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金莲正在家缝缝补补,忽闻急促的敲门声,开门却见郓哥引了两个汉子,抬着武大郎在外等候。

    潘金莲吓得不轻,急问是何事故,又道:“快,快抬进来,小心放床上。”一顿手忙脚乱,抬人的汉子自去了。躺在床上的武大郎嘴角有血,右手捂住胸口,轻声哼哼,脸色痛苦。

    “大郎你伤在何处?”潘金莲关切问道。

    武大郎抬起左手,指了指自己的心口,照旧哼哼,一会艰难开口:“是那西门,好狠毒。”

    “郓哥,好生要烦扰于你,你且去把大夫唤来可好?”潘金莲向郓哥说道。

    “武大哥平日照顾我,他有事我当然相帮,哪里来的烦扰,我这就去。”说罢出门去了。

    潘金莲倒了热水,给大郎擦拭。所谓一夜夫妻百日恩,虽说武大郎的尊容不敢恭维,长的又矮小,生性懦弱,毕竟是自家的夫君。看他的痛苦模样,金莲心中竟也不忍,不由落泪。

    “那西门官人有头有脸,竟对大郎下此毒手,可见得豺狼之心。之前觊觎奴家,必是因奴家不从,迁怒于大郎,奴家愧对大郎。”潘金莲啜泣着道。大郎听在耳,心下颇感动,伸了手抓住潘金莲的手臂。

    不到一柱香功夫,郓哥领了大夫到来。大夫将武大郎检视一番,连连摇头,道:“伤得不轻呢。”

    潘金莲闻言,低声哭道:“那岂不是药石无效?”“那倒不至于,”大夫道,“只是要如何下药,令我犯难。”一阵沉默,大夫道:“这样吧,我给你开两张方。今晚抓一剂药,明日再抓一剂药,明儿黄昏,我且看看他的情况再做定夺。”

    “如何要这般麻烦?”潘金莲道。

    “他胸中淤血集聚太甚,气血不通。”大夫捋捋胡子,道,“我先且开一剂峻猛的活血化瘀药与他,明日再吃一剂稍弱的。这药力过猛,恐他身体吃不消,须慎重。”

    “唯大夫之言是从。”潘金莲答应道。

    大夫略一思忖,写就两张方子,道:“这一张你现在就去抓,这一张明日再去。因恐生变,若明日稍解,便依此方抓药;若不适更甚,当来寻我。明日再与他复诊,望闻问切,对症下药。”

    潘金莲道:“谢过大夫。”给了大夫诊金,嘱咐郓哥帮忙照顾大郎,送大夫出门后便自去抓药。

    及至抓药回来,一刻不停动手煎药。潘金莲唤来郓哥,问起大郎受伤事情始末。

    郓哥道:“那西门狗贼仗势欺人,故意挑衅,一脚把武大哥踢倒。”

    郓哥本想加油添醋,说一番是非,又觉西门势大,说的再怎样,又如何能吹得动他,因此简单略过。

    “你且帮我寻那梁文真大官人,告诉他武大被西门庆踢致重伤之事。”

    其时,梁文真的新宅改建正是如火如荼,时常不在原先的住处。

    “寻梁大官人作甚?”郓哥疑惑不解,道。“你休要多管闲事,你帮我带个话便是。”潘金莲面无表情,道,“药快煎好了,我须服侍大郎吃药,你且自去寻找梁大官人。”

    郓哥见潘金莲一副郑重其事的样子,也不敢含糊,出门便往梁文真的新宅子去了。

    话说这西门庆狠踢了武大郎一脚,恐出人命官司,要探明情况,方便善后,于是黄昏时便来了王婆家。

    王婆见西门庆来了,知不会是什么上得了台面之事,引着西门庆里屋说话。

    王婆斟了茶,二人对坐了来。

    “西门大官人,今日前来,有何贵干啊?”王婆挤出一脸笑容,道,“莫不是又为了武家娘子吧?”

    “倒还真有三分关系。”西门庆道,“我今日遇见武大,想及他竟然得了如此大便宜,娶了貌美如花的娘子,而我机关算尽,也不得一亲香泽,你说叫我怎生不气恼?”

