情耽搁了,还望海量包涵。”此时,珍馐满桌,菜香四溢,三人已是开动,见梁文真来了,纷纷搁筷。

    县令起身回礼,知府也以微笑示意,但御史却白了梁文真一眼,心中很是不快。知府道:“此位是御史柳昆柳大人,请梁大官人见过柳大人。”

    “见过柳大人。”梁文真赶忙作揖道。

    入了座,梁文真招呼斟酒倒茶,一番觥筹交错。

    三五杯过,御史柳昆道:“听闻梁大官人,文韬武略,生意奇才,今愿以文会友,不知梁大官人是否愿吟词赐教?”

    梁文真微笑道:“御史大人有令,恭敬不如从命。”那县令与知府,都为梁文真捏了一把汗,想那御史,进士出身,入过翰林,四书五经无一不精,而梁文真一个生意人,如何跟他比得。

    “好,我就以房中之物出对,你任意发挥。三对你能对出其二,我甘拜下风。”御史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梁文真不卑不亢,兀自走过去,坐下来,再以微笑以示抱歉,又拿起筷子,对众人道:“请。”宴席继续,梁文真自去拿那酒壶。

    “且慢,”柳昆道,将那筷子往碗上一搁,道,“我这里有一联,不知梁大官人能否对出。”

    “柳大人且出题,在下愿意一试。”梁文真道,“柳大人才高八斗,学富五车,败在大人手上,也是虽败犹荣。”

    柳昆听得心花怒放,心中却暗生鄙夷。觉得这梁文真,也不过是吹嘘拍马,不学无术之徒,得了时运,发了家,大到天也不过是个土财主,不值一提。

    “且听好了,”柳昆踌躇满志,道,“就以那酒壶出题,上联:细嘴壶儿敢向腰间伸嘴。梁大官人请了。”

    知府与县令都懵了。柳昆明里是在出题,暗里却是话中有话,指责梁文真,你这厮,真是无礼,敢让本官久等,如今要与本官“作对”,真是斗胆。

    “那小的就得罪了,”梁文真微笑了一下,道,“平头锁子却从肚里生锈。各位大人,如此对仗不知是否可行。”

    知府与县令听了,心中暗暗叫绝。梁文真也是借物喻人,指桑骂槐,说,你堂堂一个御史,竟是这般小肚鸡肠,毫无度量,满肚坏水。可这般针锋相对,御史不会记他一笔吗?这可真难说。

    柳昆听了,果然有三分不悦,但这对仗,确实工整,且不卑不亢,颇有风度。于是从那不悦中,又生出两分敬意,道:“后生可畏啊,后生可畏啊!”

    知府与县令见御史似乎并无怪罪之心,替梁文真松了一口气。梁文真却再次拿起酒壶,道:“在下因事耽搁,在此敬诸位一杯酒,以示谢罪。”语毕,从御史到知府,再到县令,一一斟了酒。

    梁文真举起酒杯,知府与县令都配合着端起酒杯,柳昆却若有所思,道:“本官又有一联,不知梁大官人可否愿意一试?”

    梁文真心想,反正已经对上一对,对不出也无妨。因道:“姑且一试,万勿见笑。”

    知府与那县令心中都暗骂,你这厮,得了便宜还不知收敛,要去接下第二招,怕是自讨苦吃了。

    “这第二联便是,”御史且说且在桌上比划,道,“氷(冰的异体)冷酒一点两点三点。”

    这一联,比起上一联来,难度陡增。既从拆字的角度,道出“氷冷酒”这三字的形体特征,又犹言:你虽请我吃酒,却不诚心。你的心意如同这酒一般氷冷。

    知府与知县都暗笑,你这厮,不识好歹,不知见好就收,如今吃亏了不是,真是活该。

    梁文真略一思忖,道:“这个挺难的。”御史越发神气,知府与县令也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

    “但是。”梁文真话锋一转,嘴角微扬,众人顿时错愕,目瞪口呆看了他。

    “我却恰好有一联可对,”众人以为他吹牛,梁文真却道,“乃是:丁香花百头千头萬头。”

    众人心中一拿捏,这“丁香花”三字,却是分别与“百千萬”三字头部相同啊。且丁香花本身就是一团团,一簇簇,又直接用了“百千萬”三字,犹言:你这御史,还真是花样繁多,到处找得到怪罪的。

    “梁大官人果然好文采,”柳昆道,“且不卑不亢,有勇有谋,老匹夫实在佩服之至啊。”柳昆此言,发自肺腑,感其为人,惜其才华,决意与梁文真交好。

    “御史谬赞,愧不敢当,”梁文真作揖道,“不知大人第三联,是什么?”