    王婆听了此言,脸色大变,道:“莫不是你将那武大打得半死不活?”

    “王干娘言过其实了吧,”西门庆道,“一脚而已,何至于半死不活呢。”

    “老身若有半句虚言,当遭天打雷劈。”王婆信誓旦旦,道,“今儿见武大被人抬了回来,武家娘子急匆匆请了大夫,听说武大伤得不轻,稍有不慎,恐怕性命难保啊!”

    “死了又何妨?”西门庆一脸无所谓,道,“使几个小钱,盖过去便是。”

    “官人有所不知啊!”王婆道,“这武家兄弟,自小没了父母,武大长兄为父,对弟弟照顾有加。且武二一身蛮力,性子刚烈,没少给武大惹麻烦,兄弟感情甚深。若武二知道此事,定然不会放过大官人的。”

    “武松不过一个都头,我怕他作甚?”西门庆付之一笑,道。

    “话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若不是丝毫不惧怕,倒也不用到我这里走一遭。”王婆道,“这都头不可怕,可这拳头就难说了。大官人可别忘了,武松空手就能打死大虫,更何况你西门大官人。”

    西门庆听闻此言,当真是有些怕了。道:“那王干娘有何妙计,且说与我听听。”

    “你登门去拜访武大一番,付他汤药费,赔他些钱,道个歉,全力医好他,令他莫要告诉了武二便是。”王婆道。

    西门庆并不言语。王婆心中暗喜,心想,如此一来,西门庆定不会再纠缠潘金莲,这次给他出了主意,也对得起上次他的一番慷慨。

    “钱我是不在乎,可要我在那三寸丁谷树皮面前服软,”西门庆顿了顿道,“我西门大官人的颜面何在?”

    “大官人哪里是与他服软,”王婆急了,道,“大官人只不过是与他那打虎英雄的弟弟服软。大丈夫不拘小节,何必逞强吃了大亏?”

    西门庆想了想,脸一沉,眉一皱,狠心道:“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趁那武松尚未回转,了结了武大那厮,绝了后患。”

    王婆听闻,骇了一跳,道:“那可不成。万一走漏了风声,不仅仅是大官人你,我王婆参和了你算计潘金莲的事,恐怕也难推脱。”

    “王干娘放心,”西门庆一脸奸笑,道,“若得了王干娘鼎力相助,定是万无一失。只要武松不知道真相,任他一身功夫也无妨。”

    “隔壁梁家大官人,他可不是银子收买得了的。”王婆道,“他足智多谋,卖个玻璃,竟然惊动知县大人捧场,恐不好应付。”

    “我自然知晓不好应付,不然也用不着王干娘亲自出马。”西门庆道,“干娘放一百个心,事关你我二人安危,我定不敢疏忽。”

    王婆知道,这武大郎一死,只要做得干净,西门庆不仅避免了与武松的冲突,又为夺取潘金莲赢得机会,可谓一石二鸟。但对于她自己而言,却是平白担了风险。因道:“承蒙西门大官人看得起,但老身愚笨,恐坏了大官人好事。大官人还是自想办法吧。”

    西门庆知王婆老谋深算,心狠手辣,不愿帮忙乃是不想蹚浑水。因道:“若武二计较起武大重伤之事,恐干娘也是始作俑者之一啊。到时候怕是我们谁都得不了好处。”

    西门庆明里提醒,暗里威胁。王婆一听,便知道自己被绑上贼船,难以脱身,连连摇头,道:“纵然武二要记我一笔,也不过是小过,若谋害了大郎性命被他知晓,恐要了我这老命啊!”

    “所以定然是不能让武二知道的。”西门庆微笑道,“此事一成,我定不负干娘一番辛劳,望干娘万要答应才是。”

    威逼加利诱,王婆如何不就范?因道:“老身可被大官人害死了,只是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万不可泄露。”二人一番盘算,害武大郎的计划已然出炉。

    武大郎是死是活,命运能否改变,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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