    这小小一隅,题材有限,御史料定梁文真不能接招,故而夸下海口,如今梁文真对出两对,他已是江郎才尽,为难不得他,因道:“早就说好对出两对便是你胜,这第三联,不说也罢。”

    酒席上爆发一阵哄笑,气氛斗转,众人喜上眉梢,觥筹交错,各相应酬。梁文真哪里来的信心,竟敢接下御史的文招,对起对联来。乃是他多了上千年的见识,后人在网上早已将历史上的一些名对难对汇总,到处传播,梁文真读的还不少呢。

    一席酒吃到最后,梁文真始终怀揣心事。见已是杯盘狼藉,怕错失良机,这才一横心,道:“在下有一事,想向诸大人打探,不置可否指点一二。”

    众人笑道:“但说无妨,当尽绵力。”

    “这阳谷县教乐坊的潘金莲,乃是在下故人,平日多相看顾,”梁文真道,“如今听说上头有人要调离她到别处,不知诸大人是否知些内幕。”

    柳昆一听,脸色骤变,却立马和颜悦色道:“这个不知啊。”心中却想,我有意与你交好,怎奈道不同,不相与谋。愿自求多福吧。

    梁文真察言观色,丝丝入扣,将柳昆的一点儿小变化,看在眼里,记在心中,知此事定有蹊跷,顿觉焦急。

    断章句,话分两头。却说第二日,御史柳昆去了教乐坊,与管事的谈话间,却是乐师樊胜伺候着,谈些清雅的音乐。

    一阵官场繁絮,管事的退下,乐音戛然而止。柳昆放眼望去,却见乐师走了过来,作揖道:“大人,在下樊胜,是阳谷教乐坊的乐师,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樊胜自那次打潘金莲主意不成,被方琴教训一通之后,不知悔改,却想着伺机报复。如今,他想将这潘金莲推荐与御史,御史见得这般色艺双绝之女子,必然心动,将她调遣走,也不无可能,如此正好眼不见为净。

    “但说无妨。”柳昆都未正眼看他一眼,只冷冷说了一句。

    “启禀大人,这阳谷虽小,却藏匿得住绝色佳人呢。”樊胜声情并茂,道,“这阳谷教乐坊中,有一奴籍女子,名唤潘金莲。她色艺双绝,人间极品啊。”

    柳昆听闻,暗想,这潘金莲到底是何方神圣。引得两大富户为之倾倒,丈夫因她殒命,想必真有妲己之魅惑,西子之绝色啊。我此来本就要见她,如今倒是片刻都不愿意迟疑了。因道:“哦,倒是愿意一见,你且将她引来。”

    樊胜得了御史的命令,差人叫来了潘金莲。

    潘金莲低头徐行,满面惶恐,行至御史跟前,行礼道:“奴家见过大人。”那般轻盈体态,优雅举止,已然令御史砰然心动。

    “且抬起头来,”柳昆道。潘金莲怯怯地抬起头来,那蛾眉微蹙,杏眼迷离,从骨子里透出一股狐媚气息,仿若画中人物,令御史欲罢不能。

    “果然绝色啊。”柳昆道,“你先且退下吧。”潘金莲一声“奴家遵命”,朱唇微启,皓齿不露,清浅一笑百媚生。

    柳昆忍不住感叹。樊胜见此,心中暗喜,近了柳昆的身,道:“大人觉得这女子如何?”

    “山中灵狐当可比,世上怕无此中女。”柳昆眼神涣散,口中赞叹。

    “只是那玫瑰多刺,好花难求啊。”樊胜一脸愁容道。

    “哦,此话怎讲?”御史一脸疑惑,道。

    “这潘金莲有一金兰姐妹,功夫了得。又与潘金莲的情郎梁文真交好,怕是梁氏的细作,谁要想打这潘金莲的主意,她定会从中作梗。”樊胜道,言下之意,便是要御史先除了方琴这个祸害。

    柳昆心头暗想一番,计上心来。

    那日午时,方琴便被管事的赶出了教乐坊,出门时听人议论,一番打听之下,却闻潘金莲将被调往东京,心下一急,立时便去梁府通知。

    这潘金莲将被调往他处,梁文真又如何应对,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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